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明月天山
素知心转过身来，对猛将付传灯说：“咱们到葛逻禄大军那里去看看。”
葛逻禄是北方的一个民族，说突厥语，是乌孜别克族的祖先。葛逻禄曾经臣服于突厥，后依附薛延陀，最终跟了大唐。
素知心与付传灯策马飞奔，溅起滚滚黄尘。付传灯见素知心双眉紧锁，惊问其故。
素知心心中郁结：“想当年，金戈铁马，大唐帝国在西域登高一呼，应者云集，莫敢不从。你再看这一次，高仙芝号召远征，响应的只有葛逻禄和拔汗那两个国家而已。”
拔汗那，在汉代时期，叫做大宛。
付传灯脑子不好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豆儿来。素知心长叹一声：“高仙芝节度使背信弃义，允诺石国投降，却又趁其不备，突袭攻占。我心中不服。高仙芝又擅自攻打突骑施汗国……大唐的边疆节度使擅自灭亡北方各国，已经成了习惯，大唐皇帝往往装没看见。但，高仙芝在突骑施汗国，肆意掠夺，抢夺珍珠宝玉，私吞占有，一夜间暴富。这让西域各国大失所望。”
付传灯认为素知心对大帅高仙芝生了不满之心，对大唐起了不臣之心。
两人策马来到葛逻禄大营、葛逻禄人见是素知心，都以本民族的方式施礼，高呼雅罗珊万岁。
来到葛逻禄可汗的金帐。气氛却变了。十名葛逻禄高手神色紧张，不让进帐。
素知心游目四顾，看到不远处有几匹汗血战马。牵马的战士，穿的是葛逻禄的服装，对话却用突骑施汗国的语言。
十名葛逻禄高手解释说牵马的人是在葛逻禄当兵的突骑施人，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是，他的神情出卖了他。
素知心心中雪亮：“突骑施人已经和大食国联手，此刻出现在葛逻禄军营，一定是葛逻禄人要叛变！付传灯，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杀！”说罢，一掌推出，惊人的内力像滚滚江水，卷得十名葛逻禄高手枯枝败叶一样乱转。其中有五六个脏腑受伤，吐血身亡。
付传灯脑子中立刻映出一个历史典故：汉代名将傅介子当场斩杀匈奴使者，逼迫乌孙人与匈奴决裂。
杀意暴涨，鬼挡杀鬼，佛挡杀佛！
上前阻拦的葛逻禄人，转眼间，人头滚滚。人头还没滚滚的葛逻禄人，身子滚了。
鬼和佛都挡不了。一个柔柔软软的小女子挡得了
两位杀神闯入大帐，把刀横在葛逻禄可汗的脖子上。
素知心语气坚决：“我若抓住突骑施人，必砍碎成酱。”
一个妖媚入骨的女人从帘幕后，风情万千地走出来：“雅罗珊是要用什么刀切碎小妹？舌刀？牙刀？还是……”
这个女人，就是突骑施汗国的妖魅公主：碎叶。她以碎叶城为自己的名字。
素知心看到碎叶的狐媚眼神，杀气顿时化为蒸腾的欲望。
故事讲到这里戛然而止了。其实后续的故事是当天夜里，素知心、付传灯、葛逻禄可汗与碎叶公主，四个人同榻而眠，抵死缠绵。后续的故事太出格，没法对没出阁的少女讲。
饶是没听后续故事，这位少女已经出离愤怒了。
少女气得不想理绝顶，策马独自走了。绝顶担心，大喊“你的肋骨！不能让马狂奔！”
星眸发着女孩子脾气：“我偏要震碎肋骨！我的肋骨我就要震碎它！跟你有关系吗？”
片刻后，她扭转马头，慢慢地回来了。她很大气，想通以后，觉得绝顶是被谣言蒙蔽了，不怪绝顶。
星眸想了想，觉得绝顶不让她纵马狂奔，是出于好心，自己不该不识好歹。这姑娘有一样难得的品质：能对心爱的人认错。女人，认错的女人……全天下也挑不出几个。星眸就是这几个中的一个。
星眸认了错，讲起了她查探到的故事：
怛罗斯之战的一年前，在冰封雪浸的天山山腰，不知突发什么奇想，素知心忽然在一块探出悬崖的石头上坐下了。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一袭大唐白衣的素知心，面对着万古的冰川，露出了忧郁的容颜。他在想家，想家人，想他死去的父亲，想他死去的母亲，也想还活在世上的恨他的妹妹。
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
一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北国少女，欢快地绕过山路，走了过来。这就是突骑施汗国最珍贵的明珠，单纯的像湖水一样清澈的碎叶公主。
公主单纯善良，纯洁如雪。她看到一身大唐白袍的素知心，把他当成自寻短见的人。碎叶想上前救人，又担心惊动了素知心，反倒害得他急于跳崖。
碎叶略一思索，有了一个主意，轻轻地唱了起来。没错，她唱的是突骑施民族的民歌。
碎叶柔声唱着，‘燕子啊，听我唱歌我心爱的燕子啊。亲爱地听我对你说一说，燕子啊。燕子啊，你的心情愉快亲切又活泼，’
素知心转过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碎叶公主。
碎叶公主认为素知心已经被她吸引，她觉得救人这件事，有希望了，于是继续唱。
“你的微笑好像星星在闪烁，啊……眉毛弯弯眼睛亮，脖子盈盈头发长，是我的姑娘，燕子啊……燕子啊，听我唱歌我心爱的燕子啊。亲爱的听我对你说一说，燕子啊……”
素知心被碎叶清澈的美惊呆了，片刻后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头去。
碎叶看到素知心飘飘出尘的气度，也是一震，忙红着脸，把目光转向远方。
素知心此时还不太懂突骑施汗国的语言，不明白唱的什么意思。
碎叶公主用唐言汉语，柔声说：“你还多年轻啊。人生虽然有很多痛苦，可也有很多欢乐啊。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素知心惊讶地望着碎叶。碎叶语气暖暖的：“自杀可不是勇士的选择。骆驼不怕戈壁的风沙，雄鹰喜欢昆仑的山崖。再难过的关口，英雄都能飞过。”
素知心叹了口气：“我没想自杀。再苦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现在地平线看到希望了，我为什么要自杀？”
碎叶长出口气：“不自杀就好。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刚才看到你坐在探出悬崖的石头上，我不敢喊你，我用歌声安慰你。”
素知心回答：“姑娘，你放心。我经历过最恐怖的的人伦惨剧。我曾度过十几年绝望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那时候我都不自杀。现在，以后，我更不会自杀。如果有一天，我被发现自杀了……那可能是假象，我可能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