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祁君曜看他神情不对,快步走过来扶住他,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林瑾瑜闭了闭眼,摇头道:“没有什么,只是在里面待久了,头有些晕。”
他要怎么说呢?
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不可能有两个胎记完全相同的人,若躺着这里的尸体是顺子……可怎么会是顺子呢?
阿福当时对他说过,顺子,也就是他的贴身小厮是被山贼杀掉的。
可事实是原主根本不曾到过韶山,更逞论遇到山贼。他是绝望之下与顺子换了衣服,走到山崖边自己跳下去的。
林瑾瑜不相信出了此事,林含章会仅仅将顺子赶出栖霞山庄,而顺子恰好落在葬龙会手里。那顺子就完全是被他所害,是林含章把顺子藏起来找机会杀掉的,在用一招移花接木替了钱有财。
从须离子被杀,到他坠崖,再到钱有财灭门,桩桩件件都有林含章的身影,葬龙会亦牵扯其中,或许,或许……林瑾瑜不敢再想,若真是如此,他岂不是成了祁君曜的仇人之子?
恐怕他话未说完,就在祁君曜的盛怒之下一命呜呼了。
祁君曜拍拍他的背,拉着他往外走,体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出去吧。”
林瑾瑜神思恍惚地任由他拉着自己出去,直到面巾被取下,新鲜空气涌入肺中,才如梦初醒道:“我们怎么出来了?”
“反正再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祁君曜伸展了一下身体,顺手摸了下林瑾瑜的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饭?”
林瑾瑜想到刚才所见,摇摇头道:“没什么胃口。”
“那就随便吃点面。”
“不回流音阁吃了?”
“去外面吃吧,你不是不喜欢甜口吗?”
祁君曜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林瑾瑜心里有些触动,也没有挣脱,或许,他可以旁敲侧击引导祁君曜自己推理出真相。
到了酒楼,由于还不到饭点,客人并不多。祁君曜挑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二人落座后,小二看二人打扮不俗,殷勤地沏了壶茉莉花茶,等候吩咐。
祁君曜看也不看他,抬手倒了杯茶,道:“两碗阳春面。”
林瑾瑜见小二心疼地盯着茶壶,只好随意地点了几个素菜,让他下去了。
林瑾瑜犹豫片刻,斟酌道:“这些尸体身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再放着也是徒劳,何时让他们入土为安啊?”
“这得看官府的意思,估计等头颅都找回来就可以了。”
林瑾瑜为难道:“若是一直找不到呢?”他知道古人很讲究身体完整,但若那是顺子,他的脑袋绝不会被轻易找到,难道要让他死后也一直不得安宁吗?
“只是时间问题,早晚会找到的。”祁君曜斟了杯茶递过来,安抚道:“早知道你这么害怕,就不带你进去了。”
“我才没有害怕。”林瑾瑜小声辩解。
等菜都上齐了,林瑾瑜只是慢慢搅着面,并不怎么吃,祁君曜就知道他是嘴硬了。
林瑾瑜勉强忍下喉间的恶心,吃了几筷子面就不动了,托腮坐着看祁君曜若无其事地下筷。
“你觉得我爹人怎么样?”林瑾瑜突然开口道。
“挺好的,仗义疏财,帮扶后辈。”
“这些是外人的评价,我想知道你自己的看法。”林瑾瑜严肃道。
祁君曜促狭一笑道:“我不是外人,难不成是内人?”
林瑾瑜一拍桌子,道:“你爱说不说。”
祁君曜放下碗筷,沉默须臾,开口道:“江湖中承你爹恩情最大的就是我了,这些年,他教我武功,给我钱财,鼓励我为师父报仇,曾经我还怀疑过他,就算是师父的旧友也没必要这样待我,他对我这么好,究竟是有什么图谋。”他笑了笑,又道,“后来知道他是想把你交给我后,就想通了。”
林瑾瑜道:“那我爹为什么不教我武功、给我钱财呢?明明有穷凶极恶之人想取我性命,却不给我自保的本事。”
祁君曜摸了摸他的额头,哑然失笑道:“从前你自己死活不肯学武的,只愿意天天抱着把琴弹,这些你都忘记了?”
林瑾瑜尴尬道:“不记得了。”
他想了想,开门见山道:“你还记得顺子吗?是我之前的贴身小厮。”
“有点印象。你还想起什么了?”祁君曜追问道。
“都是一些有的没的,关于那次绑架还是一点都没想起来。别打岔,我跟你说顺子呢,你还记得他的身形和长相吗?”
祁君曜难掩失望地摇摇头,兴致缺缺道:“不记得了。你提他做什么?还想找他回来伺候你?”
林瑾瑜震惊道:“他不是死在山贼刀下了吗?”
祁君曜勾起唇角,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你还真的信了?山贼的事情不过是你爹编出来骗你的罢了。”
林瑾瑜更震惊了,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会知道?”若是知道了此事,怎么还能如此诚心地夸赞林含章。
“折雪在栖霞山庄后山找到了你跳崖留下的血迹。再说你从前万般排斥我,怎么会去韶山烧香祈福?若是你是不堪受辱跳崖自尽,倒还有几分可信。”
“而且,城外茶棚那次你不就已经看出来了吗?你的伤在右脸,那么凶手只可能是左撇子或是你自己,那些山贼通通常用右手,你当时脸色大变,心里已经有了这个猜测吧。”祁君曜慢悠悠道。
“你知道我是自杀的,怎么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祁君曜轻笑道:“从前的你会自杀可是一点都不奇怪,不过如今的你嘛,肯定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至于顺子,在你爹打算用这个借口蒙骗你时,就把连他在内的三个小厮逐出山庄,还了自由了。”
“那你能找到他吗?”林瑾瑜极力引导着。
“你这么想见他?”
林瑾瑜用力地点点头。
祁君曜冷漠道:“不能。江湖浩大,找一个无名小卒,无异于海底捞针,异想天开。”
林瑾瑜不死心道:“你试着去找找呗。”
祁君曜声音冷如寒霜,“你再提他,我保证他下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就是一具尸体了。”
可他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林瑾瑜没敢说出来,只好愤愤转头看向窗外。
祁君曜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
临安城百姓安居乐业,生活丰富,大街上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一个男孩从小巷里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边跑一边不住地回头张望着,他身后三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正快步追上来。
为首的男人一甩手中的木棍,只听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那木棍精准地砸在男孩背上,男孩被撞得扑身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林瑾瑜猛地站起身来,那个男孩与他记忆中在树林中与寸柔逃窜的年幼的林瑾瑜重合,让他心生恻隐。
“小贱人,再跑啊,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天天就知道折腾哥哥们,再这样,老子就打断你的贱蹄子。”
男人们狞笑着向他走去。
忽然,酒楼二楼窗户飞出来一把长椅,直直砸向四人脚边,四人懂点功夫,连忙向后撤了半个身位,只见原本他们所占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一个方形的深坑。
“走吧,下去看看。”祁君曜伸出手来,林瑾瑜顺从地把手搭上去。
为首的男人一看便知出手之人武功之深,拱手认怂道:“我兄弟四人行事鲁莽,不知得罪了哪位高人,我们带了这男孩即刻就走,还请您见谅。”
说完使了个眼色,另一长满络腮胡的男人伸手欲拉那男孩,又一把椅子从一楼飞出,直把络腮胡砸的吐出一口老血,弓着身子半天站不起来。
为首的男人脸色一变,色厉内荏道:“这男孩偷逃出春满楼,我兄弟四人只是奉拜月山庄庄主之命捉拿他回去,阁下为何屡次出手阻挠?”
男人搬出拜月山庄,一方面是想让高人给几分薄面,让他们可以快些回去复命;另一方面也是警告,若再出手阻拦,就是与拜月山庄为敌。
一个身着月白色衣服、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子从酒楼急匆匆地跑出来,手里捏着一只鸡腿,嘴角还沾着没擦尽的油腻,他皱着一张包子脸,为难道:“我也是奉了我家门主之命,绝不能让他被带走,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