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顾行之走后, 求见的人只剩下还跪着的林戚风与崔珣。
贺兰霆始终未曾让他们起身,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惩戒他们, 为的是责罚他们打扰了他的事。
“臣还有要事需当面向殿下禀告。”林戚风率先道:“一是事关北鲜王治下的两座铁矿;二是事关国家人才兴盛的大计良策;三是臣要举荐一个人……”
“林戚风!”
崔珣呵声怒道:“你够了。”
崔樱在贺兰霆怀中神魂颠倒,正在攀登极乐,不想她兄长一声怒斥, 将她彻底惊醒。
感觉到她全身陡然绷紧, 贺兰霆霸道的按着她的背,目光幽幽地盯着崔樱满是红晕,轻颤湿润的泪眼, 不为刚才的动静所惊,没有丝毫慌乱的示意她继续。
可崔樱早已因为兄长发怒而分心,她没听清林戚风说了什么, 更不知道兄长为何这么大反应。
她疑惑中对上贺兰霆那双沉静似黑檀, 幽漆如深渊的眼睛,背上不觉升起一片寒意。
贺兰霆眼神危险的看着她, 崔樱不得不将注意力从崔珣身上拉回来, 隔着屏风在他怀里抬起腰再坐下。看她乖觉以后, 贺兰霆才去留意林戚风与崔珣争执的动静。
“你隐瞒身份接近我,看在你我在山匪里一起逃命你也搭救过我的份上,我可以与你不计较。让你平安留住崔府, 帮你隔开来寻你麻烦的人,也算还了你一半恩情。救命之恩虽不是小恩小惠, 可你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我,我崔珣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报答你, 但你想因此要挟我为你做事, 绝不可能。”
“非是为我, 道心兄,是为了你自己。你生于盛世,出自簪缨之家,你享受着普通人一辈子不敢奢望的生活,又有聪明才智,名士皆夸你是治世之才,你难道想要白白浪费一身崔家培养出来的学识本领,庸碌一生。如今正是缺乏人才之际,你即便不为家族利益,也该心怀天下匡扶社稷。”
崔珣笑道:“林戚风,你是不是自以为聪明人,是不是自以为历经家族苦难,就勘破了许多大道理。圣人御下,如此盛世,多少名士重臣为圣人社稷殚精竭力,你偏偏就觉得这盛世少不了我,你把圣人放哪里,重臣放哪里,太子又放哪里?”
崔樱思绪乱如麻,她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拉扯成了两半,一半飘荡牵挂在兄长跟林戚风的争论上,一半在卖力侍候贺兰霆当中。
因为她的不认真,就算慢了半拍,也要被他重重掐着腰警告,她酸软的在他耳边求情,“曦神,先饶了阿奴吧。”她真的受不住了,再不让她缓一会,她怕真的会让兄长跟林戚风听见动静。
别人她管不了,她知道他们背后就站着两个侍女,她们肯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但依照她们的身份,贺兰霆绝对不会允许她们把这件事说出去。
但崔樱还是觉得丢人,她希望今天在这里的事只有侍女晓得就罢了,千万不能叫兄长发现了。
崔樱颦眉极为难以忍受的抱紧了他的脖颈,接着愕然的睁开双眼,就连正在争执中的崔珣与林戚风都惊讶地停住了,目光看向屏风处贺兰霆所在的位置。
又一巴掌落下,崔樱腰身不由抬得更高,想要躲避贺兰霆的大手,他打的她好疼,巴掌的脆响以及突然的安静让她羞耻地快要哭出声了。
贺兰霆抬着她,不许崔樱闪躲,把她当成一面鼓般,大手挥落,又一巴掌。
崔珣跟林戚风听着屏风背后的动静,直到出现三下打在厚实圆润的皮肉上的声音,动静才停下。
难道他们的争执让太子不悦了,所以才击掌让他们住嘴。
可手与手鼓掌,与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是有区别的,沉默已久的太子出声打断他们感到匪夷所思的异想,“孤看你们还有嫌隙未解开,都出去,解决好了再来见孤。”
魏科从外面进来,“林大人、崔大郎君,请吧。”
崔樱一直忍到这间屋子除了她跟贺兰霆,其他人都撤出去退的老远以后,才放声宣泄出来。
她在贺兰霆身上颠簸不断,面朝窗外爬满藤蔓的墙壁,看雨水冲刷支撑不住的绿叶,就好似颤抖的是她一样。
“要,要死了。”崔樱真的有一片刻对他的能力畏惧害怕了。
贺兰霆对她的力道就像在施加惩罚,她受着与众不同的特殊“酷刑”,一面把种种短促的声音糅合进雨里。
“你阿兄崔珣,太不识趣。”贺兰霆把她直接从怀里转了个身,崔樱宛如受到雷霆的击打般,泣声抓紧了他的手臂,“饶我,饶我……”
贺兰霆这种时候对她根本不讲丝毫情面,他话里表现的也并非像他动作那么冷酷淡定,与崔樱一样陷在水深火热里,还不忘添油加醋的说道:“他怎能与林戚风一起打搅你与孤的好事?”
“他难道不知道,你就在孤怀里,像这般,”他给她一记重击,“再这般玩乐吗?阿奴,你说,你欢不欢喜,高不高兴。”
他看不到崔樱的表情,眼神凌厉而凶狠的盯着她一头凌乱青丝下的或红或白的后背,“你阿兄在这,是不是让你更加激动?喜欢在其他人眼皮底下和孤一起厮混是吗。”
以崔樱的本性怎会做这种骇人听闻的事,若不是遇见贺兰霆,从此走上了不归路,此情此景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是,不是的……”崔樱艰难啜泣,“别胡说了。”
贺兰霆:“孤不信你不喜欢。”
“你要是不喜欢,怎会跟水淹寺庙要淹了孤一样,看看你自己,阿奴,你比外头的雨水下的还大。”
崔樱终于忍不住骂道:“混,混账。”
她捂着脸羞于见人,颠上颠下的把这辈子听过的骂人的话,和书中含有唾弃之意的词句都用在贺兰霆身上,哪管他还是太子还是未来九五之尊,他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混账东西。
“……你,你怎能,说出这些话。”
“混蛋,有辱斯文……不、不知廉耻。无耻之尤,是,是个败类,啊。”她头皮一疼,忽的叫了声。
崔樱越骂,贺兰霆就越不放过她,甚至把她放到椅子上站在背后,扯着崔樱的一头长发,宛如拉着一根缰绳在征服一头烈马。
“骂的好。”
他沉沉地不失悦耳的嗤笑:“有机会,真该请崔珣来一起听一听,如斯仙乐,除了孤,还有谁能享受这份福气。”
崔樱感到羞恼,被他嘲弄的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而贺兰霆还阴晴不定的,一时温柔,一时态度粗暴的,声音冷硬的命令她,“跪好了。从椅子上掉下来,孤该不高兴了。”
雨渐渐停了,而这时满座行宫都已点亮了宫灯,在一片雾蒙蒙变得灰暗的天色中犹如人间仙境。
傍晚已经能闻到饭香气,崔珣与林戚风争执不下,本打算离开这里明日再来求见,却被魏科派人拦住。“太子有令,崔大郎君要与林大人解开误会排除嫌隙后方可离去。”
崔珣寒声道:“我与他意见不合,殿下难道还要逼我与这人成为至交不成?”
他很难不想到这是不是来自贺兰霆的报复,他接受他们的求见,却一直不肯露面,偏要隔着一扇屏风跟他们对话,可见毫无诚意更无心思听他们说什么,只是为了敷衍打发他们。
现在还把他和林戚风安排到一边,要让他们解除了误会,重修于好才能离去,这不是太子在暗自发难泄愤是什么。
难道他今日真的打扰到了贺兰霆?
魏科:“太子有令,在下只是听命行事。”
崔珣:“我与他没有误会,也做不了好友,让我走吧。”
魏科寸步不让,崔珣轻呵一声,“让开,我阿妹今日淋了雨,还不知身体是否抱恙,我要去看看她。”
他感觉到魏科看他的眼神忽的露出一丝异样,不过很快就被他垂下眼皮的动作遮掩住了。
他道:“抱歉,还请崔大郎君见谅。”
崔珣要是说有急事,魏科还能帮他传达一声,可他说要去探望崔樱,就是太子不在,魏科也不敢真放他就此离开。
他知不知道他妹妹此刻和谁在一起,躺在谁的榻上,若是知道了,依今日他对顾行之八公主与林戚风等人发火的态度来看,他会不冲进去与太子鱼死网破吗?
虽然拦住了崔珣,魏科对他也感到歉意,只等侍人一过来传递消息,便对他们道:“太子差人来问,‘二位情绪可有稳定下来,还有没有事要禀告。若是能心平气和的谈事了,就请随小人觐见,若是还没有,只能在此留下二位用饭了。’不知林大人、崔大郎君意下如何。”
林戚风:“我无异议,只要能与殿下当面谈话即可。”他看向已经恢复一派云淡风轻姿态的崔珣,“道心兄呢?”
崔珣冷哼一声,理也不理,跨过门槛,先他一步越过魏科走向侍人,“带路。”
还是那间会客的屋子,这次他们二人终于见到了贺兰霆本人,他像是刚梳洗沐浴过,头发微湿,未戴发冠。
看见他们,贺兰霆凌俊的脸上不带一丝笑意,“来了。”
林戚风行礼之后起身,“殿下,臣要说的还是之前提过的三件事。”
贺兰霆:“矿山、良策、举荐。是吗。”
林戚风点头,“不错。”
贺兰霆:“矿山的事,孤已知悉,先说你另外两件事。”
林戚风看眼沉默不语,静如修竹的崔珣,毫不犹豫的道:“臣要举荐京畿崔氏子弟,太常卿的长子崔珣为官,为太子效力。崔珣年少时文采非凡,学识过人,声名远播。他这三年走过灵州、汝陵、郡陵、卢井之地,写出一篇文章,臣有幸一观,觉得此人能入仕,不仅能作为殿下一大助力,更是天下学子之幸,国家百年之后盛兴有望,社稷有望。若殿下能启用此人,改用他的人才兴国良策,将流传千古,芳名远扬。”
“嗤。”
被夸的崔珣丝毫不觉得害羞高兴,也不觉得丢脸,他身为崔家的嫡长子,从出生起就满载声誉,更不用说年少时最为风光那几年,什么夸赞他的话没听过,多少人夸他是惊世之才。
甚至还说出“盛世之后,再无崔珣”这种狗屁之言,他都当做不值一提,岂会被林戚风这个功利心极重的人,在太子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就飘飘然了。
“我就说回来路上我的做的文章怎么全不见了,你说我是在逃命时弄丢了,实际上是被林戚风你私自拿走了吧。”
崔珣不畏惧贺兰霆看过来的目光,昂首道:“殿下要是真的听了他的话,要用我崔珣做事,用我崔珣的计谋,那到时盛世不仅没有,反而还会天下大乱。”
贺兰霆:“你当年为何不肯入仕。”
外人都说,崔大郎君是一代天骄,可这天骄有天自毁前程,家人安排的路他不走,大好的前途他不要,他要去做俗人庸人。
不争名不争利,愧对于他受到那么好的教育,有那么好的家世培养,若真的无欲无求,还不如出家去做僧侣,还贪恋什么俗世!
就连崔珣也是这般向世人展现的,他好像对权势真的没有兴趣,他不贪恋富贵,他甚至厌恶讨厌这一切,别人喜欢的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一座囚笼,他巴不得早日离开这些浮华烦躁的地方。
于是有了他出走京畿的事。
贺兰霆走过去,他黑瞋瞋的冷眸凌厉的注视着崔珣,与他四目相对,逼问道:“为何不肯做官,又为何要回京畿。”
崔珣不曾直面贺兰霆威力的气势,他认为他不是他的臣子,也不是他的下官,他何必惧怕当今太子。
到现在他也依然如此,但他还是要承认,林戚风曾在他面前称赞对方的话是真的。太子非常人,做事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每一步都掐着人的命脉,他或许文采学识这方面不如崔珣,但他受到的教育和眼界与他们不同。
他坐在高位,是继圣人之后的掌棋人,这张棋盘上无人敢于他博弈,因为他已懂得所有人下一步的棋路。
有些人,天生为贵,注定成为天下领袖,站在他面前即便一个不说话,一根头发丝都会被他看透。
贺兰霆:“不要拿坊间流言糊弄孤,孤要听真话。”他伸手示意,魏科便上前给他一本册子,贺兰霆拿着那本册子给崔珣看了一眼,再提到空中抖了抖,“孤不信,真正淡泊名利的人,会在三年笔耕不辍的写下一篇又一篇对盛世的文章策论。怎么,你对本朝政策很不满吗?”
崔珣俊俏的眉眼悄悄皱起。
贺兰霆把册子丢给他,“为何不入仕。”
崔珣慌忙接住,确认这本东西就是他写过的醒事之言,本是杂乱无章的放在一起,没想到如今已经被人用心整理好,还订成了一本书。
他对上他人严肃的目光,忽的嗤笑起来,像是现在这种情况是件多么好笑的事一样。
就在林戚风出声要提醒他,在太子面前要注意形象之前,崔珣冷不丁抬起他的脸,倨傲的道:“因为这盛世就如一棵百年老树一样腐朽,在官场的那些人就如同树干里讨厌的虫子令人作呕,他们懂什么是心怀天下吗,在高位上的你们懂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疾苦吗。都是些浅薄的庸人——”
他抬手,像贺兰霆刚才那般抖了抖手里的书,“这里面的策论谋略,谁敢用,我阿翁都说我是大逆不道之辈,一身反骨,将来必要祸及四方。你们敢用?朝堂敢用?还是太子你敢?”
“我出走京畿,实际上是被我阿翁赶出家门,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悔过反省。”
崔珣冷着脸道:“因为我想改制,挑起世家贵族与寒门的纷争,甚至那年已经准备好了大闹一场,被我阿翁将我集合的那帮‘乌合之众’遣散了。”
崔樱被人从仙气渺渺的池水里捞起来,擦拭干净换上就寝的衣裳,再送回到榻上。
她已经不在之前那个失去处子之身的地方了,而是被秘密送到了贺兰霆的寝居里,她拒绝了侍女送来的晚食,蜷缩在锦被中有些疲倦的望着屋里明亮的宫灯,一面想着贺兰霆什么时候会来,她何时才能回她的住处。
崔樱很累,浑身每一处都透着疲乏之意,软绵绵地毫无力气。
她甚至不觉得饿,因为肚子里都被灌满了那个人的东西,哪怕沐浴过了也仿佛还残留着和他厮混许久的气息,她一度以为自己将会被弄废在他手里。
当然她也不用看,就知道她现在满身靡丽的痕迹。
可她就是没有睡意,她的心就不曾静下来过,尤其在贺兰霆去见了她兄长以后,崔樱便只想着等他回来,问询一番到底出了什么事。
又或是她阿兄有没有发现她今天就在他眼皮底下,在那扇屏风后面与贺兰霆纵情欢爱。
崔樱盯着屋内的灯,久到眼睛都渐渐变得酸涩,她眨了眨眼,恍惚间听到有请安的声音。接着寝居内就来了人,对方的脚步声朝里走来,离崔樱越来越近。
她撑着手臂,半抬起腰身看向隔断的地方,贺兰霆高大修长的身影果然出现在她眼中,他穿上衣裳,梳好了头,簪好发冠,又是一副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的矜贵模样。
崔樱暗暗骂道:可比褪了那身皮,弄得她谷欠仙谷欠死的时候,像个人了。
她的面颊在宫灯照耀下,美艳不可方物,两眼羞恨,似娇似嗔,梅肌晕玉,令刚进来的贺兰霆站在原地不动,赏花一般,沉默不语眸光却晦暗无比的看了她半晌。
直到崔樱忍不住张嘴,“殿下在看什么呢。”
她不知自己乌发如瀑,就铺洒在榻上,肤白如雪,嘴唇是被人亲吻过度的艳红,足以勾魂夺魄。也不知是哪个下人做的事,或许是为了讨巧贺兰霆,今日的被子还换成了水红色绣着鸳鸯的衾被,屏帷下崔樱就好似在等郎君的新妇子。
翘首以盼,春心泛滥。
贺兰霆欣赏够了,才大步走近崔樱,他往榻上一坐,崔樱便轻呼,“快起来,你压着衾被了。”
透过衾被,她能感觉到他坐下来的重量,本身她现在对他的体格和身影就有些许畏惧,这一弄就更加有压力了。
贺兰霆故意不动,“看来你嗓子还好,没有叫哑。”
崔樱拿手推他的背,她什么都跟他做了,如今只是心理上对他的身躯有阴影,并不影响她娇气的对贺兰霆动手,“我若哑了,还能像这般说话?你起来,你这样坐着,我不舒服。”
贺兰霆:“这样不舒服,那孤要你的时候,你舒不舒服。”
他黑漆漆的眼神瞥过来,“孤有令你有舒畅到吗,崔樱。”
崔樱顿时像被掐住喉咙般,她闪躲他的视线,就是不肯说到底舒不舒畅。“别问了,我,我怎好意思提这个,太羞人了。”
她趴回被子里,把脸埋进手臂中,只期望贺兰霆能放过她。
贺兰霆:“孤想听你说。”
崔樱知道,不如他的意,他肯定不会放过她,于是瓮声含糊道:“有,有的。”
贺兰霆俯身,撩开挡住她脸颊的发丝,“既然有,为何又要一直求饶,让孤慢些轻些。你可知孤一慢下来,你那就跟发大水似的,想淹了孤,孤怎么敢停下来?”
崔樱呼吸不稳,被贺兰霆伸到被子里的手弄的全身发热,“听下面人说你不肯吃东西,是没胃口,还是怪孤没有陪你。”
“不是……是没胃口。”崔樱尽量轻轻吐气,稳住嗓音道:“这要怪你,你把我喂饱了,我还怎么吃得下去。曦神,我阿兄他觐见你,所为何事啊?你能不能告诉我。”
贺兰霆把她从被褥中捞到怀里,他喜欢这样拥着崔樱,视线落到她白皙的脚踝上,觉得这里更适合戴一条金子制作的链条枷锁。
“前面的话你说的多好听,后面提什么崔珣。”他冷冷地道,似乎略有不满。
崔樱不想惹他生气,觑着他的脸色,说:“你喜欢,我以后再说给你听就是。饭不是只吃一餐,觉也不是只睡一日,对不对?”
她身上都是香的,贺兰霆却仿佛闻到了他留在她这儿的气息,闻着有些着迷上瘾。
臣服于他的崔樱自然更得他钟意,“那就陪孤用晚食,用完孤在说给你听。”
“我今夜能不能回去睡?”
贺兰霆眼皮一抬,崔樱便改口道:“我只是怕阿兄会去看我,你要不想我走,我留下来就是。”
贺兰霆:“你怎么走,你这里还没上过药,腿软如烂泥,你走的了吗。”他下巴摩擦着崔樱的头顶,犹如情人一般呢喃,“孤对你还未尽兴,今夜不可能饶了你。”
崔樱顿时面色如土。
在贺兰霆的吩咐下,侍女很快送上佳肴,给贺兰霆的都是些肉食,崔樱则更要清淡一些。闻到香气,她才终于有了饥饿感,不过最后用的也不多,她停下来时,贺兰霆还在命人片肉。
他抬手,喂了一片到她嘴边,崔樱摇头,“吃不下了。”
贺兰霆便也不勉强她,他把酒杯推到她面前,“那就喝些这个。”
崔樱那天醉过以后,还记得自己差点出丑,她口舌生津,有点想喝,但还是怕一不小心喝醉了,又闹出什么事来。
贺兰霆仿佛猜到她有顾忌,眉也不皱的短促道:“孤在这里,为何还要犹豫。”崔樱便听话的端起杯子送入喉中。
饭后,崔樱带着醉意听贺兰霆道:“你阿兄乃惊世之才,林戚风向孤举荐他为官,孤答应了。”崔珣的确是个可用之人,他也确实如崔晟所说,一身反骨,他今日说的话要是传出去,势必又会引起滔天巨浪。
世家贵子,竟然有心帮扶寒门之士,当真有趣。
怪不得崔晟要赶他出家门,也怪不得崔珣说不入朝堂,他心怀一个震动理想,竟然是想推翻贵族垄断的致仕之权,想让寒门也能读书当官。
历来时下官员,就连某地一个小小的里长都出自庞大的世家,其身份并不一定是某大户本家,但一定不是小门小户。
贵族子嗣绵延不息,不算嫡出,庶出就有一堆,可家族不一定会养着庶出这些人,嫡庶不两立,庶出生来就是给嫡出当家仆用的。
这些“家仆”也不是无用之人,而是会派到不同的地方为庞大的家族本家效力,不管男女,从他出生起就注定是这样的命运。只有做得好了,才能得到本家的奖赏看重,再拔高自身的地位。
就是世家庶出都如此,更遑论是寒门子弟。寒门对世家来说,就更不值一提。
而对寒门的压迫越狠,世家的势力就越大,没有人与贵族争锋,对君权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威胁,而为什么皇室也没有想过提拔寒门,因为在他们的意识中,他们与世家一样高傲。
苦心栽培寒门子弟,一百年都赶不上底蕴深厚的百年世家贵族,耗费精力也耗费财力,庶人就是庶人,生来注定的嘛,怎么跟繁枝茂叶的大世家大贵族相比。
可当世家势力逐渐威胁到君权时,便得想尽办法将他们削弱下去,为什么崔珣自己不进朝堂,因为他会成为当世罪人,他是与整个贵族阶级作对,他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想试。
他还代表崔家,他这么做只会将崔家推向风口浪尖上,与其他贵族成为仇敌,而他得不到半点好处。民心,也不一定所向。
庶民当官,挤入全是贵族子弟的地方,就如羊羔进入狼群,只会死路一条,与百年压在他们头上的权贵作对,他们敢吗?他们只会更关心今年赋税重不重,一年收成能不能让全家吃饱,少被乡绅贪图抢占些粮。
所谓盛世,不过是一部分人的极乐世界,并不属于所有人。
贺兰霆看向听得出神了的崔樱,见她目光朦胧,面红如桃花,整个人都透着蜜意,便歇了后面那些话。
他拉着她起身,带她回榻上,崔樱倒下那一刻说:“我阿兄这样的人,才是当世人杰。其他的,都不如他。”
贺兰霆默默看着,然后情不自禁吻了她,随后尝到了她嘴里醉人的酒香。
“你说的是。”
顾行之有两三日没见到过崔樱了,那天下了那样一场大雨后,妙善便同他闹了脾气。她不来烦他,顾行之也乐得清净,他身边总是有人侍候,不愁没有人陪。
崔樱在他脑海里,就像突然想起来一道灵光,他本没有在意,可是越不在意,对方的身影就越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瞬间想起崔珣的话,大雨那天,她也淋了雨,他怎么没想过去看她?
那时他正与贺兰妙善偷情,哪会想到崔樱。
这几日天气清朗起来,身子骨都懒洋的人都出来了,顾行之还在同僚邀请之下,上山射猎了两回,回回都没在人群中看到崔樱,他便以为她躲在屋子里偷闲。
亦或是贺兰妙容烦了她,她身边的贵女也不情愿跟她玩,带着一个跛脚总会容易给人添麻烦。
那他要不要去看看她?陡然生出这个想法的顾行之脸色一沉,就好像他为这个想法感到丢脸一般。
她自己都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同人交流玩乐,他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可是这个想法就仿佛在他脑中扎根了一样,就连舞姬送到嘴边的酒水都尝不出什么滋味,他瞬间失去兴致的推开对方,心中暗自道:就去瞧瞧崔樱此刻在做些什么,她不出来是被人欺负了,还是淋雨生病了。
就去看一眼,一眼而已。
然而,等顾行之到了崔樱的住处以后,却发现他扑了个空,人家崔樱根本不在这里。
他似笑非笑的道:“许是出去了,今日天气好,她忍不住想晒晒太阳。”
他直接在屋里坐下,一副要静等崔樱回来的架势,料想她应该在外面走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然而半刻钟过去了,顾行之终于毫无笑意,沉着脸问:“她人呢,到底去哪儿了?”
浮生半日,骄阳似火。
雨天消退,崔樱便感觉到天气渐渐升温了,可惜她来行宫只带了春装,春装还有些厚重,不如夏装轻薄。也不知贺兰霆从哪里为她弄来的衣裳,看样式颜色都是时兴的,与以往的不同,他让崔樱换上,崔樱便换了。
侍女在镜子前服侍她,偷偷望了一眼屋内的贺兰霆,对她小声道:“贵女不知,这是宫中嫔妃美人们都穿的衣裳,今年最新的样式,是太子让人专从京畿送来赤侯山的。太子对贵女,可谓极好的。”
崔樱微微一愣,经旁人提起贺兰霆对她的好,竟感到丝丝难为情。
崔樱:“落缤,我看起来怎么样。”
落缤道:“女郎甚美。”
崔樱便放心的走出去,贺兰霆此时已经坐在了庭院,不远处就是池塘鱼竿,他在树下气势矜贵潇洒的乘凉,见到沐浴在日光下的崔樱,目光便紧随而至,盯着她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过来。”
院子里摆着一张凉床,贺兰霆就是单膝半靠在上面,他威严的气质略显得不羁放浪,崔樱看的面红耳赤,依他的话在落缤和侍女的服侍下,褪了鞋履踩着凳子,穿着罗袜爬了上去。
贺兰霆瞥一眼桌上的樱桃,示意道:“想吃了。”
侍女便领会的将那盘樱桃端过来,贺兰霆对崔樱道:“喂孤。”
崔樱捻了一颗。
贺兰霆抬起俊脸,避开些许,慢斯条理指挥,“用嘴。”
崔樱一顿,脸上烫红,她看了看侍女和落缤,二人乖觉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崔樱把樱桃肉轻轻咬住,然后倾身把脸凑了过去,羞赧的哺给了贺兰霆。
顾行之从崔樱院子里出来,他久等她不见人影,便带着一身火气走了。
不想半路被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挑起注意,崔玥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慢慢探头,发现顾行之看到了自己,只好僵硬的笑了笑。
她环顾四周,做贼般的朝他招手,“顾兄兄,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