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顾瑛对着坟墓磕了几个响头, 额头又开始渗血,一张一张把余下的纸钱全烧了,烧完又磕了几个头。
三人祭拜完, 准备回城。
顾瑛又冷又饿,对钟允说:“表哥, 表嫂给你做的梅花糕,让人送几块到凝风轩, 还有大棉袄, 让表嫂给我也做一件。还有,我不要被关在卧房里。”
钟允骑在马上, 抱着那束宫粉色重瓣梅花, 怕压在花瓣,只虚虚抱着, 闻言转头看了顾瑛一眼:“梅花糕和大棉袄是没有的, 卧房你也别出来,要是被她看见, 真以为我养了个小通房,伤心欲绝,跟我闹起来怎么办。”
“她那个人,惯会吃醋,心眼小得很。”
又饿又冷还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顾瑛只能哭喊:“姑姑、姑父,钟允欺我!”
进了城, 顾瑛便老老实实呆在马车里不出来了, 声音也换回了女声。
到了王府后门,两个护卫匆匆跑了出来,禀告道:“世子,世子妃跑了。”
许玉龙听完, 当即就想拍手叫好,叫这傲娇玩意乱撒狗粮,让他去把人截回来,他还说人在骗他,让他回去哄。
考虑到好友痛失爱妻,许玉龙装模作样地安慰道:“兴许是回娘家了。”
钟允十分自信:“不可能,她一定是藏起来了,逗我找她。”
他还跟许玉龙交流起房中御妻术:“你没娶妻,不知道,女人惯会胡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心软,让她们得逞,要给点教训,得沉着脸狠狠训一顿,不然她会仗着你的宠爱,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迟早骑到你头上去。”
许玉龙连连摆手:“我若娶妻,必将她如珠似玉地捧在手心,好好疼着,是万万舍不得教训的。”
钟允极不赞同,觉得许玉龙这番话是十分不像样的,板着脸质问道:“你还有没有一点男人风骨了。”
顾瑛撩开帘子,姿态虚弱:“世子,饿。”他还在等着吃表嫂亲手做的梅花糕。
钟允对许玉龙告辞:“你路上小心些,绕着点禁军,本世子要回家训妻了。”
许玉龙收起扇子:“你当心别把自己作死
了。”说完策马走了。
钟允亲自把顾瑛送到凝风轩,让手下人上街买些桂花糕送来。
顾瑛不想吃桂花糕,只想吃梅花糕,可惜他表哥根本不理他,关上门就走了。
从凝风轩出来就能看见长春苑,里面已经被修整一番,种了许多花草,园子中间有几间屋子,里面亮着橙黄色的灯,守夜的下人坐在小屋门里。
下人面前放着一个暖炉,里头烧着碳,即使大雪纷飞也不会冷。下人不敢擅作主张点一整夜的碳,必是世子妃允许的。
钟允转头问赵安:“这园子是什么时候修好的?”
赵安答:“前几日就修好了,世子妃时常过来。”
从长春苑出来,钟允先去了趟书房,选了身最好看的天青色花瓶,把从郊外带来的那束重瓣梅花插好,又洒了些水珠在上面,看上去娇艳欲滴,十分灵&xe863;。
他从书房出来,看见苏阳平:“你怎么来了?”
苏阳平支支吾吾不敢说,又不得不说:“今天下午世子妃来刑部了。”
这个钟允知道,她还在他办公的房里放了点心,他回房时看见,亏着她当时已经走了,不然他定要训她,丈夫在办公时,作为妻子,纵是再想念,也不当三天两头过来,不成体统。
这点事不至于让苏阳平半夜跑过来汇报,钟允:“还有事?”
苏阳平偷偷瞧着钟允的脸色,心一横全说了出来:“世子妃在房里久等世子不到,觉得无聊,想去赏雪,于是去了后院,那儿是唯一一处没被扫雪的地方。”
苏阳平是钟允亲信,知道他的谋略和报复,也知道当年他欲向柳府提亲的事。
今日下午,等世子妃走了,苏阳平才知道世子和柳贵妃在后院说话。他相信世子为人,深知世子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世子妃的事。
可,世子与柳贵妃谈话后不久,世子就将林贺文放了,他忧心世子对柳贵妃还有旧情,伤了世子妃的心。
他既然收了世子妃的唇脂,那他就是世子妃的人。他的旧主子怎能如此这般伤害他的新主子。
钟允听完苏阳平的话,仔细回
忆了一下,竟想不起来自己与柳梦娇说了些什么话。
她定是吃醋了,生气了,气他与柳梦娇说话,跟他闹了脾气,这才藏了起来。
这么冷的天,她八成是藏在最暖和的卧房了。
于是钟允拿着花瓶回了卧房,放在床边一张矮柜上,保证她一进门就能看到,在床上时亦能欣赏。
他放好花束,看了一眼屋子:“别藏了,出来吧。”
没人应答。
钟允又说了声:“出来。”
依旧没有回声。
他站在那束梅花前:“今日出城,看见
这梅花开得好,摘了过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从未如此这般地讨好过女人,说起这话十分别扭,语气生硬极了,好像丢了什么极大的脸面一般。
他都这样讨好她了,她竟然还藏着,不理他,他面上便有些不耐烦了:“恃宠而骄不好,你当适可而止。”
依旧没有回声,连活人的呼吸声都没有,只有窗边落了厚厚一层的积雪。
钟允想起来,他交代过她,让她给他做梅花糕,她此时定是在厨房,他只需要等着,她很快就会从房门外头进来,娇着声儿叫他夫君,坐在他腿上撒娇。
钟允便真坐了下来,只是不知怎么的,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焦躁。
这股焦躁来得莫名其妙,不由让他产生一丝心慌意乱。
他想,自己定是被她气着了,她再怎么要亲手给他做梅花糕,听见他回家了,也应该先放下手上的活,过来服侍他换衣裳。
想到换衣裳,钟允走到衣柜前,拿起挂在衣架的那件苍蓝色绣鹤纹的大棉袄,上面的破洞依旧破着,里头的棉花和&xe863;物绒毛跟他对视,仿佛在嘲笑他穿不上完好的衣裳,只配穿破衣裳。
钟允气了,这棉袄不补好,他明天穿什么,那些单薄的衣裳不抗风不保暖,他不想穿,他就要穿这大棉袄。
别的他都不要穿,他就要穿这件,他非要穿这件,不是这件不行。
派去侯府的人回来报:“世子妃不在侯府。”
钟允心想,那必然还是藏在
王府里了。
钟允出了房门往厨房去了,她必定在厨房给他做梅花糕。
厨房亮着灯,两个厨娘在做王妃吃的宵夜,一旁站着王妃身边的一个丫头,再无旁的人。
厨娘看见世子一头钻进厨房,&xe863;找西看,连碗柜都没放过,走过来问道:“世子在找什么?”
钟允合上柜门,因为力气太大,里头的碗筷被震得砰砰响:“世子妃呢?”
厨娘看了看那只有井口大小的碗柜,心说,世子莫不会糊涂了,世子妃就算在这也不可能躲进这么小的碗柜里:“回世子,世子妃不在厨房。”
钟允沉着脸:“她不是在这做梅花糕吗。”
没等厨娘说话,钟允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定是做好了,端着回房时与我错开了。”
厨娘大着胆子说了实话:“世子妃是下午来的,做了些绿豆饼和桂花糕,之后再没来过。”
钟允知道这两样糕点,她下午去刑部看他时带着的。
厨房案台上的绿豆粉甚至都没来得及收起来,这么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跑了。
钟允从厨房出来,抄着另外一条路回了卧房,心想,自己方才与她错开,定是因为走岔了路。
等他从这条路走到了卧房,依旧没见她人影,雪地上甚至都没有她的脚印。
钟允进了卧房,突然想起来下午在刑部后院凉亭里,柳梦娇跟他说了什么。
“子瑜,你娶江家女不就是因为我,因为她长得像我,所以你才会救下她,娶了她。她根本就是我的替身。”
“你跟她在一起时,当你看着她,抱着她,你眼里心里想着的都是我,对不对?”
柳梦娇的话一字不漏地往他脑子里钻,让他气得想把自己的脑袋砸了,好像只要这样,那些话就不存在了。
钟允又很快冷静下来,他慌什么,他有什么好慌的,他一开始就是看她身上穿着梅花,才救下她,娶了她。是她自己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图了他的身子还不够,还想图他的心。
他深知,她对他十分痴爱,是万万不舍得离开他
的。
钟允在房里各处转了转,停在看着眼前的衣柜前,整个屋子就这里最适合藏人。
他心里的气消了不少,颇为宽容地对着衣柜说道:“自己出来,本世子答应你,不追究你今日的无理取闹。”
衣柜里没有回应。
钟允看见柜门&xe863;了一下,莫名松了口气,开始对着衣柜说话:“你藏在里头不嫌闷吗。”
他把桌上那束重瓣梅花抱了过来,献宝一样:“我猜你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梅花。”
他一把拉开衣柜,只见里头空了一大半,平日里她喜爱的那些漂亮衣裳不见了,只有他自己的那几件,被孤零零地叠放在柜门边。
方才柜门根本没&xe863;,是他自己看花了眼。
“来人。”
外头进来一个随从,战战兢兢地缩着身子:“世子有何吩咐?”
小随从从未见过世子&xe863;这么大火气,低着头不敢&xe863;。
钟允
看了小随从一眼:“怎么是你,那谁,那个丫头,江家陪嫁过来的,叫什么瑾的丫头呢?”
小随从答:“悦瑾跟世子妃一同出去了。”
整个王府已经传遍了,世子妃收拾行李连夜跑了,只有世子不相信。随从怕激着世子,不敢用“跑”字,很委婉地用了个“出去”两个字。
钟允回房,愈发觉得那个女人不像话,就算听见柳梦娇跟他说的那些话,吃个醋什么的,躲在王府,或者回娘家,都是可以理解的,她这一声不吭地收拾行李连夜跑路是什么意思。
她一个女子,除了夫家和娘家,根本没有可去的地方,她又长成这般娇媚的祸水样,被贼人瞧见了,只要出事就都不是小事。
赵安侯在门外:“世子,要不要派人出去找?”
钟允:“不必,不惯她这骄纵脾气。”
顿了一下又道:“她必不可能在旅馆驿站,也不可能在某个闺蜜旧友家。”
赵安:“是。”
说完,即刻集结队伍,把王府守卫、家仆全叫了出来,又让苏阳平调了刑部的一批人过来,说道:“世子说,世子妃极有可能在某个旅馆、驿站,或闺蜜旧友家。”
又挑了五个人担
任领队,点了火把,准备兵分五路寻人。
小随从十分不解:“方才世子不是说,世子妃必不可能在这些地方吗?”
赵安心说,世子那嘴,没有十几年的朝夕相伴,你绝对猜不出来他到底想说的是什么。他若真听了话不去找人,明日便横尸黎王府了。
人马集结完毕,黎王府大门外响起敲门声。
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都以为是世子妃回来了,忙准备去开门。
钟允听见声音,打开房门,带着人往大门口去了。
小随从松了口气:“世子妃愿意回来就好。”
赵安也松了口气,怕世子嘴上不温和,又把世子妃气走了,装着胆子劝道:“时辰晚了,世子世子妃累了半夜,一会早些歇着吧。”
钟允看着这一院子的兵荒马乱,脸色一沉:“一会谁都不许替她说话。”
到了大门口,钟允站在门栓前,没有立刻去开门,赵安问道:“世子为何不开门?”
钟允:“我黎王府的大门是她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吗。”
正如他今日对许玉龙说的御妻术,她如此胡闹,倘若他不给她点教训,晾她一晾,迟早她要爬到他头上来。
钟允在心中数到二十才把大门打开,端着一幅严肃的面色,像惯常训着她时那样说道:“你还知道回来。”
门口站着的却不是江琇莹,是一个信使。
信使送上来一封信:“一个姑娘让送到黎王府的,给黎王世子。”
钟允接过信,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字体,沉着脸没吭声。
赵安就像他家世子肚子里的蛔虫,忙问:“送信那姑娘如今在何处,身上可还安好?”
信使描述了一下那姑娘的长相,又说:“是在城南,那姑娘送好信就走了,不像遭过难的样子,应当是安好的。”
赵安听出来是世子妃身边的悦瑾,既悦瑾安好,世子妃应当也是安好的。
赵安给了信使一袋银子,让他再有那姑娘的消息,即刻报来黎王府。
赵安捡着好话说:“世子妃必是怕世子担心,这不就写了亲笔信报平安了吗。”
钟允拆开信,
信是悦瑾写的,说她家小姐很安全,只是小姐心情不太好,想在外头住几日,散散心,请世子不必寻找。
钟允把信扔给赵安:“她倒是好样的,敢跟本世子玩离家出走。”
赵安接过信看了看:“这是悦瑾写的啊。”说完赶紧闭了嘴,世子妃看起来是真气了,竟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不肯亲手写。
钟允放下狠话:“两日,两日之内她必须回来,否则后果自负。”
赵安斟酌了一下:“倘若散心,那必然是寻个风景好的地方,城内是没有的,要出城,这一来一回也要两日了。”
钟允抬了下下巴,笑容带着几分嘲讽:“那你说,几日合适?”
赵安没敢说话,这信上说得明明白白,世子妃说自己对世子已经没有感情了,她已经不再喜欢世子了,散好心回来,就跟世子谈谈和离的事,问世子要和离书。
世子像是没看见这几行字,没说,他也不敢说,只当没看见。
钟允踩着雪回了卧房。
雪还在下,已经被扫过雪的地面上又积了厚厚一层雪,院子里的白色灯笼透出光,映出笼面上他亲手给她画的粉色梅花。
他父亲死在他出生之前,母亲也只看了他一眼就去世了,最疼爱他的叔父黎王失踪至今,生死不明,外祖家满门被灭。
黎王妃这个养母怀疑他是黎王私生子,维持着一个和平的表面,实际上对他恨之入骨。
唯一剩下胆小如鼠的表弟顾瑛,和年迈的太后。
钟家前朝太子这一脉和顾家这一门血海深仇全压在了他身上。
他身边的人,最亲近的人,最爱他的人,都或早或晚地离开了他。
所有爱他的人都走了。
她答应过,她答应过要跟他好好过日子,她说她不会离开他。
赵安守在房门外头,没听见屋里有&xe863;静,以为没事了,只听“啪”的一声,花瓶碎裂的声音传了出来。
紧接着里头传出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本世子要杀了那江家女!”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后面还有一章。 <p/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