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十日后，林含章派去江城的人带回了一个噩耗，寸柔被月香楼的护院们活活打死了。
小林瑾瑜自然是无法接受，他热泪止不住地溢出，哭喊着：“这不是真的，我娘没有死。”
“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我要去救我娘。”
两个暗卫一左一右地按着他，他挣脱不开，凄厉的哭嚎回荡在小院里。
林含章半蹲下来，拿帕子给他擦着眼泪，温声道：“小瑾瑜，别哭了，再哭眼睛都要肿了。”
“既然你娘已经不在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吧。”这是林夫人的意思，她可怜林瑾瑜从小受苦、又没了娘，准许他刘在栖霞山庄。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去找我娘，我要回去。”
林含章不厌其烦地给他擦着眼泪，“你娘已经不在了，以后你就住在栖霞山庄，我是你爹，我会好好养你的。”
“你不是我爹。”林含章手一顿，林瑾瑜也停止抽泣，他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喃喃道：“你不是我爹，如果你是我爹，为什么我娘死了，你一点都不难过。”
帕子已经被林瑾瑜的眼泪浸得温热，林含章站起身来，将它递给一旁的暗卫，平静道：“我是你爹，我上了你娘，你娘生了你，你就是我儿子，你身体里有我一半的血。这不是你可以辩驳的。还是说你觉得你娘会骗你？”
林瑾瑜胆怯地看着他，重复道：“我要去找我娘，我要去找我娘。”
林含章嘲弄一笑道：“你娘有什么好，你跟着他从小受苦、受尽屈辱；在这里，我可以保你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再说你娘已经过世了，尸体被直接扔在了乱葬岗，你还回去做什么？以后你就算想给上坟都没有地方插香。”
“不！”林瑾瑜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饶是见惯了生死的暗卫都觉得于心不忍了。
林含章没有半分动容，快速点了一下他的睡穴，冷声道：“看好他，若是他再吵闹，只管这样让他睡过去，我不许外面有人听到他哭喊。”
“是，庄主”。
之后小林瑾瑜大病了一场，须离子来探望了好几次，见他小脸苍白，缩成一团嵌在软被里，直呼可怜。只是不巧，每次他来，小瑾瑜都正好昏睡着，后来他接到潋滟门的密信，匆匆回了潭州。
等他第二年再来时，林瑾瑜已经一脸冷淡，不再与他亲近。
在栖霞山庄生活的这么多年，宛如坐牢一般，痛苦而漫长。唯一可以与林瑾瑜说得上话的，只有他的贴身小厮顺子。
在林含章强逼他委身祁君曜之下，林瑾瑜再也不堪忍受，那夜他与顺子互换了衣服，一路走到后山，将脸划破之后，纵身跳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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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就是原主给他的全部记忆了，接收完毕之后，他再也没做过类似的梦。
林瑾瑜尽力掩饰着心中的滔天恨意，只是离开栖霞山庄的念头更加坚定了，他恨不得祁君曜立刻带他离开这里，不论祁君曜打得什么主意，总不会比林含章更可怕。
他不自觉地更加亲近祁君曜，祁君曜却以为是被他之前的话吓到了，暗自发笑。
林瑾瑜每日花两个时辰练习走路，再让祁君曜帮他用内力疏通经脉，倒也比预想中恢复得快。
这天，折雪带着左归丸回来了。他面容苍白，衣服破旧，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看着让人不忍。
林瑾瑜关心道：“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是不是路上遇到土匪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们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折雪将一个白色陶瓷小瓶轻轻放在桌上，掩唇咳了一下，声音干涩喑哑：“不碍事。”说罢又咳了几下。
并没有遇到土匪，只是不慎中了丁夫人的喜笑颜开散，害他整整狂笑了三天，嗓子都笑劈了，还一边狂笑一边被迫与她激战了两天罢了。
不过能得到夫人的关心也算无憾了，折雪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多谢夫人关心。”
面前的二人同时干咳几声，不自在地转过视线，折雪无措地看着二人。
又怎么了？
“你下去吧。”祁君曜道。
“是。”折雪揖了个礼，打算下山寻个药铺抓点治嗓子干哑的药。
唔，或许门主和夫人也需要。
春风融融，桃花灿灿。
祁君曜看着满院子来回走动的林瑾瑜，轻笑出声。
林瑾瑜转过头来，兴奋道：“怎么样？是不是走的很正常？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很好，是，没有。”祁君曜走过来，虚扶住他，无奈道：“好了，不许再走了，腿好也禁不住你这么折腾，我扶你去坐一会儿。”
“不，我要再走一会儿，我天天坐轮椅都要坐出痔疮了，好不容易腿好了，我还没走过瘾呢。”
“小心摔一跤，乐极生悲啊。”祁君曜在一旁说风凉话。
“你敢咒我？”林瑾瑜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迈步前行。
“小心着点。”祁君曜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免得他真跌倒了再受一次罪。
林瑾瑜走着走着，突然跳起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祁君曜一惊，见他稳稳落地，才放下心来，不满道：“这又是搞什么？”
林瑾瑜深情得意道：“你不懂。”
祁君曜：“……不许再走了，跟我去那边坐着。”
林瑾瑜听话地伸出手任由他拉着走。
“祁公子，我家庄主有大事相告，请您立刻到书房一趟。”忽然，一名栖霞山庄的暗卫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道。
“什么事，这么慌张？”祁君曜并不在意，仍小心翼翼地拉着林瑾瑜朝凉亭走去。
“庄主说，是有关葬龙会之事。”暗卫语速放得极慢，“葬龙会，重出江湖了。”
“你扶他回房。”祁君曜咬牙吩咐道，抬腿欲走。
“等下，我跟你一起去。”林瑾瑜一把握上他的手，“我也是当事人，有知情权。”
书房内，林含章见到二人一齐进来，颇为不解，随即面露怒容质问祁君曜：“你都告诉他了？”
“是，林伯父。”祁君曜微微颔首，“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林含章的视线在林瑾瑜脸上逡巡着，他紧紧握着祁君曜的手，面上挤出一个单纯的笑脸，无辜道：“爹你自己不肯告诉我，还不让君曜跟我说吗？若我早知道他功夫这么好，可以保护我，也不会任性地拒绝婚事了。”
说罢，他还冲着祁君曜甜甜一笑，亲密非常。
林含章看他如此，也放下心来，保证道：“这些是江湖中的腌臜事，爹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既然你已知晓，也不必担心，君曜武功更甚他师父当年，还有栖霞山庄和潋滟门的众多高手，葬龙会伤不了你一根毫毛的。”
“这是我刚刚收到的临安那边传来的消息，你们看看。”
祁君曜接过来，展开一扫，眉头紧紧蹙起。
珍宝阁在临安的分号由钱有财钱掌柜管理，四天前，钱家满门六十七口被一夜之间屠了个干净，所有尸体的头颅都被砍下，不知所踪。而凶手在现场留下了金色鸟形图案。
金翅大鹏鸟，传闻中以龙为食，正是葬龙会的标志。
“我即刻动身前往临安。”
“我也一起去。”
林含章眉头一皱，迟疑道：“瑾瑜伤才刚好，不适合长途赶路，不如还是留在栖霞山庄吧，等君曜处理完事情再来找你。”
祁君曜也转头看着他。
“爹，我要跟他一起去。且不说我腿已经好了，钱掌柜是珍宝阁的伙计，他被人屠了满门，我作为珍宝阁未来的老板，一定要去为他查明真相、抓住真凶。更何况，或许这事本就是冲我来的呢，葬龙会为了恐吓我才做了这件事，那他们岂不是无辜枉死？若我不现身，恐怕还有更多的人因我遭难。”
林含章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就是因为葬龙会如此凶残，爹才不想让你去。”
“爹，你是武林盟主，如果我贪生怕死，任凭别人代我牺牲，那我还有什么脸做你的儿子呢，江湖中人又会怎么看待您呢？”林瑾瑜语气诚恳，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超然模样。
林含章揉了两把林瑾瑜的头，欣慰道：“看来我儿真的长大了，爹为你感到骄傲，那你便去吧，君曜，你可要好好护着他，若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祁君曜微微颔首，一本正经道：“自然，就算我死了，也会化为厉鬼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倒也不必！
林含章满意地点点头，打趣道：“看到你们感情如此好，我也就放心了。葬龙会此事一出，原定下月的武林大会恐怕要推迟了，你们的婚事也不能借势公布。接下来你二人要同路而行，不如我即刻向江湖各大派公布你们的喜事，省得一路上有人起贼心？”
“不用了，爹，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二人这样牵着手在外面走一圈，大家就知晓了，不用您特意通知。”林瑾瑜紧张到语无伦次。
祁君曜摸了摸下巴，高深莫测道：“这就叫出其不意。”
林含章也不强求，又嘱咐道：“也好，对了，你大哥前段时间刚好去临安城执行公务，出了这事，他肯定也不会走了，去了那边之后，你要听你大哥的话，若是君曜欺负你，只管让你大哥教训他，再让你大哥送你回来。”
“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要赶路，我也要给临安去一封信，安排好你们的接待事宜。”
“知道了，爹。”林瑾瑜想了想，又道：“前段时间君曜把阿福发配去劈柴了，我走了之后，爹你让阿福去帮我看院子吧。”
这夜，林瑾瑜吃过晚饭之后，早早就沐浴上床了。只是一想到明日就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囚禁了原主十四年的牢笼，林瑾瑜感同身受地久久难以入睡，直到天光破晓，才浅浅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