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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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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图书馆,苏尧直接把段橪的书搬到楚绒对面,自己则坐在楚绒旁边。msanguwu

    坐下后,他盯着楚绒的脸看了许久。

    楚绒在苏尧的目光中摸向自己的脸,“看什么?”

    苏尧拿出口袋中的口香糖,放到楚绒面前,正色道:“我听到你和段橪说的话了。”

    “多少?”

    苏尧回:“全部。”

    楚绒撕开包装,拿出一片,放到苏尧的手心,而后自己拆了一片卷进嘴里,“所以,你是故意打断的。”

    苏尧“嗯”了一声,他把口香糖放到一边,并不想吃。这个就是特地为楚绒准备的,他不喜欢闻烟味。

    苏尧:“那你是要去北京吗?”

    “我这成绩,去北京能考什么学校?”

    苏尧摸了下鼻子,“末流三本,或者大专。”

    楚绒说:“那我为什么还要去呢?”

    苏尧看着面前的托福考题,“楚绒,这半年来,我一直有个问题藏在心里。”

    “你挺能藏。”楚绒被他说笑。

    “你考那么点分数,真的都是认真考的吗?”

    “不然呢。”

    苏尧探究地扭头,静静地陈述着近期观察到的事实,“你逃课从不逃主课,正确来说是不逃新课。有时候路过你们班,我发现你总会拿着新教材看。其实,很多题你都会做吧,只是不想做。物理化学不算总分,所以你都考得不错。语数外,就是随便考考,很多题都答得驴头不对马嘴。特别是英语,一看很多就是瞎选的。”

    楚绒打断他,“小声点,有没有点素质,在图书馆讲话这么大声。”

    苏尧不解:“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想上大学了吗?”

    楚绒与他对看着,并不说话。

    苏尧接着说:“因为钱吗?我可以给你,不用还的那种。”

    “苏尧,你帮人帮上瘾了吗?真当自己是什么救世主了。”

    “你就当我钱多,我有个怪病,见不得人不学习。”

    楚绒无语了,“别替我担心了,还是管好自己吧。等毕业,我们也就没有关系了。那十万块钱,我会还你的。”

    苏尧愣了愣,了解楚绒的脾气,没再说。最后,还是反复跟她确定,“那你说要好好学习,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小心点你第二的宝座,说不定下次就是我的了。”

    “有本事你就来。”

    楚绒嚼着嘴里口香糖,隔着帘子往外看。

    她刚才对着段橪发了一个疯,还被苏尧看见。话里的真真假假,自己都分不清了。只有一点,段橪从来都是没错的那个。

    不管段晓梅与楚健如何,段橪都没错。

    段橪当初被楚健领养,掺杂了很多私心在里面。他被楚健从新疆带到南京,想必也满含希望,期盼着能如家一样的地方。可刚开始,受到楚绒的不待见,甚至说得上是欺负。后来这个家又分崩离析,他始终都是默默承受的那个。

    如果段橪不拿棍子打向楚健,或许噩梦不会结束,段晓梅也不会这么依赖他。

    所有事情的发展有迹可循,可又无处可解。每一个节点,都没人能预料到,却要不加怨言地承受。不然就是不成熟,就是没用,就是活该。

    段橪做得很好,所以他到时候就可以飞走了。既然要飞就要飞得远远的,不加留恋的。别总是回头,总回头的人什么都得不到。

    苏尧猜中了部分,楚绒不学习不是因为不想上大学,正是想要上,才要寻求突破。她要考得出乎所有人意料,吸引来关注,才能顺利飞走。

    飞走吗?也不一定,或许她才是应该留在这里的人。

    晚上,楚绒回去得比较晚。在门外,就听到了屋子里激烈的争吵。

    有邻居站在楼道听,看到楚绒讪讪离开。

    楚绒站在外面,捕捉了几个字眼。

    清北。

    钱。

    不允许。

    楚绒听了很久,直到里面安静下来,才下楼。

    段晓梅的店关着,外面稀疏的路灯洒进里面的地上。路上没什么人,有一个中年男人正等在门口,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楚绒走过去,问他:“来理发吗?”

    男人冻得吸了吸鼻子,由上而下扫视了楚绒一圈,回答:“对,你谁啊?”

    “这家理发店招的学徒,老板娘说下面有客人等着就先让我过来,进去吧,我先帮你洗头发。”楚绒说着,走到窗户边,取下被压在花盆下的钥匙。

    男人跟着走进去,找了位置坐下,眼神还在不停地打量着楚绒,“没听晓梅说啊,还招了个这么漂亮的学徒,之前她儿子经常在店里帮忙,最近放寒假倒是不见人影了。小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楚绒开了灯,走到里间开始放热水。她伸手测量着水温,斜出半边身子与外面的男人交谈:“隔壁镇的。”

    “那你多少岁?看起来年级挺小啊,不念书了?”男人继续问,他脱下帽子,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似颇为满意。

    “17,不读了,家里穷,学门手艺早赚钱。”

    男人同情地叹了口气,“按理说,就这片窄子门,不应该有读不起书的啊。是你不想读,还是家里不让读啊?”

    这里面区别可大了。

    楚绒关了水,拿过绳子上挂的毛巾,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成绩不好,不想读。你过来吧,热水好了。”

    男人拿了帽子,楚绒才看清对方的脸,不过是不认识的人。里间没有开灯,楚绒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她木然地给男人洗头。

    上洗发露,问水是不是正好,头痒不痒,是否需要多按摩。

    男人闭着眼,享受着这周到的服务,对着楚绒夸道:“你这手艺挺好啊,力度刚刚好,跟着晓梅多久了啊?”

    “没几天。”

    男人笑起来,“那你还挺有天赋的,跟着晓梅好好学,以后自己开店,也做老板。”

    楚绒问:“你经常来吗?”

    男人回答:“也没经常吧,偶尔来一次。经常来,哪里消受得住。”

    楚绒又问:“为什么消受不住?”

    男人又笑起来,睁开眼,“小姑娘,还是不要知道为好。说来你跟我女儿差不多大,不过她已经去外面上大学了。读书才有出路,女孩子更要读书。”

    楚绒开始最后清洗泡沫的步骤,“你女儿知道你来这里理发吗?”

    “她哪里知道,我老婆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还得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男人笑着回答。

    洗头就在这样的一答一问中结束,楚绒用毛巾包住男人的头,走到一张椅子边,朝男人道:“你要剪什么发型?”

    男人眼里有惊讶,不过还是试探着往椅子那边走,“你不是才学几天吗?就能给我剪头发了?我跟你说,剪不好,我可不给钱的啊!”

    “我手艺还行,来这里之前学过一阵子,你看着给。”楚绒在台子上找工具,在手上试了试,“你可以靠着椅背,这样也舒服点。”

    男人听了楚绒的话,往后靠了靠,找了舒服的姿势,盯着楚绒手里的动作。男人轻咳了一声,望向头顶的天花板,笑问:“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楚绒说着拿起一把剃头刀,站在男人的身侧。

    她并不会理发。简单点,大概就是剃头刀可以一马平川,剪刀可以星火燎原。

    楚绒从镜子中看男人的脸,挺正派的长相,穿得也人模狗样。身上套的毛衣是柔软的布料,没有一个线头。一张国字脸,眉头舒适地舒展着,慢慢阖上眼。

    楚绒摁动按钮,找了个合适的角度,从鬓角开始,往上,到头顶停下。继而,再在从旁边开始,按着顺序,继续。

    男人感觉到不对劲,一睁眼看到头上白秃秃地没了一片,头皮一览无余地显露在空气中。他大叫了一声,立马跳起来,指着楚绒骂道:“你他妈到底会不会剪啊?你还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楚绒则无辜道:“你又没说什么发型,我就按我的方式剪了。怎么了,不喜欢吗?”

    男人摸着光溜溜的头皮,凑到镜子前左瞧右瞧,恶狠狠地对着楚绒说:“你别剪了,等你老板娘过来,我看她要怎么教训你。”

    说完,他走出去,在暗亮的光下,找到段晓梅的电话,给打了过去。

    楚绒坐在里面默默听着,抬头环视着周围墙上的发型模特照片。

    男人还在外面骂着,挂了电话说让楚绒等着,一定让她在这边干不下去。

    楚绒一言不发,等男人骂完,她眨了下眼,缓声道:“不出轨会死吗?”

    男人还没从怒气中平息下来,一时没听清楚绒的话,问了句:“什么?”

    楚绒一字一顿道:“我说,你不出轨会死吗?”

    男人快步走过去,端详着楚绒的脸,才发现面前这女孩的长相与段晓梅竟有七八分相像。一下子心虚的感觉涌上来,他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谁?”

    楚绒抬起脸,“看不出来吗?难道我和我妈长得这么不像吗?”

    “你是段晓梅的女儿?”男人刚问完,就被门口而来的怒吼声打断。

    段晓梅看到楚绒坐在那,立马跑上来,二话没说扇过去一巴掌,怒问:“楚绒!你干了什么?”

    楚绒头被打偏过去,闭了下眼,慢慢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教训贱男人。”

    如果对面也有面镜子,楚绒真想看看自己的样子,是不是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能有死一般的沉寂。如果不是,那她似乎没有自己料想中的坚强。

    段晓梅揪住楚绒的头发,把她拽到地上。

    “啪”。

    “啪”。

    又接连几个耳光。

    楚绒半匍匐在地上,头发杂乱,两只手撑住地面。虽模样狼狈,头却抬着,冷笑道,“继续打。”

    段晓梅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去。她盯着楚绒被打肿的半边脸,手握成拳,眼底猩红,更有不解,“楚绒,我把你养这么大,我图什么?图你每天跟我作对,还是图你念不着我的半点好?”

    “那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自己知道吗?”楚绒爬起来,拿起架子上的吹风机对着旁边一直在看戏的男人砸去,“你他妈有老婆孩子还出来偷人,贱不贱啊!”

    她用的力气很大,几乎把架子上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男人不断躲避,有的落在窗户上,玻璃应声而碎。

    段晓梅把楚绒一把推倒,“你疯了!楚绒,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就是疯了。”楚绒又爬起来,架子上已经没有东西,她走去台边,作势又要拿起。

    男人也看呆了,他怎么也没料到楚绒这么疯,顾不得被剃地见不得人的头发,连忙拿起桌上的衣服和帽子,就往外走,嘴里还骂着“神经病,一群神经病”。

    发泄源头不在了,楚绒一下子安静下来,把手上的东西重重砸在台子上。

    她低着头喘气。

    店里没一个人说话,段晓梅这时也失了语,搞不懂楚绒这是要闹哪出。

    以前的楚绒跟她很像,现在的楚绒跟她还是很像。从默默承受到发疯对抗,她们也不愧是有血缘的母女。

    许久,楚绒才说:“让段橪去北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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