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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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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绒参加完纪晓薇的婚礼,又拖着行李去四川旅游了几天才回去。mwangzaishuwu

    她让燕姐推了所有的工作,打算就那么跟王东耗着。

    旅游的时候,楚绒遇见了一个女孩。楚绒和她住在一间民宿,晚上在楼下坐着的时候,就谈上了话。没想到还是校友,不过比楚绒早两届毕业。

    那女孩很有意思,大冷天地穿着一件短袖就在大厅坐着。记忆中,这么不尊重冬天的,也只有陈寻了。

    这种一看就很独特的人,让楚绒忍不住想靠近。所以,这次攀谈是楚绒先开始的。

    女孩说毕业后,她没有立即开始找工作,而是选择gap一年,去了很多地方穷游。等旅游回来,就被就业市场淘汰了。很多公司都接受不了,总喜欢把这段经历刨根问底,生怕有个什么心理问题,耐挫力差,又或者这么标新立异的人上班了之后不好管理。虽然说能找到,但都不满意。找了三个月,索性就不找了,准备自己创业。不敢跟家里说,去学了纹身,又问朋友借了点钱,开了家纹身店。

    说到这里,女孩向楚绒展示着身上的纹身。

    她又继续说。这些纹身每个都特别有意义,是自己设计出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冲楚绒笑了一下。楚绒被她融化,也跟着笑起来。

    “等店的营收稳定下来的时候,我跟家人坦白了,没想到他们出奇一致地支持我。吓死我了,我爸妈特别传统,他们一个警察一个老师。我小的时候,他们都特别忙,根本没时间管我。但我也懂事,成绩总是名列前茅,顺理成章地读了南大。到了大学,发现大家都好优秀,也都好努力,我瞬间失去了光彩。你也是南大出来的,肯定了解,虽说不如北大清华,但人才也不少。当你从中心一下子变得平平无奇的时候,肯定会有落差。可人不是机器,不会一直前进。但你停下来一段时间的时候,即使不长,一年,只用一年,这个世界就会抛弃你。”

    楚绒说:“虽然那段时间你世界被抛弃了,可你创造了自己的世界。”

    女孩哈哈大笑起来,她喜欢听楚绒说话。

    “对啊,好歹我也是南大出来的,连个工作都找不到。但这就能证明我的失败吗?不能。既然前面没有路,那就自己走出路咯!我特别喜欢现在的工作,你看,我可以随时关店出来旅游,那些上班族还得苦巴巴地等老板批假,还不一定能批得了。”

    楚绒发现自己特别喜欢这类人,随性自由、不被束缚。她也没朝九晚五地上过班,没体验过坐办公室的日子。每次碰见有人从办公楼里出来的时候,她就好奇是不是段橪也会这样。

    那次在北京遇见,段橪确实如她所想,浑身都散发着成功人士的精英味道。他还是绅士,让女方先进门。可小时候是带着笨拙的,冷着脸,看起来是不想去挤。现在是温柔,懂分寸的体贴。

    说实话,楚绒不喜欢现在的段橪,变得让她陌生。他们在彼此不知道六年里,成长了太多。

    也不知道之后,段橪要是和顾思可结婚了会不会请她,好歹她也算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也不对,说不定他早和新疆那里的亲戚联系了,那么多妹妹,哪里轮得到她。

    越想越多,楚绒感觉自己一点都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待,静悄悄的,毫无生气。陪着她的,只有段晓梅的照片。

    这一刻,楚绒特别也想像那个女孩一样,走出自己的路。可楚绒也知道,她向来不够胆大,只是看起来,也只有看起来而已。

    六点了,外面天都暗了下来,苍苍的月亮挂在天上。

    楚绒披上衣服,准备出门吃碗面。

    下楼的时候,她看见一抹身影站在草丛边吸烟,像是男人。

    楚绒刚开始没在意,可越走近越发现很像段橪,手里的垃圾袋顿时有些烫手。

    正愣怔着,段橪抬头也看见了她。

    路灯下,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开,也很长。

    楚绒抬步,走近,把垃圾袋扔入垃圾桶后,纠结着要不要打招呼。

    三次见面,两次她都要纠结招呼打还是不打,真磨叽。

    段橪扔了手头的烟,盯着楚绒的侧脸,问:“要去哪里?”

    “吃晚饭。”

    “一个人?”

    楚绒想了几秒,点头。

    “那就一起吧。”说着,段橪率先走到通往门口的小道上。

    楚绒并没有急着跟上,而是离着两步远,一前一后走着。

    段橪的背一直是挺直的,一点驼背都没有。今天穿得跟上两次遇见的不一样。黑色的棉服,里面是一件灰色的卫衣,黑裤白鞋,典型的学生穿搭。头发没有刻意打理,前额的头发柔顺地垂着。

    段橪停住,向后看,对上楚绒呆滞的目光,也没说话,等着她走上来。

    俩人终于并排走,只不过中间的距离有些大,都还能塞下一个人。

    这几年,几家店关了,招牌一换,又重新营业起来。人来人去,只有物是死的。尽管只是个镇子,一拨人的离去仍然没什么影响。

    窄子门的变化不大,一直在发展经济,可基底差,路还太远。

    “我看到新闻,城北新区那边会建一个游戏培训基地,你们公司打算开在那边吗?”

    终于,终于,楚绒挑起了一个话题。

    段橪放缓着脚步,跟着楚绒的步伐走,“不在,那边最起码要两年才能竣工。我们在科技园那边,租了一层楼。”

    是个肯定句。

    楚绒不了解公司里的那些事,抿了下唇,一下子无话。

    段橪转头看了楚绒一眼,继续说:“我待在茴城的这一年,先打地基。公司来了一个团队,过一阵时间去理工和师范那边看看有没有好苗子,听说在这个游戏基地批下来之前,理工也开始申请计算机硕士示范基地。年轻人点子多,游戏行业永远需要新鲜血液。只是培养也是一个风险,不然到头来一场空。所以,这是一个冒险。跟北京那边,就断联开了,做得版块不一样。成功了一起带上去,失败就悄无声息埋在土里。”

    “还有,苏总给我们投资了一笔钱。”

    “哪个苏总?”

    段橪捕捉到这个称呼在楚绒听来可能联想到的不是一个人,反问她:“你觉得是谁?苏尧?”

    “不知道,不过他不是做医疗行业的嘛。”

    “你们一直在联系?”

    “没。”

    段橪垂下眼,他想相信。

    来到粉丝拉面店,楚绒点了碗鸭血粉丝,段橪跟她一样。

    坐下后,段橪看着她说:“在南京没吃够吗?”

    楚绒擦桌子的手顿住,不知如何作答。

    段橪自己解开尴尬,“也对,南京不只有鸭血粉丝。”

    可是,说完他发现楚绒的脸色更差了。

    段橪向外面的马路上看,余光里楚绒的脸并不清楚,两人一时无话。

    等粉丝被端上来,楚绒先拿着勺子碗里的汤。让老板多加了香菜,她就着汤先把香菜吃光了。

    很多人不理解她这么爱吃香菜,这件事似乎也不需要被人理解,就像讨论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一样平常,算不得稀奇事。

    段橪很快吃完,他出去接了通电话,再回来时看楚绒差不多也吃好了,只是碗里还剩下很多。他重新坐下,把楚绒的碗移到自己面前,继续吃完。

    楚绒看他,“你要是还饿,可以再点一碗。”

    “不用,够了。”

    “我是想说,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再这样做不合适。”

    “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张宸?”

    “不是。”

    “你是在说顾思可?”

    “”

    “没在一起,我也不喜欢她这个类型。”

    “”

    剩下的粉,被段橪吃完后,他将两个碗推至一边,抽了张面纸开始擦嘴。

    楚绒一直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楼下,似乎有种无形的默契。有些事问出口,就更不好收场。

    扔了面纸,段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推到楚绒面前,“这卡里有一百万,不多,你先拿着。从上大学你就开始不肯拿我的钱,这么多年,该给的我还是要给。”

    “不用,我有钱。当初妈车祸去世,得到的赔偿很多,加上这几年工作我也赚了些钱,都不知道怎么花。”楚绒想也没想就拒绝。

    段橪坚持,“收下吧,算哥的一份心意。说不定哪天就需要用钱了,手里的钱越多底气越足。”

    说完,段橪就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重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段橪深深吸了几口,才回头看楚绒。她穿着黑色大衣,快要融入这无垠夜色中。

    这么多年,段橪得承认,他放不下。可是,选择权永远不在他。

    他就像是楚绒的玩具,想要玩了,拿出来玩一阵。不想玩,就会被丢到角落。可他还是忍不住来,就是贱得慌。

    那后悔吗,也不后悔。

    人总得有点舍弃不下的东西,对他来说不是事业、不是钱、更不是万千世界,也就这一个人,只有这一个人。

    等走到楼下,段橪看楼上的灯暗着,问:“房间租给谁了?都回来这么晚。”

    楚绒想起前几天骗了段橪,说房间被租出去了。但在这一片租房子,确实不太合理,周边不是学校,也没有什么公司。他这番问话估计是心里也有怀疑,何等聪明的人,又怎么被她框住。更何况,楚绒也知道,自己在段橪那边的信誉可能已经为零。

    楚绒对上段橪的目光,说:“她们工作忙,平常都回来得晚。”

    “做什么工作,都是女孩?”

    “一个是医生,一个护士,都是女孩。”

    附近是有个医院,楚绒的反应还算快。

    可段橪的眼神明显是不相信,心虚之下,楚绒还是主动移开了眼。

    段橪心里有了数,“上去吧,晚上睡觉一定要把门反锁。今晚可能会下雨,记得关窗。”

    “哥,其实顾思可挺好的。”鬼使神差地楚绒说了这么一句话,刚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对,顾思可很好,最起码比她楚绒要好。当初把段橪推走不就是想他过上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吗,年仅二十五岁就事业有成,与之相配的当然是有个人一起攀峰。如果没和顾思可在一起,那这几年,段橪势必也没有谈过恋爱。

    正常观念中的正常人生活好像不该是这样。一个男人,不仅要有事业,也要有美满的婚姻。这才叫人生圆满吧。

    段橪听了,眼神渐冷,他盯着楚绒,冷笑起来,“又要开始为我好了?”

    倏忽。段橪两步走过去,他拽住楚绒的胳膊,捏着她的脸,迫使她在昏暗的路灯下把他看地清楚些,“楚绒,你看看我,看我这幅样子,你觉得我过得很开心吗?你把那些东西强加给我的时候,能不能问问我,我想要的是什么?”

    楚绒想扭过脸,却被段橪紧紧扣着。下巴被捏着有些疼,眼圈一热,死命地忍住想要忍住哭意。

    段橪死死盯住楚绒的脸,力量与力量的较劲,还是男人的力气大一些。

    这副倔强的表情真是一点都没变,这一刻,段橪似乎想通为什么楚绒不招人喜欢了。浑身带的刺,但凡靠近一寸都要剜心一分。有多少爱意值得这样耗,又有多少情义能被这般糟蹋。没有人的心会一直炙热,他段橪也不例外。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自以为十分了解彼此,又互相为对方好。她想要推开他,他就走,但永远不会走远。给对方一点时间和空间,长大了总会好的。走走社会,或许她会发现还是以前的那些人好。

    可这么些年,段橪发现了,楚绒过得比他想象中好。她在台上展示的风采,是他在台下无法触及到的。他们长大了,也彻底地脱离了对方的生活。事实证明,楚绒离了他,过得非常好。

    可他呢?能不能问问他过得好不好?

    哪怕一句。

    楚绒掰开段橪的手,握着的指尖温度相传。她的手很冷,而对方有温热地可怕。

    “段橪,你还是回北京吧。”

    段橪如楚绒愿松了手,看了她好一瞬,一言不发地离开。

    楚绒扶住路灯杆子,才稍稍站稳了些。腿发软,她必须要有东西撑着。

    朝段橪离开的方向,楚绒默然地盯了许久。偶有人路过,认得楚绒,跟她打招呼。

    自段晓梅去世后,这片区域里的人似乎一下子就对楚绒友好了起来。八卦源头没了,但嘴还有那么多张,见其他地方发出腥味,又蜂拥而至地转移阵地。没了的源头,过一阵就会被遗忘。被吐出的唾沫,发干,发黑,最后被鞋底蹭没。一场雨过后,世界豁然清新美好,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继续。一口口唾沫,一场场雨,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楚绒点了一下头,没有多热情的回应。

    只有被吐到唾沫的人才能永远记住那种黏糊的感觉。被糊了满脸,哭都哭不出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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