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泷家大宅五楼被泷老爷子独享，有着与其他房间不同的装修风格和超规格的安保措施，除了卧室、书房这种基本功能区域，会客室、茶室、餐厅不一而足。而能让泷老爷子在书房招待，与其说沈瑕身份重要，不如说她与泷老爷子的关系比一般人更为亲密。
毕竟整个泷家也没有几个人进过那间书房。
怀着好奇又忐忑的心情，泷仙仙在顾叔的指引下走进书房。一进门就是一组笨重的套着老式白色沙发套的沙发。
泷老爷子坐在双人位中间，沈瑕坐在单人位上，另一侧应该摆放单人沙发的位置被一个巨大的地球仪占据了。
泷仙仙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坐哪儿？
二位长辈连抬头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没有，总不能让她直接开口：爷爷您旁边挪挪，给我腾个地儿。
好在泷仙仙脸皮够厚，深吸一口气，朗声说：“祖父，沈总，今天晚餐吃得还不错吧。我速冻了一些手打糍粑用餐盒装了，一会给沈总带走。”
语言粗糙了点，好歹嗓音洪亮，沈瑕终于舍得抬头看她一眼了，也让泷仙仙看清了这个黑暗料理界boss的真容。
作为一个女企业家，沈瑕外表的美丽很突出。
虽然皮肤状态和她的实际年龄相吻合，一看就没有往脸上砸过钱，但出众的五官还是把她的年龄拉低了十岁。没有使用科技保留青春的脸，反而增强了她气质上的独特魅力，与时下流行的人畜无害“白瘦幼”截然不同，凌厉又沉静，既有武将的杀伐感，又有文臣的书卷气。
泷仙仙也不知道这时候的正确反应是什么，但她的第一反应是：荀墨陪她喝酒，不会喜欢这样的吧？
沈瑕只扫了泷仙仙一眼，就不看她了，问泷老爷子：“这是源哥和小瑜的孩子？取得哪个名字？”
这话说得简简单单，信息量可太大了。直呼泷仙仙父母的昵称，摆明她和泷家关系亲密。不直接问泷仙仙的名字，而是说“取得哪个”，说明她了解泷仙仙的取名过程，知道泷家为她准备了多个名字。
“仙仙。”泷老爷子说。
沈瑕低头一笑：“这名字，一听就是你孙女，长得也像你。”
名字就算了，长相的部分泷仙仙实在不敢苟同。但泷老爷子明显很受用，招呼泷仙仙过来，说：“别叫沈总了，叫沈阿姨。她和你妈妈是朋友。”
沈瑕摆了摆手：“朋友可算不上，非要说有什么关系也是情敌。”说到这里她卖了个关子，拿起茶几上的茶浅饮一口，“我和你妈妈都是受你祖父祖母资助的失学女童，就连名字都是泷叔取的呢。我叫沈瑕，她叫严瑜。在泷叔的资助下我顺利考上了大学，你妈妈更厉害，考上了舞蹈学院。上大学的时候我们逢年过节就来泷叔家吃饭，还先后追求过你爸爸呢。”
泷老爷子眉头一皱，立刻道：“小沈，当着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沈瑕不以为意，说：“就是要说给孩子听。还不是怪你钦点小瑜做儿媳妇，要是选了我，泷家能二十年没长媳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泷老爷子佯怒，“你要是进了泷家门。用不了二十年，二三年就把我气死了。”
泷仙仙在旁边看得稀里糊涂，她也听不明白这俩人在她面前一唱一和的是要闹哪样，好在她听不懂就不琢磨，当是吃免费的豪门秘瓜，还挺带劲。
沈瑕看泷仙仙往那一站也不插话，表情懵懂中略带兴奋，对于她话里话外挤兑自己母亲的行为毫无反感，顿时觉得十分没趣，话头一转，对泷仙仙说：“刚吃饭的时候听泷叔说，今天的晚饭都是你准备的？”
提到饭泷仙仙可就不困了，可不等她开口沈瑕接着说：“谈谈你今天这道菜的理念吧。”
泷仙仙：？？？
“好吃，算理念吗？”
沈瑕笑笑：“社会发展到如今这个阶段，物质极大丰富，只用好吃来评价一道菜实在过于低级了。菜肴是沟通厨师和世界的桥梁，通过这道菜你想向人们传达什么理念？这些理念又是怎么通过对食材的构建赋予到菜肴上的？不能简简单单两个字‘好吃’就结束了，你的思想呢？你的表达呢？”
泷仙仙宣布，这是她穿书以来前所未有的懵逼时刻。
“要不我回去给您切个果盘……”
沈瑕嗤笑一声，说：“摊开了说吧。你的情况泷叔跟我提过了，我今天来的目的除了看看叔婶，主要就是解决你在华国工作的问题。你的运气很好，我正在主抓一个高端私厨项目，主厨岗位竞争是非常激烈的，但我有意给女性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你是怎么想的？”
“私厨是私人厨师的意思吗？”泷仙仙问，“就像我家的季师傅那样？”
“完全两个概念。我的私厨团队没有固定的工作地点和工作对象，客户群体是追求高品质家宴的人群，让客户在最舒适、最安全的环境里享用最高级别的美食，这种体验是超过一切饭店的。”
“这不还是去别人家里做饭么。区别就是我家的厨师是正式员工，你的厨师是小时工。”泷仙仙听明白了，“沈阿姨，谢谢你替我操心了，我不想去。”
沈瑕不愧是boss级别的自信，被小辈直接拒绝非但没有翻脸，反而饶有兴致：“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是因为年轻资历浅，有自卑情绪？”
泷仙仙：都说不去了还逼人家说什么理由！难道让我说，你是大坏蛋，我不想弃明投暗为虎作伥？
泷仙仙不好直接回答，转而对泷老爷子说：“祖父，你给我找工作前也得问问我的情况啊，我现在是星光平台的签约主播，有两千多万粉丝呢。”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吹牛，泷仙仙当场让泷老爷子手机搜索“仙有食堂”，没想到老头网瘾不小，自己就有星光账号，id里还有个耐人寻味的凤字，叫“凤箫声断”。
见泷老爷子对网络主播并不反感，泷仙仙索性坐在他旁边，点开几个高赞视频开始自我安利。简单翻看仙有食堂的账号，确认她真的是千万级别的主播后，泷老爷子肯定道：“这个事情做得好，要继续做下去。”
泷仙仙：老头居然真吃这一套？荀墨莫不是开了天眼。
趁热打铁，泷仙仙把自己参加比赛的事情说了，又说：“本来打算拿了第一再告诉您的，这下好了，惊喜没了。”
泷老爷子哈哈一笑：“让你长个记性，以后有事还敢瞒着祖父？”
泷家祖孙的欢乐互动让沈瑕大为尴尬，本来是泷家求她办事，现在她反倒成了多余的。本来她对泷仙仙的厨艺没有多么欣赏，反倒是泷仙仙的长相让她十分满意，这样一位美女大厨放在哪里不是棵摇钱树。
再加上那两千万粉丝，就算是泷老爷子嘴里的肥肉也值得她夺上一夺。
“你说的这个比赛我知道，第一名可以获得参加《蒙面厨王》的机会。正巧这档综艺我投了钱，又是评委。那就期待在综艺节目里品尝你的手艺了。”沈瑕说。
与泷仙仙有关的话题到此结束，泷老爷子说他和沈瑕还有事情要谈，示意泷仙仙离开。临走前沈瑕起身跟她握手，离得近些，泷仙仙闻到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烧艾草味道。
泷仙仙回忆了一路自己是从哪里闻到艾草味的，完全没注意到荀墨站在门口等她，待她进了屋，荀墨立刻锁上了门，问：“怎么样？”
泷仙仙吓了一跳，思绪被打断，没好气地说：“什么怎么样？”
“沈瑕啊。”
泷仙仙冷哼一声：“长得漂亮又有气质，还有钱，重要的是还懂理念。换做是我我也陪她喝酒。”
“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这一茬了。”荀墨现在十分后悔昨天如实供述了陪酒环节。
“我问你，沈瑕昨天让你谈做菜理念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荀墨一五一十地说：“烹饪理念是有话术的，餐厅经理编写的，我基本就是复述一遍。绿色、有机、原生态，捡客人爱听的说呗。沈瑕今天也问题这个问题了？你怎么说的。”
“我说理念就是好吃。”泷仙仙气哼哼地说。
荀墨笑了，笑得十分开心，就像清晨五点摘下的第一个挂着露水的苹果。
泷仙仙：真好看，原谅了。
荀墨又问：“沈瑕还跟你说什么了。”
泷仙仙把手机掏出来给他，“我去泡澡了，你自己慢慢听吧。全程我都录音了。不要惊奇我怎么会录音，上次在医院跟凤翩翩学的。”
“我不好奇你为什么会录音，我担心你录音被人抓个现行。”荀墨说。
可泷仙仙的脸上分明写着“知道了，下次还敢”。
“对了，我今天在沈瑕身上闻到了烧艾草味。”泷仙仙又想起了那股味道，“你昨天见她的时候有闻到吗？就是那种夏天熏蚊子烧的艾草，虽然混在火锅味和香水味里，但还是很好辨认的。”
“你还记不记得笙烟跳楼那天我们回家路上，遇到你祖父和客人在车里谈话，客人下车时我让你过去，你说在他身上闻到了烧艾草的味道。”荀墨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甚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那天的艾草味，和今天沈瑕身上的，是同一种味道吗？”
泷仙仙想了想：“我觉得是。但要不是两个人同时站在我面前让我区分，我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荀墨心头一凛，有一瞬间似乎触碰到了某种庞大而隐秘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