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颜言从善如流走到导演身边坐下。
这样一来, 她和宁书雪就变成了面对的姿势。
有点像对峙呢, 颜言心中暗怵。
宁书雪抬眼看了看对面，导演制片, 还有颜言。这样的格局, 仿佛她是被审问的犯人一样。
今早一来，制片人就和蔼的说有些事要谈，带她到这里坐下。
结果到了现在，也没说到底谈什么事, 只告诉她等人来齐。
她皱起了眉, 看着十分烦恼，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审问一般坐在这里。
颜言看着她那表情, 心中不禁感慨。
要是宁书雪把这时候的演技拿出十分之一用来拍戏, 也不至于被导演那样骂了。
没人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后，又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罗烨，身后跟着一名看上去和罗烨气质如出一辙的助理, 手里还提着一个公文包。
宁书雪的细眉又拧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三堂会审吗？有必要这样么？
她看着罗烨在制片人身边坐下, 也摸出手机。
“宁小姐。”罗烨开口打断了她的动作, “我已经联系了你的经纪人, 以及顾氏的法务。想必他们很快就会到了。”
宁书雪面露错愕：“这是干什么？”
“等你的经纪人到了, 你就知道了。”罗烨淡淡道。
与宁书雪简短几句交谈结束，罗烨便不再搭理她，而是转头对他助理说了几句话。
助理听完点点头, 独自找了一个空凳子坐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合同，又拿出铅笔开始修改。
颜言好奇的看了那边一眼，不明白澄心的ceo来干什么。
随即她想起，昨晚自己受伤的时候，好像也看到了这个罗总？
一层层的疑惑把她包了起来。
没等多久，宁书雪那边的人就来了。
宁书雪的经纪人是一名看上去很精干的职业女性，和雷珊的气质有点相似，但是为人看着比雷珊更正派。
法务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也带着一个公文包。
经纪人进门就去和罗烨等人握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宁书雪的经纪人华思兰。”
华思兰！
颜言听到这个名字，意外地打量了她好几眼。
这个女人在原文中可是爆款制造机，可颜言记得，华思兰是在宁书雪拍完几部电视剧以后，才应了顾景明的要求，当了宁书雪的经纪人。
眼下情况明显和颜言知道的剧情有了很大的出入。
“既然都到齐了，那开始谈事情吧。”罗烨道。
“好的。”华思兰也点头。
罗烨招手让助理把合同送来，递到华思兰面前，同时道：“现在我代表出品方澄心娱乐，要求与艺人宁书雪和顾氏娱乐解约。”
“哇……”一声极轻，但却突兀的惊呼响起。
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颜言的身上，颜言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他们。
她只是太过惊讶，才不小心出了声。
颜言实在没想到，澄心娱乐竟然这么刚，这就要和宁书雪解约。
她昨晚想过这个可能，最后还被自己否决了，没想到一起来，还真让她看见了这一幕。
“为什么！”宁书雪忽然站了起来，大声质问。
这也是颜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
宁书雪的三个字一下又把聚集在颜言身上的视线给拉了回去，颜言悄悄在心里给宁书雪点了个赞。
干得好，嘲讽拉得妥妥的。
罗烨不再开口，他身份好歹是澄心的ceo，亲自下场和一个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小艺人说话算什么事儿。
这时候助理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罗烨的助理接过了话语权，开始细数宁书雪的违反合同条款行为。
其中最严重的一点，就是宁书雪以一人之力，拖慢了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
“艺人新进组，需要一个磨合期。”华思兰冷静地抛出了反驳。
“磨合不是迁就。”助理不卑不亢，“造成经济损失，是客观事实。”
华思兰点头，似乎是说不出反驳的话了，开始辩驳下一个点。
颜言在一旁当围观群众，忽然手机一响，原来是鹿鹿醒了正在找她。
然后颜言就开始给鹿鹿直播商场精英们的唇枪舌战。
华思兰果然不愧为爆款制造机，公关能力杠杠的，连宁书雪的脸色都好了许多。
颜言却悄悄瞥了罗烨一眼。
看他不为所动的态度，颜言觉得，宁书雪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这时，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导演忽然小声对颜言道：“你放心，肯定给你讨回公道。”
“嗯嗯。”颜言点点头。
她有些感动，导演对她的善意毫不掩饰，而自己只是给他做了一顿饭而已……
正好她已经决定了，解约后，带着鹿鹿在影视城玩两天。
这两天只要剧组不挪到其他地方拍摄，颜言还可以给这个亲切的胖导演做几顿好吃的。
导演浑然不知自
己未来又有口福，只是严肃的皱着眉，听着顾氏和澄心两家娱乐公司的辩论。
在剧组里当和事老的制片人脸色也不是很好。
颜言又仔细看了他们一眼，突然才看清，这俩人眼下都有不小的黑眼圈。
“杨导，你昨晚没睡好啊？”颜言小声问导演。
导演眼神哀怨地瞥了颜言一眼，点点头：“一夜没睡呢。”
“嚯……”颜言露出钦佩神情，“您可真厉害，吃了早饭没？”
“没呢。”导演郁郁。
一旁的制片人也听到了两人的小声讨论，也是十分郁卒。
他昨夜和导演一起花了一夜世间，托关系又找人的，得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就等两家娱乐公司的谈判到尾声，就可以拿出来定胜负了。
得到这东西的代价不小，至少他现在是又困又饿。
颜言不知道这回事，悄咪咪地左右看看。
现在大家注意力都在华思兰那边，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观察完情况，颜言偷偷笑了一下，悄声对导演说：“那您等等。”
说罢，她躬身悄悄从另一边溜了出去。
不到十分钟，颜言又一脸若无其事地溜了回来，一本正经地端正坐好，嘴角却俏皮地勾着。
别人看不到的桌面下，她塞了个热乎乎的包子给导演，又塞了个给制片人。
塞完包子，她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两袋豆浆，分别塞给他们。
导演和制片人眼睛都瞪大了，呆呆看着颜言。
颜言狡黠一笑，眨眨眼，示意他们快吃。
看样子顾氏和澄心的battle还没这么快结束，正好趁机会填饱肚子。
制片人和导演又不是傻的，愣了一下后很快就回神，脸上浮现出和颜言如出一辙的表情。
一丝牛肉的香味儿飘了出来。
颜言的嘴角又翘了一下。
她在附近摊点买了两个牛肉包子，两个雪菜包子，外加两袋豆浆。
身边两人，正好一人两个包子，一袋豆浆。
导演忽然小声抱怨道：“幺妹儿，你咋给我的菜的，给他是肉的。”
“哎呀，每种一个。”颜言急忙悄声解释。
听到是这样，导演满足了，弯下腰去悄悄用习惯戳开豆浆袋子，吸了一大口。
再抬起头来，他又是一脸严肃。
颜言一瞧，差点没忍住笑场。
不愧是导演，要导戏，就得自己也会演戏才行啊！
这边导演和制片人哥俩开心了，其他人就越发煎熬起来。
其实不仅是制片人和导演，剧组很多人因为昨天那件事都没睡好，早上来得太早，没机会吃早饭。
这牛肉香味带着点麦香，一闻就知道是包子。
另外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豆香，一定是豆浆吧。
饿着肚子的人脑海里都有了具现的画面，一边佯装严肃地听谈判，一边眼神乱飞。
是谁？是谁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吃包子！
寻了一会儿，他们找到了目标，哀怨地收回了目光。
哎，是制片人和导演……
那能咋办呢？还能抢咋地？
就当闻不见吧。
等到那俩人吃完了包子喝完了豆浆，另一边的谈判结果也差不多出来了。
华思兰始终保持积极和解的态度，宁书雪也反应过来，收敛了心神，努力凹出柔弱无依的娱乐圈新人人设。
但在场谁不是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宁书雪满打满算，一脚踩进来不过三个月，这点小东西还能骗过他们这群老手？
“我认为贵司提出的异议都不合理，你们的要求我们不能接受。”华思兰最后冷静总结道。
其他人看着华思兰，都面露欣赏。
这无关立场，而是澄心提出那么多质疑，仅凭华思兰一人就逐条反驳回去，找不到一丝错漏处，可见她的能力。
现在情况已经被华思兰一人给翻转，澄心这边的助理酝酿了语言正要反驳，却听罗烨道：“行了，我来吧。”
助理闻言后退，让出场地。
华思兰神色立刻一肃，宁书雪则心中一紧。
昨天宁书雪已经领教过罗烨的手段，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华思兰也是知道罗烨的谈判功底，立刻先声夺人：“如果贵司执意要解约，那便要按照违约流程走了！”
走违约流程，便是澄心违约，届时要赔付一大笔违约金。
华思兰已经想好了，要是真的走违约流程，那么她手下一干公关，就有大活儿干了。
罗烨从容抬手按了按，华思兰静了。
“解约这是必须的，但其实，还有一件重要原因。”罗烨又抛出一个引子，喊了刚填饱肚子有了精神的两人：“陈制片，杨导。”
颜言正竖着耳朵听是什么重要原因，身旁导演“嘿”的笑了一声，小声道：“轮到哥出场了。”
所有人看着制片人和导演一起站了起来，制片人手中亮出了一枚u盘。
“本来我也不想把这个拿出来。”制片人的语气听着十分疲惫，又带着无尽的无奈，仿佛真的是不想走到这一步一样。
但导演知道，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压轴而已。
华思兰看了一眼那小小的u盘，又转眼去看宁书雪，以眼神询问她。
宁书雪也不知道那u盘里有什么，她自忖，自己进组以来，除了ng多了几次以外，并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而且，颜言那件事，不是根本没有拍到任何画面吗？
想到这里，宁书雪的底气足了，朝华思兰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
华思兰点头，而后淡定地看着制片人。
“小孙，”制片人喊了个场务，“去拿我电脑来。”
不一会电脑拿来，制片人将u盘插上，点开一个视频。
那一瞬间，宁书雪的心脏几乎停跳。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视频上是其他剧组拍戏的画面，而且是个远景。
由于是未剪辑的画面，所以除了布景和主角，还拍了景外的一些东西进去。
华思兰也是面露不解：“这不是两月前开机的一部古装剧吗？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制片人不答话，只是慢慢拉着视频。
昨晚他们俩厚着脸皮敲了好几个剧组的门，幸好两人在业内还算有点面子，提出要求后，至少没被那些剧组的导演制片人给轰出去。
为了这个视频，他昨晚上和导演一夜没睡，老脸都豁出去，才拿到这么一段。
制片人拉到了一个时间，点了暂停，对华思兰道：“华纪，你看这里。”
华思兰看了半晌，忽然看出一点不对了。
这个视频是未剪辑的原带，左下角拍进了一片景外画面。
其中一小片看上去十分眼熟，赫然是他们这个剧组。
导演走上前来，把制片人挤开，动作熟练地把视频拉到剪辑软件里，而后放大画面。
高糊画质，导演开了软件修复像素，很快，那一小块截取出来的画面清晰了起来。
看着宁书雪苍白的脸，导演“呵呵”一笑，淡定地点了播放。
在场所有人都借由其他剧组的镜头，看清楚了宁书雪那个幅度极小的动作。
“哇……”一声极轻惊呼响起，却不再突兀。
发出声音的依旧是颜言，她被导演神奇的手法惊呆了。
不是说组里镜头都没拍下宁书雪的动作吗？还有这种操作！
这就……这就很神奇了。
昨晚颜言还在想怎么找机会坑宁书雪一波，现在根本不用她动手，宁书雪自己就把自己坑死了。
华思兰的脸色彻底变了。
但她涵养极好，这样情况下都没有动怒，而是先对制片人和导演以及罗烨说了一声“抱歉”，接着转身拿手机拨电话。
做出这一系列动作的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宁书雪一眼。
导演顺手点了个循环播放，只见屏幕上，几秒就重复一下宁书雪怎么推颜言手肘，颜言怎么因为她的动作而切到手。
围观人员沉默且尴尬地看着这几秒钟的画面一直重复，看宁书雪的眼神都带了微妙。
这仿佛教科书一般的翻车现场，实在是不多见。
宁书雪浑身血冷。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现在这一刻更加尴尬？
想必是不会有了，这种公开处刑下，社会性死亡不外乎如此。
可偏偏这时候，宁书雪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
她脑袋里嗡嗡作响，翻来覆去回荡着“为什么”三个字，甚至脑海里还自动配上了恢弘的交响乐作为bgm。
“是合成的。”
宁书雪说完，脑海中生出一个问题：刚才是自己说话？
随即，一阵窃笑传入耳朵，经过听觉神经传到脑中，又变成一片嗡嗡作响。
这时的宁书雪已经彻底神魂分离了。
颜言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那几秒的画面，再看看宁书雪那变成菜色的小脸，心中爆笑。
这就是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只要做了，不管多么严谨，都总会有马脚漏出来。
这时候她总算是明白，制片人和导演为什么会眼下青黑，一蹶不振的样子了。
要找到正好处于机位的剧组，又要上门求人家拿出未剪辑的画面，想必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导演得意地看着颜言，仿佛一个小孩等夸奖一样。
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哒哒”按着鼠标，点开u盘文件夹，拖了另外一个视频出来。
两个视频分别占了左右屏幕，宁书雪的声音从电脑音箱里传了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颜言为什么会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
“我看见颜言有点走神。她是手替，不需要本人出镜，可能也不怎么在乎，就走神了吧……”
妈耶……
颜言都替宁书雪尴尬起来。
这也太可怕了叭……
导演笑嘻嘻的点了循环，左右对比，简直是讽刺大师级别的演出。
颜言不由对导演肃然起敬。
难怪圈内称赞这位导演是鬼才，这可不就是鬼才么！
——魔鬼的“鬼”。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今天一共更了一万一千字，读者大大们食用愉快呀~请牢记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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