第60章 60
楚绒被砸门的声音吵得没法,只能给燕姐开了门,还贴心为她倒了杯热水,润润吼地嘶哑的嗓子。fangzexs
燕姐把包甩在沙发上,也没换鞋,大大咧地敞开腿坐下,胳膊肘抵着膝盖,握着的水杯已经被喝尽了。楚绒作势要给她再倒一杯,还没碰上,水杯就被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太清脆的声响,楚绒还以为要碎了。
挺结实,没碎。
楚绒盘算着,下次去超市再买几个。
“你知道我大学的时候是校跆拳道队的吧?”
楚绒点头,略有耳闻。
燕姐是被王东花了高价挖过来的,工作能力非常强,当然性子也极为红火。在这个圈子里能被叫出名号的,哪个没点手段。之前下面有个叛逆性子的小孩,就被教训了一通。
要打她?
楚绒够了一个橘子,开始剥起来,“别打脸。”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是吧?”燕姐又拿起杯子重重地掷在茶几上,这下真裂了。
玻璃渣一下子四碎开来,掉在地上,跳着,蹦着,直至静静地躺着。
“要吃橘子吗?还是不了吧,你火气这么大,不适合吃。”楚绒掰开一片送往嘴里,有些酸。
“楚绒!”
楚绒低头看地上的碎玻璃渣,放下橘子,去拿扫帚,“你别动,就坐着,我先扫一下。”
楚绒的情绪稳定到让燕姐火气也下去了点,拿起茶几上没吃完的橘子就往嘴里塞。塞了几片,才有心情打量四周。
刚找到这个小区的时候,就觉得太过破旧。楼外面漆都掉了一片,草丛里杂草丛生,还有支着架子晾衣服的。几条流浪狗跟着燕姐,她都生怕踩到狗屎。上了楼梯,更是叫她无从下脚。墙上被贴地乱七八糟,什么小广告都有,扶手都扶不了。
家里倒干净,只是那些家具看起来很旧,这张她坐着的沙发,还有被猫狗挠的痕迹,茶几柱子也是。再看,房子不大,倒也有三间,除了一个卧室,其他两件都关着门。看下来,也没个生气,家里什么绿植也没有。倒是一张黑白照,看得让人发毛。
不懂为什么好好的南京不住,非得回这个地方。据燕姐了解,楚绒家里已经没人了。那张黑白照,就是最好的证明。
燕姐抬起脚,换了位置,看楚绒扫地,翻去一个白眼,不够,还连带着哼了好几声。
终于忙完了,才来找楚绒算账的。既然来了,这账就好好算算。
“楚绒,你真以为王东他整不了你?把你送去荆渡可能也只是一个小开胃菜,而且是提早跟那边打好招呼的,不会把你怎么样。他好歹也开了这么大的公司,想弄下面的一个小模特还弄不了?非得这么勾勾趣趣地跟逗小鸟一样供着你?”
“你的骨头可真硬,可我陪你玩不了啊。你走了,他就把气撒到我身上,品牌方那边也找我撒气,就那些钱,挣得还不够我看病的。你是年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做什么都由着性子来。我呢,我拖家带口的,把你拉我名下,我是来工作还是受罪了啊。也一年多了吧,能不能有点长进啊,你再硬的骨头,能玩得过他啊。你要是从星影走得了,早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你说你,也是不够聪明。就为了个苏尧?请他来看一场秀怎么了?人家是什么人,用得着你去蹚浑水。就算王东跟他斗,也犯不着是为了你吧。我真是不懂你,安安静静地就在星影待着,说不定等王东玩完,也能逃出去了。盼日子,你得盼着啊,别一天到晚搞事情。”
楚绒的耳朵都要被燕姐吵得炸开,在教训人这方面,燕姐的战斗力向来强悍。
等燕姐终于发泄完了,楚绒刚好扫完碎玻璃坐下,又拿了一个橘子开始剥起来。
楚绒承认自己的错误,“我知道做得不对,但我确实现在有了点新的想法。要说错,那就是王东千不该万不该去找苏尧,苏尧也不该被卷进来。”
“什么想法?”
“我不想干了,要雪藏就随便吧,打官司也随便。我手里有点钱,在这个地方活一辈子够了。一碗面,也就十块钱,好点的十五,一年的水电伙食最多两三万。生了大病,没钱了,就不去看,等死。我真不想干了,当初干模特就是为了赚钱,现在钱也不想要了。”
燕姐被楚绒说住,一下子被反客为主。
在一件事陷入两难的时候,最怕的是那种破罐子破摔的人。他们什么都不在乎,要杀要剐头一伸,也威胁不了什么,动刀子要见血,但血没有意义。生意场上谈的是利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这个人不要财,事情就会难办起来。
燕姐张了张嘴,问楚绒:“为什么突然不想干了?”
“不是突然,这件事我早先就想过。”楚绒嚼下嘴里的橘子,“你也说了,我跟你不一样。王东,他很有手段,我承认我斗不过。既然斗不过,就也不想斗了。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想把我整死,尽管来吧。”
现在反倒是燕姐要劝她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没说两句,对方就来个更大的。
“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成年人了,成熟一点。遇到点小问题,就要死要活的,跟三岁小孩一样。小孩子遇到困难了,还知道要去解决它,多大的事,不就是缺席一次活动嘛,你要是想休息休息,年前都不给你接活了,咱年后再开工。”
到底是职场老油条,能屈能伸,硬的不行来软的。燕姐知道,要是楚绒这边撂挑子,那她在王东面前更不好交差。
剩下的一小半橘子,楚绒一把塞进嘴里,看时间,快要中午十二点了。
与燕姐终于能心平气和下来地继续交谈下去,谈到一点,楚绒准备带燕姐出去吃饭。
快要出门之际,正好遇上拎着袋子上来的段橪。两人在门口,一人在楼梯拐角,三个人面面相觑。
还是段橪先打破,“租的房子煤气坏了,想来借个火。”
楚绒拔掉钥匙,准备关门,“家里没煤气,我不做饭。”
段橪也没生气,把视线转向燕姐,冲她礼貌微笑,“你好,请问你是楚绒的室友吗?”
“啊?不是,我是她经纪人。”说着,燕姐看向楚绒,“你哪来的室友啊,这房子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楚绒:“”
段橪似笑非笑,直接一把抢了楚绒正要塞往口袋的钥匙,“这样,介绍一下。你好,我是她哥,你们这是出去有什么事吗?”
燕姐心里一万个疑问,哪跑来的哥哥?
“段橪,把钥匙还我,家里没火。”
得,不是亲哥。确实看起来不像,这明显长得一个偏西,一个偏东。燕姐见过不少人,听这纯真的中国口音就知道不会是外国人,公司也有两个这样的新疆帅哥。只不过,这个,更帅一点。
燕姐看正事也谈完了,貌似这两人还有点不愉快,大周末的,还得回家陪孩子,就让楚绒不用送了。说自己随便路上解决一下午饭,就走了。
只是,上了出租后,燕姐纠结要不要把这事儿汇报给王东。
燕姐走后,段橪拿着抢来的钥匙,开了门,拿下钥匙塞进自己口袋,兀自往里走。先是环顾了一周,才把袋子放下。
就在前几天,楚绒让他回北京,这人生气地走了。现在跟转性似的,又来了。
楚绒跟着段橪进来,带上门,看他。
“你来干什么?”
“都说来借火了,这不是有煤气。”段橪拧了一下,火冒出来。“段橪。”
“下午我去选个车,你要一起吗?”
“赶不走是吗?”
“这里也是我家,既然没租给别人,那我还是住原来那间。等会儿去仓库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还能用。”
楚绒把桌上的袋子扔出来,站在门口,请段橪出去,“走吧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我要怎样?这不是我家?”段橪把着楚绒的后脑勺,把她推至一边,去捡起袋子,又进来。
他走向厨房,开始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拿,一筒挂面,一包香菜。香菜倒出来,开始洗。
楚绒叫不动段橪,索性随便他。她走向门口,准备自己去吃。
“在家里吃吧,买都买了。”
楚绒回头看段橪,搞不懂他这是要搞哪出。放在门把上的手松开,她走到沙发上坐下。
在段橪煮面的过程中,楚绒时不时往厨房瞟一眼。
这面简单,很快做好,段橪还从冰箱里找出一盒鸡蛋,打了两颗放进去。
俩人一如多年前坐在饭桌上,面前的两碗面,还冒着热气,段橪先动了筷。
吃了一口,他说:“很久没做了,好像有点咸,你吃吃看。”
楚绒挑了一口,“正好。”
吃完,段橪自然地清理了桌子。把厨房打扫了一遍,才出来。他走到段晓梅的照片前,点了柱香,拜了三拜。再转头,与楚绒对上视线。
段橪走到沙发边坐下,盘子里还剩一只橘子,他拿了剥皮,一半给楚绒,一半看着电视,一片片往嘴里送。表层的橘络被他摘得很干净,几乎剩不下什么白。
楚绒说:“我不懂你。”
段橪的手一顿,平静道:“这么多年,我发现自己一直做错了一件事。放手不等于一种新的开始,反倒是变相的结束。结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那你想要什么?”
“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
就这样,楚绒真的就被段橪拉去看车,他说是大二考的驾照,那时候得到一个机会,但因为自己不会开车就错过了。楚绒不懂整天对着电脑要开什么车,段橪知道她好奇。告诉她:我当时没有想选专业实习,钱有点少,一天也就两三百。大二上学期有个毕业两年的学长创业,想找个人打打下手,我想多学点东西,就毛遂自荐。但人不要,想要个会开车的助理装点门面。那时候,就去学了驾照,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在北京那么多年,都是坐地铁,到现在都没买车。出门有事要办,就开张宸的,他车多。
楚绒以前还真不知道张宸家那么有钱。细想一下也是,他当年也是段橪的忠实客户,那些学习秘籍,第一买的是顾思可,那第二个就是张宸。也怪不得,张宸生病,段橪都要去看看,是维系自己的业务关系。
楚绒问段橪:“那你们当初怎么就想起来做游戏了?”
“还不是张宸,他高中就爱打游戏。大一的时候,去参加学校的游戏社团,因为太菜,被队友骂。骂急眼了,就互骂,夸下海口,说自己以后会做出一款引领新潮的游戏,没想到就真的做起来了。”
楚绒听完,笑了笑,张宸确实是这个性格。当初,还在医护室跟护士对骂呢。
试好车,段橪直接付了全款,一辆二十多万的特斯拉。
这人,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抠。
段橪买完车的第二天,就回北京处理公司的事情了。
他买了很多东西,楚绒在家的这几天,不断有人敲门,一件件往里搬。
段橪配了把钥匙,楚绒就换了家里的锁。
尽管段橪已经极力装得一副把以前的事一笔勾销的模样,但在楚绒这里过不去。更何况,楚绒没忘记段晓梅临去世前跟她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