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贺兰妙善走了几步, 发觉顾行之的脚步顿住了,她疑惑地问:“四郎,怎么不走了?”
他们二人特地打发了身边的下人, 趁着其他人在观赛时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偷欢,不想竟然下了这么大的雨,好在四郎想办法通知了下人送来一把伞, 这才得以从亭子里离开。
在她极力要求之下, 顾行之才同意亲自送她回去。
贺兰妙善察觉不对看向远处,有人竟然连伞也不撑,冒雨等在路上, “四郎。”
顾行之把伞给了贺兰妙善,“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过去一趟。”
贺兰妙善:“你认识他?”
顾行之没有回答她, 离开伞下,大步迈入雨中。崔珣衣衫湿透俊俏的脸上一派倨傲, 看见顾行之往这边过来, 远远嘲讽道:“顾府君好大的雅兴, 雨中与佳人漫步,应当别有一番滋味吧。”
顾行之上下打量两眼崔珣,弄不懂的问:“大郎君这是做什么, 难道也跟我一样是在赏雨。”
崔珣面无表情道:“你猜的不错,正想邀太子一块赏雨, 不想殿下正忙。不巧,我又正好赏到了顾府君和佳人在一起。没看错的话, 那位应当是容贵妃之女, 妙善公主吧。”
“不过, ”他看向魏科,“我眼睛刚才进了雨水,看的不够仔细,起先还以为是哪对新婚的夫妻兴致这般高涨。据说妙善公主还未成亲,怎么还会与有妇之夫来往?难道她不是八公主,是哪家家教不严不知廉耻的女子?魏大人,我认错人了没有。”
“你大胆!”
一声娇斥在顾行之身后响起,贺兰妙善撑着伞走过来,满脸娇妒的瞪着崔珣,“你是什么人,竟敢辱骂本宫。”
顾行之暗自蹙眉,他不是叫她先行回去,怎么还跟着他过来了。
就是因为看出崔珣撞见了他们的行迹,他才故意让她避开的,可这时候偏偏妙善要闯过来,跟崔珣对上她能有什么好处。
“在下崔珣。”
贺兰妙善冷嗤一声,“不认识。”她其实早就认出来了,崔樱的兄长她怎会不知道呢,这人空有虚名,没见他干过什么大事,听说还弃了家业不顾游历去了,没出息的东西。
崔珣提步走过去,顾行之忽然挡在他面前,“大郎君想做什么。”
贺兰妙善欣喜地望着为她出头的顾行之,接着怒视雨中气势略显可怕的崔珣,“怎么,本宫不认识你,你就要以下犯上吗,崔家难道如此没有家教?”
“妙善,别说了。”顾行之低声训斥。
崔珣要笑不笑地道:“不认识也不要紧,九公主只要知道我是崔珣就够了。我就是想看看,传言娇妒成性的九公主是长什么模样,原以为是有三头六臂,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像公主这样与已经定亲的男子亲密往来的,不顾自身名誉的,我见到的还是第一个。”
“你说什么,崔珣你胆敢羞辱本宫,本宫要命人杀了你!”
顾行之拉住上前要跟崔珣理论的贺兰妙善,他冷眼看向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林戚风跟魏科等人,再瞪着崔珣道:“崔大郎君,你误会了,妙善贪玩被困在雨中,我是凑巧才遇见她的。事关女儿家的名节,可不能乱说,何况妙善还是公主,你难道希望太子也知道?”
崔珣扬声道了句“好”,顾行之跟贺兰妙善都以为他要算了,却听崔珣极有魄力的道:“我正愁没有机会见太子,不如就借用你二人的事,有请魏大人替我通融禀告,我亲眼所见你们二人说说笑笑,举止亲密,未曾保持距离,不认识的还以为你们早已成亲——”
“顾行之,你可还记得与我阿妹有婚约,我崔家门风清正,就算你姓顾,只要你与我阿妹定亲就是半个崔家人,你敢败坏我家门风,与八公主婚前往来,间接辱没我阿妹的声誉,你看我崔珣会不会放过你。”
顾行之面色瞬间变得凝重,他不得不当面与贺兰妙善拉开距离,站在伞外淋雨,对着崔珣狠声憋屈的道:“我说了,我和妙善毫无关系,只是碰巧遇见,我怎么辱没了你们崔家的门风。”
他就知道遇到崔珣没好事,他是文人,文人心思歹毒,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会死揪着不放,根本不相信别人的话。
崔珣再次证明他就是这类无耻之徒,他脸上云淡清风的笑,说:“这话你去说给太子听。”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十分可恶的道:“我呢,我这人只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我阿妹今日来观赛也淋了雨,你怎么不去看她,我看你是没把我阿妹放在心上。”
贺兰妙善:“你阿妹也不是个好东西!”
顾行之的呵斥与崔珣冰冷的眼神同时出现,“妙善!”
崔珣:“你说什么?”
贺兰妙善感觉到崔珣对她的不善之意,不由抓住了顾行之的衣角,怎么,她哪里说的不对,崔珣说她跟顾行之有染,焉知他妹妹又是什么好东西?她可是勾引了皇兄!
贺兰妙善想起这事,神色一变,冷笑着开口,“我说……”
魏科目光锐利的看向贺兰妙善,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叫道:“诸位,太子有请。”
今日这事可热闹了,太子在行好事不许打搅,偏偏却在这时来了这么多人。
魏科撑着伞道:“崔大郎君衣衫都湿透了,不如先进去,在下让人给拿套干净衣裳过来换上。”
崔珣收回目光,“有劳了。”他抛下顾行之跟贺兰妙善率先离开。
林戚风走过来视线在他们两个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对着顾行之道:“崔珣知道我的身份了,他现在对我很生气,你们最好不要惹他。”
“你们闹翻了。”顾行之:“他来找太子做什么。”
林戚风:“不该你问的,最好别问。”临走前,他余光扫了眼一旁茫然无知的贺兰妙善,在转身离开之间,不屑一顾的勾起唇角。
顾行之就算占了原本属于他的官位又如何,成也在此,败也在此。
他既与崔家是姻亲,就该知道收敛自己的德行,贺兰妙善能给他什么,容贵妃早已不如当年得宠了,容家岂能与簪缨世家崔氏相比。
他嗤笑着摇头,美色害人。
顾行之沉默片刻,这回没什么感情的道:“妙善,你回去吧,此事本就是误会一场,就此作罢。”
贺兰妙善愕然的看着他,“你这是何意,四表兄……”
顾行之当着魏科的面,虚伪的道:“你与妙容一样都是我表妹,可我如今定亲了,确实不该再像以前那般与你们走的太近,会引起误会,就这样吧,你先回去,过几日我再去看你。”
他眼神示意贺兰妙善不要闹了,再闹下去他们都讨不到好,崔珣不是软性子的崔樱,他是下一任崔家的家主,他的能力比崔樱要大太多,是不可比拟的。
崔樱是将来外嫁女子,她依仗的只有家世为她撑腰。
崔珣不一样,他有权利接触家族的核心力量,他说出来的一句话绝对比崔樱甚至崔崛还有用。而且他是一个男子,他的名声早已经不干净了,甚至说他已经不需要名声这个东西。
他要是联合文人闹起事来,贺兰妙善一个未婚女子怎么跟人争斗,容家能跟崔家比吗?
而且也确实是他们今日不够谨慎,竟然凑巧让崔珣撞见了,平时不下雨他都会跟贺兰妙善保持距离,就算别人看起来也只会以为他们是关系不错的表兄妹,即便贺兰妙善是容贵妃所出,可她也是自小跟着贺兰妙容叫他表兄的。
这些都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顾行之走了之后,魏科留下来对面色难看的贺兰妙善道:“公主刚才想对崔大郎君说什么?”
贺兰妙善忘了还有他这茬了,她不悦的横了魏科一眼。“崔珣刚才这般羞辱本宫,你们都聋了?”
魏科当然没聋,可贺兰妙善受辱是她自讨苦吃,明知崔珣不好惹还要往上撞,他们又不是她的下属,又凭什么要维护她。
除非太子亲妹贺兰妙容在此,若是崔珣敢口出狂言,他们才会出声制止,其余人何须他们费心费力。
况且。
魏科:“公主可知道自己刚才差点惹祸了。”他指贺兰妙善差点就暴露崔樱跟太子在一起的事。
“那也是崔珣先……”
“公主还没明白吧?”魏科警示道:“公主要是学不会保守秘密,又或是像之前那样一不小心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让殿下听见了,下场会如何。”
贺兰妙善看到了他缓慢拉开的刀鞘,十分震惊的道:“你敢,我是公主,同样是皇兄的妹妹,他怎么能如此对我。”
魏科:“公主那么多,可太子只有一个。”
他的声音越发令贺兰妙善感到胆寒,雨中冰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冷噤,“殿下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就是八公主也一样,公主与顾府君私交这么久,殿下都未曾插手管过八公主的私事分毫,还请公主也将心比心,能体会到殿下对你的真意。试想,若是殿下哪天不拿公主当妹妹看了,您和顾府君会如何?他可还是在太子底下干事的,前途要紧。毁了前程,顾家还会轻易放过八公主你吗?”
“与顾家一起的姻亲崔家也会放过你吗?想必整个容氏都无法承受顾家和崔家的怒火吧,在下这都是在替八公主考虑,今后但凡有这样的情况,还请谨记我今日说的话,三思而后行。”
他不知不觉削下贺兰妙善的一片衣角,将刀收回刀鞘,冷冷道:“这些话,也同样是殿下吩咐我转告公主的,不与他人为善,终有一天会自食恶果。听闻贵妃这么多年来又怀上身孕了,真是可喜可贺,太也希望能早日看到小皇子平安诞生。”
贺兰妙善惊恐地步步往后退,他威胁她。
母妃有孕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因为后宫中获得侍寝机会的嫔妃不多,而且她年纪已是不小了,父皇精力大不如以前,很多情况下都被皇后霸占着恩宠。
老蚌生珠这种事,一开始叫人难以相信,可的确而是有了,母妃本是打算等这胎坐稳了再告诉父皇的,除了她和几个亲近的人以外谁都还没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崔樱湿汗淋漓的扬起秀颀地脖颈,面容娇艳绯丽,被动地承受贺兰霆无休无止的征挞,而她只能精疲力竭虚弱的声声低吟。
崔樱越是无力,就越想逃离,她被摆弄了不知多久,像柳树一样在他怀里东倒西歪,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能轻易接受贺兰霆的横冲直撞了。
他每来一下速度快的就像在驾驭一匹马,当听见外面侍人来报门口不光聚集了崔珣、林戚风,还引来了顾行之与贺兰妙善后,崔樱明显感觉到了贺兰霆的不悦。
她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是细碎的哼声,虽然现在也是,但说起话来更叫人羞耻,她只有迷迷糊糊地想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一下之间来了这么多人。
贺兰霆感觉到她两腿收拢的紧紧的,目光顿时被她吸引过去,“缠孤缠的这么紧作甚?怕了?”
像是为了故意吓唬崔樱,他将她一把抱起挪到墙上,崔樱背上一片冰凉,让她不由地朝贺兰霆怀中靠拢,“曦神,别,别再,折腾我了。”
她细声哀求,贺兰霆对她的滋味感到痴迷,正沉浸其中,也更是因为如此他眸光幽深冷厉,周身气势如同黑云压城,他一言不发的继续要着崔樱,一边仿佛在酝酿一场可怕的雷霆之怒。
侍人只听里面动静不消,而刚刚禀告的事,太子未曾有一句回应,也不知到底听见没有。这场云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太子没让任何人进去过,侍人对里头的景象充满了未知和迷惘。
听了一阵后耳朵便已红通通的,那崔氏女发出来的声音引人遐想,怕不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祸国妖姬,竟让这么多年不近女色的太子这般为她着魔上瘾。
良久,侍人跪到腿麻了,才听见里面一声高昂动人的啼啭响起,像鸟儿发出的最后的声鸣,渐渐变没了动静。接着太子威厉的嗓音沉沉出声道:“崔珣与林戚风求见孤是有事相商,那妙善与顾行之呢?”
即便太子不在当前,跪在门口的侍人也将上半身匍匐在地,他磕了一头接着道:“回殿下,崔大郎君一直在屋外等候,与魏大人说不见到殿下不会走,凑巧看见了八公主与顾府君在一起。”
他将侍卫让他传达的话都说了出来,详细到崔珣与顾行之、贺兰妙善对峙的经过。
崔樱蜷缩在贺兰霆的身旁,他坐在榻边,套了一条亵裤在腿上,崔樱则衣不蔽体的背对着他,累极了一样闭着眼喘气。贺兰霆盯着她背上细腻的皮肤,伸手过去摸了一把,崔樱对他突然的触碰不禁抖了抖。
怕贺兰霆再动她,崔樱脸上满面桃花晕红的祈求,“累,没有力气了。”
她看似在休息,实则耳朵也一直在听着侍人给贺兰霆的回话,担忧的心高高提起,当听见侍人说兄长为了她而辱骂贺兰妙善不知廉耻时,吃惊地完全睁开了双眼。
贺兰霆拍了拍床榻,命令她躺倒自己腿上来,崔樱虽然无力却也听话照做了,若要有人此时进来看见他们,定然要比她阿兄骂的更狠更凶。
她与贺兰霆那是完全败坏了礼教之徒,是不容世人接受反遭轻视不齿的。
可胜在无人看见,崔樱收拢身上的锦被,顶着被狠狠疼爱过的脸平静地道:“看来顾行之大意了,他以为下这么大雨,所有人都躲在屋里不出来,也就没人发现他跟八公主的奸情。 ”
贺兰霆低头,与她透着水光潋滟的目光相对,听她声音里透着事后的慵懒娇媚,和他说:“他们怎能这么不小心,竟然叫我阿兄瞧见了呢?同样是偷偷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不能像我们一般小心谨慎。阿奴说的对不对,曦神?”
崔樱变了,又好像没变,她还是会害羞的躲避贺兰霆的目光,甚至因为羞耻还拉过被子遮住身子,可她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她在向贺兰霆暗示,同样的人同样的事,怎么就他们这么不小心。
“他们真是爱给殿下添麻烦。”
崔樱慢慢拉高锦被,不好意思的想要挡住脸,避开贺兰霆漆黑如深渊的眼神,讷讷道:“你不会怪我阿兄吧,他也是为了我,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是多少贵族读书子弟钦佩的前辈,曾也扬名天下,今日却因为我被八公主羞辱。”
贺兰霆的手忽然伸进被子里作弄,崔樱受惊地叫了一声,很快变成一滩软泥,像被人遏制住命脉一般,面庞迅速升温,呼声如同无助受欺的幼兽,哀哀的求饶。
贺兰霆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堵住她那些让人心驰神往浮想联翩的声音,与她狎昵了一会,退开道:“你想说什么?”
崔樱气息不稳的回应,“贺兰妙善她羞辱我可以,却不能让她侮辱我阿兄和崔家,我不奢望殿下你替我做主,但是你不能怪责我阿兄,他是无辜的。”
贺兰霆察觉到她话犹未尽,“还有呢?”
崔樱自觉地握住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眼神缠绵意味深长,“若我阿兄求见殿下,不是因为知道了我们的私情的事,而是另有所求,我期望你能看在我的份上,答应他。”
贺兰霆:“你这是在为他向孤求一份恩典。”
崔樱承认,“我是,我已经履约了,如今已是殿下你的人。撇去我与顾行之的婚约不谈,我上了殿下的床榻,行了鱼水之欢,就与平常夫妻无异。我难道不算殿下的女人,不算你的妻子,我阿兄,难道不能算是殿下的舅兄?”
贺兰霆挑眉,像是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
但不妨碍他漠然的道:“你应当知道你我是怎么回事,鱼水之欢而已。”
崔樱罕见的并未露出失望伤心的神色,她撒开贺兰霆的手,拉开被子爬到贺兰霆的身上坐下,就是在刚才那场经久不息的欢事中,也不曾见过崔樱这样千娇百媚过。
“曦神应该知晓,我情愿起来,与不情愿时是怎么样的,总比一直强迫不甘不愿要好?”崔樱抱住他,在他耳边柔声吹气道:“再说,我也不是真在向你讨要名分,我只是将你我比喻为平常百姓夫妻,毕竟这等羞人的事都做过了,肌肤之亲上,你总算是我的丈夫。夫疼妻,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殿下难道不想,让身为表弟未婚妻的我,叫你一声夫君吗?”她担心贺兰霆不为所动,咬咬唇,主动亲热上去,“夫君,曦神,刚才那样就享受够了吗,可阿奴还想要。”
说是贺兰霆准了他们的求见,崔珣直到换了一套干净衣裳,热茶都喝了六七杯了,也未听见侍人再次前来传唤。
反倒是魏科在门口守着他,林戚风十分有耐心的坐在桌旁给他添茶,“道心兄,说不定殿下真的有事在忙,你我再耐心些等候吧。”
顾行之站在另一角里,与崔珣、林戚风是相看两厌。
崔珣呵了一声,“不敢劳林大人为在下卑躬屈膝的斟茶,我要是没有耐心,也不会任由自己与你们这帮人同处一室。”
顾行之听见自己也在这个“你们”当中,不满的回头,“大郎君说的‘这帮人’是指何意,你若是受了心思歹毒之人的蒙骗,可不要将气撒在我身上。”
他说的“心思歹毒”之人林戚风在凳子上纹丝不动,就连一个眼神也未给他。
崔珣不咸不淡的应道:“你也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不过一丘之貉,我阿妹的事还没找你讨个说法的,你莫要以为我忘了。”
顾行之不想招惹的就是崔珣这个麻烦,可他也不能真的就落入下风,即便他和贺兰妙善的私情是真的,也绝不会承认。
他冷哼道:“我已经解释过了,好话不说二遍,我和妙善情谊就同妙容一样,你若不信,就去问你阿妹。”
崔珣一听他提崔樱,眼神便如影随形的看过来,其中的冷意和威慑力不输年轻时威震四方的崔晟,顾行之不觉感受到一股压力。
“崔樱就曾见过我与妙善相处,她们二人也曾相谈甚欢,我看你不过是多心了而已,崔樱是女子,她都未曾在意,你却偏要说我与妙善行为有异,难道你很希望看到我同别的女子这样?”
他话说的越来越过分,崔珣嘴角渐渐浮现出阴冷的笑意,“我宁可我阿妹负你,也绝不会让人负她。你要不想要这门亲事,好说的很。”
顾行之:“我没有这个意思,但崔大郎君你还能做主替她悔婚不成。”
崔珣:“我能。”
悔婚崔家定然要伤筋动骨一番,崔珣面临的压力绝对不少,可他心中已经认定顾行之不是崔樱的良配,是以在顾行之怒气冲冲的激他时,崔珣不假思索的接住了他的挑衅。
“换门亲事又有何难,天下武将难道只你顾家一家?”他嗤笑,文人气的清高便流露出来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要说顾行之以前因为一时之气,还想与崔樱退亲,可现在一听崔珣能做到,他又莫名不肯了。
他不知道为何,一想到真的让崔樱与别家定亲,便有些放不开手脚,不能大方相让,顾行之把这种想法归根结底于不甘心,不肯输了与崔珣争执的这口气。
他道:“只怕大郎君你愿意,有人不愿意。我与崔樱已是两情相悦难以分开……”
他说这话的当口,就连沉默不语的魏科都从门口扭头看来,林戚风更是在喝茶时嘲讽的笑了笑。
崔珣:“那不一定,是我阿妹没遇到那类风光霁月懂得珍惜疼爱人的男子,但凡碰到更好的,说不定那点情分就不算什么了。”
眼看又要吵起来,等候多时的几人才听见侍人赶过来道:“殿下有请。”
以往崔珣等人见到贺兰霆,他都是梳整了发,簪了白玉发冠,威仪清俊尊贵无比的出现在人前,可这回说是允许他们求见以后,也没看到太子出来。
倏地,在一张看不见人影的屏风后面,传来贺兰霆低沉的声音,“除非诸位求见是为了向孤献上国家兴盛的良策安方,其余的一概不听,孤抽空见你们,不是只为了听你们阐述打打闹闹的小事。”
众人齐齐跪下,“殿下恕罪。”
“怎么,还没开始说就向孤请罪了?”贺兰霆垂眸,抚摸了一把仅披着他的一件外袍,就被他从榻上抱出来的崔樱,他从容地如愿看到了崔樱窝在他怀中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惹人娇怜至极。
林戚风:“臣有正事要禀告殿下。”
崔珣:“我亦有正事相商。”
魏科:“属下无紧要事,还请殿下容属下到门外守候。”
气氛安静了,三人都看向抬头盯着屏风的顾行之,察觉到他们的目光,顾行之眼里的疑惑消失,神色难看的道:“臣刚才与崔大郎君有误会,需当着殿下的面与其解释清楚。”
这三个人,明显与他不对付,两个有正事,一个撇的到干净,弄得他在最后反而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贺兰霆:“什么误会?”
顾行之再次看向那扇屏风,虽然他们都知道贺兰霆就在那,但顾行之更要好奇和猜疑,为何他表兄不肯出来,反而选择以这种不宜示人的方式来“见”他们。
隔着什么都看不到的屏风,也就不知道贺兰霆此时在做什么,是什么模样,光凭声音和屏风面前两个低头等待吩咐的侍女,就显得更加的神秘了。
顾行之:“事关名声,八公主滞留在风雨中,我凑巧碰见便护送她回去,不想被崔大郎君误会了。”
他的话令崔珣,与在贺兰霆怀里的崔樱都不约而同的在心中鄙夷。
崔樱拽紧了她身上贺兰霆的衣袍,要不是她亲眼所见,会真以为是一场误会,也罢,她现在也不干净。也不知贺兰霆为什么要将她从榻上带出来,他把衣袍给了她,自己除了亵裤就没穿什么。
再加上怀里温香软玉的崔樱,一国太子仿佛那等沉迷女色的风流纨绔,放浪形骸,羞于见人。
好在他还知道让人搬来屏风遮挡住,崔樱最担心的是,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
贺兰霆:“既然是误会,你二人彼此解开即可,何必还要来这里劳动孤。”
他说过不会让崔樱下榻,就不会让她双脚占地,他还颇为喜欢她一身皮肉,舍不得将她丢下,也是抱着顽劣之心,所以将她带出来一起听听看,两个都与她有关系的人到底是有什么事要求见他。
她若是知道羞涩害怕,那才更加有趣,这也是贺兰霆带她出来的真正目的。
顾行之说了什么,崔樱没听清,她根本无心分神外面的话,就连崔珣与顾行之冷嘲热讽了几句,她都没有注意。
她反而不断的朝贺兰霆微弱地摇头,透着求情之意,与他拉扯她身上唯一的那件衣袍。
崔樱无声道:“不要,会被发现的。”
贺兰霆根本不听她的话,动作甚至未有一丝停顿的戏弄她,崔樱趴在他的肩上,咬住含在嘴里的手指,生怕发出一点异动引起屏风外面人的警觉。
她甚至能透过上面的缝隙和光影,似乎还能瞧见她阿兄、顾行之等人的身影。
而她就是在这种轻易会被发现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当着他们的“面”,在与贺兰霆厮混了。
顾行之忽而不说话了,他好似感觉到这屋内还有其他人在盯着他,于是他抬起头左右都观察了片刻,然后在崔樱被贺兰霆弄得差点叫出声时,看向了正前方屏风的位置。
有一刻,崔樱几乎要以为他的目光透过这扇屏风,看到了她不检点面红如醉,泛红如妆的模样了。
贺兰霆:“这等误会不过小事,你既然和妙善是清白的,日后就不要凑的太近,以免引起误会。”
崔樱怔怔地听着,她知道贺兰霆是为了给顾行之开拓才这么说的,可也让她想起来他与贺兰妙善的丑事。
现在好了,大家都深陷泥潭,谁也别说谁干净。
顾行之,他大概也想不到她已经被贺兰霆亲身取走了她珍贵的落红了吧,就隔着这区区屏风,她开始在跟他的表兄耳鬓厮磨着。
是你逼我的。崔樱无声地喃喃道。
是你们逼我的。
她挣扎过,拒绝过,逃避过自救过,她走了一条只有自己能做主的路,无人伸出援手,就连她阿兄也救不了她。
崔樱咬着唇,泪盈盈地望着外面看不到脸的人影,她不想听顾行之的那些虚伪之词,也不想让自己变得后悔,她狠心的在贺兰霆稍稍停下来之后,抱着他的脖子主动亲了上去。
佛不渡她,她自甘下阿鼻地狱。
贺兰霆被崔樱举动弄愣住了,他诧异的片刻,便接受了她的投怀送抱,在当着她兄长和未婚夫的“面”的情况下,就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他与崔樱纠缠的难分难舍。
而久久等不到回应的顾行之便以为贺兰霆没有兴趣再听他禀告,他迟疑的道:“臣知道了,臣先告退。”
他虽然很想留下来,听崔珣和林戚风到底是什么正事要说,但这俩人嘴巴都很紧,大有避着他的意思,顾行之心中冷哼,不愿再耽误下去主动离去。
他有的是办法知道他们求见太子所为何事。
顾行之站在门槛处,将要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屏风后面有两个交叠的身影,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还要继续停留仔细观察时,就被魏科提醒的声音打断了。
而那一幕给他心里留下了一道神秘的阴影,他却再也没有机会看第二眼了。
不然他会发现,那道属于太子的身影里,多出来的一个人,就是他曾轻视不屑,嘲笑过根本不可能被太子看上的未婚妻。
可惜。
当真可惜。
庸人俗目,不识春樱是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