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玉肌草通过口哨的呼唤才知道时符彦已经回鹿吴山了,当初那个听到口哨声立马会出现在她面前的承诺并没有实现。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所幸最后他人没出现,两人倒是隔空说上了话,到这里那些埋藏在她心底深处的不安才稍微减轻了几分。只是两人说好鹿吴山见,眼下车子越来越接近目的地,那些不安又跟水里的鱼一样,有想往外探头的趋势。
最后车子开到实在无法继续往上的地步,玉肌草出声让都柏霖停下。
“嘟嘟,就在这停车吧。你在车上等我,我去找符彦哥哥。”
都柏霖第一反应是拒绝。倒不是因为不想她跟那个人单独见面,纯粹是觉得这里太危险了,不放心她一个人。
“没事的,你放心吧。我跟符彦哥哥说好了见面的地方,他会在那里等我。”
临了又多解释了一句,好像生怕都柏霖会瞎想似的。“他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我担心跟今天在上北山发生的事情有关,我必须要过去亲自问一问。这件事他不太想让人知道,所以……”
都柏霖明白,只说让她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打他的电话,他会在原地待命。
“还待命,你以为我这是去拼命啊。”玉肌草忍不住想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
他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很快又让玉肌草正经起来,她敛住笑意,慎重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会注意保护自己的,你也是,等我回来。”
两人就这么在半山腰的地方分别了。离开的时候,三月的春风裹挟着还没完全撤离的冬的寒意,吹的人脸上刺刺的疼,但都不及那些未知的事情在人内心不停敲打带来的忐忑感更为让人难受。
玉肌草带着紧张跟忐忑的情绪再一次踏入那座曾经给她带来很多不好的回忆的山,幸运的是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直到她在提前说好的地方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时符彦,那些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涟漪才再一次泛起。
最后还是她再次吹响那把口哨,时符彦的身影才姗姗来迟。
他跟之前的样子没什么不同,只是脸色憔悴了很多,可看到她的一瞬间,依然跟从前一样努力朝她扬起灿烂的笑容。
“抱歉,我来迟了。”
“没事没事,我也才来一小会。”
两人只寒暄了几句,玉肌草就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我听嘟嘟说你离开白马了,就是前几天的事,为什么呀?之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也不是什么大事,没特意提的必要,就是想换种生活。”
他的神色如常,说的话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玉肌草知道他大概不想说太多,也不好深挖到底,尽管她很肯定那番说辞并不能代表什么,或者换句话说,她觉得他离开白马肯定有特别的原因。
“你怎么样最近?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她望着时符彦,他还是那般挺立地站在她面前的样子,跟从前很多次一样,她要稍微往后退几步仰头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在玉肌草心中渐渐滋生开来,但她说不清具体的原因。
“我没事,挺好的。”他只笑笑回答道,之后是无声的静默。
初春的山上的风,还没有一丝暖和的意思。玉肌草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的打了一个凉颤,但很快那阵风又停止了,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时符彦换了个站着的方位,那位置在上风口,完完全全为她挡住了迎面袭来的冷风。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触了一下。
“我没事,不冷,你别站在风口了。”
他只笑笑,但没改变位置。
那样的笑容好像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挂在他脸上,只是今天细看之下有几分不同,她说不清那样的不同是何原因,只知道今天的他很不一样。
他好像看出了她的困惑跟不自在,这回不等她先说什么,主动开口:“我穿的多,又是男人,不怕。”
玉肌草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又想到了别的,“为什么符彦哥哥今天约我来这里见面?”
她实在想不通两人来这里见面的原因,也想不懂为什么之前明明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现在竟然要用一只口哨才能联系上他。如果当初那只口哨她不经意间弄丢了怎么办,如果她脑子笨,没想到这一层又怎么办?
他们难道就要这样没说一声再见就要分别了?
她的心里突然伤感起来,为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分别”那个词。
“符彦哥哥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为那天首映礼结束之后发生的事情?”她想不到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异样,唯一觉得有可能的就是那天餐桌上发生的事情。
“对不起,那天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我心里没做好什么准备,可能说的话没过大脑,不经意间伤害到你了,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你知道的,我……”
她想说她早就把他当作亲哥哥看待了。她没有名义上的哥哥,除了姐姐喜欢的瑾方哥哥,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她的姐夫,也不是哥哥,所以她是真心诚意把他当作哥哥看待的。尤其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没有一个亲人,只有他在她发生危险的时候三番两次站出来保护她。
这种保护让她觉得心安,但又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因为她知道他对她的感觉是不同的,是复杂的,这种不同跟复杂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除了感恩跟感谢之外,再也不知道还能拿出些什么作为回报。
唯一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的就是无条件地信任他。这也是那天俩人虽然说的话题并不十分愉快,但她从始至终没有一丁点怀疑他的原因,她知道他的初衷肯定是为她好。
“你别这么说,我没有生气,一丁点也没有。”
他的话又把玉肌草拉回到现实中来,两人又恢复到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的状态。最后还是时符彦涓涓如流水一般让人舒服的说话声打消了玉肌草心中的阵阵鼓点。
他说:“那天的事早就过去了,我当时没生气,之后也不会生气。”其实后面还有一句“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呢”,但他没有勇气说出来。
玉肌草心里松了一口气,到这里才敢把上北山的事情说给他听,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些解决的办法。
时符彦是知道原因的。
他消除了一切存在在那个世界的联系方式,包括离开白马、注销掉手机号,一切都是在他父亲的逼迫下不得已而为之的行为。原因不过是父亲答应他让玉肌草安安心心留在人间,不是糊里糊涂地留下来,而是有理有据、跟正常人一样留下来。
条件就是他必须乖乖回到鹿吴山继续过他应该过的生活。他的父亲已经老了,鹿吴山的一切必须要亲自交到他的手中,他才能放心。
时符彦一开始根本没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他从不觉得父亲能对玉肌草的生活起到任何影响,换句话说,他不觉得他有能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直到首映礼结束之后的某一天,他突然被父亲用外力强迫带回到鹿吴山,在他的手下亲眼通过透天镜看到数年之后她所过的生活,他才真正意识到父亲的能力。
那方小小的透天镜里是她因为自己的出生而遭受的一切来源于外界的痛苦。她不再跟从前他看到的一般那么快乐,相反被一层层世俗的枷锁牢牢束缚着,而那份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爱情,只在她尝到一丝甜味之后就日以继夜地纠缠着她,让她逃不开又避不过。
而那位引发她痛苦的源头的男人也跟她一样,俩人还没尝够爱情的甜头,就被现实的打击伤害的面目全非。
他们并非没想过以一己之力抵抗外界所有的阻拦,但现实从来不会因为你们的努力就把天平的一端朝你们倾斜,最后的结果是他们的爱情就跟《白狐传奇》的结局一样,甚至比故事里的男女主角还惨。起码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只是天各一方,重新回归到自己应该存在的位置上不再见面。
他们不一样,迎接他们的未来是无休无止的黑洞跟陨落。
时符彦终于见识到了父亲的能力,也在透天镜里看到了他们的另一种结局。那个结局得以实现的条件就是他乖乖回到鹿吴山,把人间的一切忘却在脑后,并承诺永不离开鹿吴山。
而玉肌草最近一段时间的身体异样以及今天发生在上北山的一切,都是时符彦的父亲在兑他曾经对儿子许下的承诺。
为了救张奶奶而掰下的鹿角没有一丁点效果,在上北山的山顶再也看不到任何特别的东西,种种这些都在说明她正在一点一点摆脱自己本来的一切,或者换句话说,她正在离那个叫玉肌草的自己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