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苏尧下楼的时候恰好遇到段橪。nianweige
苏尧刚走出楼道,段橪迎面而来。自高考后,两人就没见过。三年同窗,还经常去图书馆自习,原本不顺眼都被掰地顺眼地许多。
苏尧先打招呼,“听徐主任说你考得不错,先恭喜了。”
段橪站在花丛边,先是往楼上扫了一眼,家里灯亮着。
几点了?
九点四十二。
“谢谢。”段橪冲苏尧礼貌点头,擦肩错过间,似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苏尧说:“美国那边的学校准备地怎么样?”
苏尧回:“就算我自己申不上,砸钱照样可以去。”
“那恭喜。”段橪垂下眼,转身继续往前。
“段橪。”苏尧走过去两步,自觉刚才的言语有几分冲动,“我自己完全可以申请得到。”
“能去就好。”段橪平静回。
对比之下,苏尧懊恼死了,真幼稚。
“再见!”苏尧只想赶快逃离尴尬之地,刚才嘴在前面跑,脑子后面追的情形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段橪回去不会还要跟楚绒说吧。
——刚苏尧那傻子,估计自己申请不上,家里砸钱去上学,还得意呢。
段橪回到家,看楚绒还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旺财已经睡着了,翻着肚皮,电吹风对着两个小鬼呼呼地吹。
段橪换了鞋,包还没放下,先去卧室拿了条毯子给楚绒,提醒道:“把肚脐眼盖上,别着凉了,还有旺财的,也给它盖上。”
说着,他调低了一档,风瞬间小了很多。
楚绒应着他的话,把毯子盖在自己肚子上。又侧身看了一眼腿边的旺财,直接用毯子把它全部遮住。做完这些,楚绒抬头,发现段橪正盯着她看。
楚绒垂下眼,眨了几下,缓慢地把毯子往下拉,盖住旺财的半边身子。
猫有肚脐吗?
楚绒有个疑问。
想着,楚绒与段橪的视线对上,好学学生般问他:“猫有肚脐眼吗?”
“有,要看吗?”段橪走过去,坐下。拉开旺财身上的被子,揉了几下它的肚皮,开始扒毛翻找。
即使相处了一年,段橪和旺财的关系依旧没有缓和半分。本来小家伙睡得舒坦,也死。即使被段橪扒拉着,丝毫没有要转醒的意思。
楚绒饶有兴致地低头看着,相比较看松软的旺财毛,似乎段橪的手更有吸引力。
高考前的一年,段晓梅都没让段橪去理发店帮忙。很奇怪地,明明不想让段橪去北京,却还是让他好好学习。有时候,楚绒都不知道段晓梅是怎么想,到底要怎样。
手上的皮肤已经不皴,细腻了许多。他喜欢把指甲剪得特别短,留不得半分长的。凸起的青筋,似崎岖山脉,好看而绵延。
“看见了吗?就这里。”段橪展示给楚绒看,对她浅浅笑着。
旺财的身体小,肚脐眼也小。
楚绒伸着食指对着旺财的肚脐眼抠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收回,旺财立马被吓醒。它先是惊恐地看了一眼四周,迅速翻起身,看到段橪刹那,凶巴巴地“喵”了一声,骂得应该挺脏。可能不解气,又伸着爪子挠过去。
段橪笑着躲避,为自己鸣不平,“挠我干嘛,又不是我抠的。”
旺财听得懂人话才怪,段橪越躲,它越来劲。
最后,还是被楚绒拎着后脖颈扔到房间,才结束了这场战斗。
楚绒真是服了旺财,段橪平时也没亏待它,对段晓梅都能去贴贴蹭蹭,就是不待见段橪。可能,天生的八字不合。
楚绒关上房门,段橪还坐在沙发上,正把茶几上两个空的可乐罐捏地扁平,准备送去阳台的收集箱里等着卖钱。
段橪真的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也很节省,特别是对自己。
楚绒坐回到沙发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段橪的背影看。
“哥,给我洗个苹果。”楚绒对段橪说。
等切好的苹果盘放到楚绒的面前,她又说,“想先吃冰棍,绿豆味的。”
段橪用牙签戳进一块,自己吃起来,“别吃了,拉肚子,不是还喝了可乐吗?”
楚绒知道肯定使唤不动段橪了,就自己起身去拿,还好心地给段橪带了一袋。
夏天跟冰棍实在是配,楚绒吃冰棍不会慢慢地舔,而是一大口、一大口,一个很快就没了。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自己的,看见段橪的还没拆,直接拿过来,嘴里还振振有词,“不吃都要化了,看,化了。”
段橪:“”
段橪吃了几块苹果,去卧室拿了本初中的教材看。
楚绒把声音调小了些,她看了段橪好几眼。
段橪没抬头,“有什么话就说。”
“你知道苏尧的妈吗?”楚绒说完这句,突然想起来苏尧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怎么了?”
楚绒想了一下接下来要说的话,字字句句斟酌起来,“她今天来找我,说给我一百万,等苏尧出国后跟他断了联系。”
“嗯。”
“还有说是可以资助你大学所有的费用,条件是等你毕业后去她公司上班。”
段橪依旧盯着书,他没什么反应,不欣喜、不生气。
许久,他问楚绒:“你怎么想?”
楚绒答道:“我不信世上会有那么好的事。”
段橪说:“还有三天就出分了,楚绒,我们说好一起去北京的。”
楚绒:“你之前跟苏雪琦认识吗?”
“不认识。”
段橪合上书,侧头去看楚绒。
她还穿着便利店的工作服,不合身,被穿得有些紧。颈间有一缕头发掉下来,不安分地伸进衣服里。此时整个人蜷缩在一角,眉头微微蹙着。
段橪笑了笑,卷起书轻拍一下楚绒的头,“瞧你这样儿,好歹也是高考400多分的人,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聪明。”
“分不是还没下来吗?”
“有什么好纠结的,你没要一百万,我自然也不会接受她的资助。就像你说的,天上不会平白无故地掉馅饼。况且,她为什么跟你说,而不是直接来找我。中间这层你想过吗?”
楚绒摇头。
段橪睨去一眼,似无奈,“那你也不用想了,她可能就是好心吧。所以,你和苏尧?”
“怎么?”
“你们”段橪捏着手头的书,指腹轻轻磨搓页脚,“你喜欢苏尧吗?”
他问得似乎艰难,“喜欢”这两个字咬得很轻。
楚绒捧着果盘,吃得还剩下最后两块,说:“不喜欢啊,他是个不错的朋友,但要真的谈起恋爱来,很幼稚。这么说也不对,有时候还挺成熟。反正我跟他不合适,家庭、交友圈、未来,都走不到一块儿。”
“我记得你以前还说要找个有钱人。”段橪故意调笑她。
楚绒恨恨嚼着嘴里的苹果,翻黑历史,真够无耻的。
“确实想过,委屈几年,少奋斗一辈子。清高屁用没有,不值一毛钱。说起来,我现在有点后悔没要一百万了。”
段橪知道楚绒在开玩笑,继续问她:“那你喜欢谁?”
楚绒之前也没跟段橪聊过感情的事,今天他一反常态,似要刨根问底般,她想掌握主动权,反问过去:“你喜欢顾思可吗?”
“顾思可?”段橪感到莫名,不知道为什么楚绒会觉得他喜欢顾思可,“不喜欢。”
楚绒用审视的目光看去,对段橪的回答并不满意,“那你挺渣的,吊着人家。”
段橪的脸骤时变了,他阴鹜地盯着楚绒半分钟,不说话。
段橪冷脸的时候,看着其实很骇人。但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二十三个小时都冷着,司空见惯了已经。楚绒尴尬地转了转脖子,硬着头皮继续说:“人家跟着你到衡远读书,现在又跟着你要去北京,段橪,不要说你不知道她喜欢你。”
“第一,来衡远读书是她自愿,没人逼她。在高中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她。难道我有预知异能,提前叫她不要来。第二,她要去北京,是她自己的决定。再说,既然能读好大学,为什么不去读,她的未来,我无权干涉。第三,你说我渣,我有欺骗别人感情吗?还是见异思迁,又或者脚踏几条船?难道所有人对我的喜欢,我都得挑明,一一回应。要是人家也只是玩玩呢,那可不是自作多情吗?我心眼小,认准一个人,就只能一个人。”
楚绒:“”
谁说段橪不会说话的,这不叭叭的跟机关枪扫射似的。还偏偏每个字都很稳,让人无法反驳。
段橪解释:“我跟顾思可在一块学习,是她想要提升,而我恰好能提供给她帮助,我的那些学习方法她很受用。而且,跟你说个秘密。”
段橪朝楚绒勾手。
楚绒怀疑地凑近一些,秘密两个字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段橪压低声音,斜了半边的身子,凑到楚绒耳朵边,缓缓道:“我所有对外提供的学习资料和方法,都要收费,而且费用不低。顾思可,她是我的vip客户。”
???
楚绒这下真的被惊呆了,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关键苏尧可能也不知道不然早告诉她了
这“妙曼”的生意头脑,苏尧竟然还说段橪只能搞技术,真是小瞧了他去。
段橪看到楚绒眼里的震惊,坐回去,笑着问:“你一直不知道?”
“不知道。”楚绒还没回过神,她神色凛起来,“老师知道吗?”
“知道了我的小本生意还能做下去吗?”
也是,保密工作做得还真到位。
楚绒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傻,他们俩还真像,都钻到了钱眼里。
“哥,你大学想学什么专业啊?”
段橪想了一下,“计算机吧,比较赚钱。”
楚绒说:“可是听说程序员很辛苦,经常熬夜加班,就是用命还钱。”
段橪:“哪个行业不辛苦,想要做得好,比别人付出得多是必然的。”
段橪的良好心态,有时候楚绒不得不佩服。
“你呢?”
楚绒抿着唇,回答不出来。
她小时候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比别人会的东西多,站在人群里也打眼。需要节目表演,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首推的就是她。
楚绒想,自己改不掉的自傲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被养起来的。
她期望自己能被关注得到,也不期望,说不清。
到了窄子门,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她会跳舞和弹琴,也不会把这两样东西和她联想在一起。每年学校的节目表演,楚绒坐在台下,看着舞台上表演的同学,甚至有时候会幻想此时此刻站在台上的是自己。可幻想终归是幻想,她可能都不会了。那么多年,还能记得些什么呢。
学习,对楚绒而言是求生的手段。她不想以后只能做廉价的体力劳动,跟人赔笑脸。在便利店打工时,楚绒才意识到自己的自尊心是有多强。她竟然连一句“欢迎光临”都说不出来,晚上有男人买避孕套,还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她的时候,楚绒会害怕。害怕的同时又告诉自己,一定要摆脱现在。可是怎么摆脱,四年大学,不还是要维持现状吗?就算大学毕业了,然后呢?就能真的改变命运了吗?她真的不如段橪乐观,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每天那么辛苦,还会腾出精力照顾她。
学计算机,他真的喜欢吗?还是只是想赚钱,想要早点赚钱养家糊口。他们这种人就不配谈理想,理想需要钱去托着。所以,楚绒没有勇气问段橪是不是因为喜欢才学这个,只是说会不会很辛苦。
因为穷,难以启齿的话太多,多到数不清。
楚绒说:“可能跟你一样吧,我也想赚钱。”
段橪重新翻开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但视线依然落在书面上,“楚绒,选你自己喜欢的。赚钱的事,我来就可以。”
段橪都想好了,等他到大学,可以多做些兼职,如果楚绒想重新学跳舞或者钢琴,他一定会承担这个费用。
才十八岁,重新开始来得及。
楚绒笑着,笑段橪傻,她甩了下马尾,吃掉最后一块苹果,“嗯嗯,你赚。”
段橪也笑了,他是发自内心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