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景渊这一跪, 动作行云如水无比熟练。
认错的表情如此真诚, 恳切中带着真情实意。
本来屋内氛围十分低沉僵持, 初景渊这样一搅和, 场面倒是松弛下来。
江时凝差点被他气笑了。
闯祸没少闯,认错态度倒是一流。
“你赶紧滚。”江时凝没好气地说。
这要是陈潭良和景轩, 可能她这么一说, 他们就都默不作声了。可是初景渊反其道行之, 他在门口爬起来, 顺便把门反锁了,然后走到江时凝身边, 又跪下了。
“其实我们两个就是闹着玩的, 切磋而已。”景渊看向旁边的乔怀泽, 语言示意道,“对不对?”
“我是认真的。”乔怀泽说。
景渊一阵无语, 来一个陈潭良就够他吃一壶了,这又来个乔怀泽, 他们这种人性格怎么这么不懂变通啊。
可是在乔怀泽的眼里,初景渊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江时凝已经如此生气了, 根本不是几句安抚哄哄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景渊这种态度,很可能会火上添油。
果然,江时凝冷笑道,“初景渊,你平时就是这样蒙骗我的?”
被她那冰冷的眼风一扫, 景渊顿时后背发麻。
景渊露出苦笑,江时凝这么生气的样子,他上辈子就遇到过一次。现在旧日重现,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
景渊看了眼乔怀泽,只见他虽然后背上的伤痕已经有所凝结,不再流血,可是对身体的伤害和疼痛是不会因此停止的。乔怀泽又跪了这么久,已经嘴唇泛白,低垂的额头上,都是薄汗。
“母亲,要不然先给他包扎一下。”景渊说,“再这样挺下去,可能伤口就发炎了。”
景渊如此开口,不是因为担心乔怀泽,而是为了拿这件事分散江时凝的注意力,哪怕拖延十分钟二十分钟,江时凝的火气至少也能比现在少一些。
果然,江时凝的注意转移到了乔怀泽的身上,乔怀泽几乎一瞬间脱口而出,“我……我不用!”
“我这里没有东西,怎么给他包扎?”江时凝皱眉道。
“我带人了。”景渊立刻说。
他从地上爬起来,老久不跪,膝盖都不习惯直疼的慌。他过去开门,又探出头,向着走廊里招呼了一下。过了十几秒,另一个穿着黑西服戴着墨镜的男人进来了,只不过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这人正是景渊公司里的私人医生,景渊如此信任他,也是因为他上辈子是景渊宫里的御医,这辈子又学了医,但是挣得不多,被景渊挖墙脚撬过来了。
医生石章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也还忐忑不安。江时凝怒意未消,他一对上江时凝的眼眸,便嘴瓢地习惯说道,“皇贵妃好!”
“什么皇贵妃。”景渊虚踹了他一脚。
这种和修凌非有关系的词,景渊一听就不爽。
“哦哦,我失言了,夫人好,夫人好。”石章看向还跪在一边的乔怀泽,不由得叹气道,“请你这边来,我帮你包扎一下。”
乔怀泽犹豫了片刻,江时凝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他这才踉跄地站起来,医生让他坐在另一个沙发上,帮他看后背。
“怎么样?严重吗?”江时凝问。
石章头都有点大了,他本来想说些什么,结果看了眼自己顶头上司初景渊,又不好开口。
江时凝那一世也认识这个御医,便接叫他名字。
“有什么说什么。”江时凝说,“石章,你考虑好你到底认谁当老板。”
那还用问吗,当然选江时凝啊。他能得罪景渊,但是绝对不想得罪江时凝。
毕竟,这些人里谁说话算,他们心里没有13数吗?
“我说实话,夫人。”石章苦笑道,“您好好管管您这些儿子,我是医生,不是万能的。他们这些伤,再稍微重一些,就必须去医院了。”
江时凝了然。
石章开始给乔怀泽清理消毒伤口,江时凝又看了一眼初景渊。
“那他的剑伤呢?”
石章手一顿,他能够感觉到景渊那里传来的死亡射线。
然而,他仍然老实地说,“再深一点就要去缝针了。”
全完。
刚刚景渊好不容易岔开注意力而缓和的气氛,立刻又变得紧张起来了。
江时凝一想到这几天初景渊一直穿着长袖,一副正常的样子,就觉得火腾地又起来了。
“你们很可以。”她冷声说。
乔怀泽和初景渊互相对视瞪了对方一眼。
“乔先生,请你放松一些,不然伤口会流血的。”石章无奈地说。
江时凝看了他们一眼,站了起来。
“你跟我去办公室。”江时凝对景渊说。她又看向乔怀泽,“你包扎完之后再去。”
然后,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走廊,景渊又戴上墨镜,跟在江时凝身后,就像保镖一样,一点都不会让人怀疑。
江时凝的办公室和会客室都在公司顶层,因为比较静。顶楼也就是四楼——她的公司不像景轩那种一整个大厦的架势。她的公司总部就是这个四层小房,但是很多
部门地点都被分散了出去,比如凝露传媒还有专门取景拍摄的地方,以及艺人训练分部等等,这些分部都在其他地方。
进了办公室,初景渊摘了墨镜,就又要跪,江时凝烦躁地拽住他。
“跪有用吗?”
她松开手,来到办公桌后,在老板椅上坐下,景渊就站在办公桌的另一边的空地上,整个人都很蔫。
“说。”江时凝向后靠在椅背上,手肘抵在老板椅的扶手上,淡淡地看向景渊。
她根本没说清楚自己要听什么东西,却已经一副要听景渊讲的样子。
经过了刚刚的一系列事情之后,景渊也老实了下来,不再避重就轻。他慢吞吞讲了之前整个事情的经过,和自己为何这样做的想法和打算。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情商了。同样一件事,你可以讲得很平淡、或者很委屈,也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景渊自信如果他是乔怀泽,刚刚根本不可能让江时凝气成这样。那家伙和陈潭良一样,正气很足,情商不高。
他感情充沛地切入这件事情,重点表达了自己对于兄弟之间的、家庭之间的感想,将他挑衅乔怀泽和两人拼剑的地方努力压低存在感。
说完之后,景渊都快要被自己感动了。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江时凝,江时凝扬了扬眉毛。
“挺会避重就轻、自我发挥的。”
景渊的口才的确好,脑筋也转得快。然而,这种说话技巧都是江时凝过去玩剩下了的,她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景渊说的这些话哪些是真、哪些有发挥的成分。
景渊想找乔怀泽回来是真,值得表扬。
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打一架冷静冷静,也是个好办法。
只是,景渊不一定非要选择用剑来比试,他这么聪明,其他的办法也能想出来。
他是真的看乔怀泽不顺眼,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挑衅他,激怒他。景渊自己心中很清楚。
景渊明白自己被看透了,他苦笑道,“好,我去找他拼刀是有点不冷静,但是我做这件事也是为了你们俩好啊。”
江时凝垂下睫毛,她轻轻叹息。
“你知道乔怀泽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刚开始还很赞扬你,我觉得你长大了,成熟了,像是一个男人了。”
景渊完全没想到江时凝竟然会夸他,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真的吗?”他很受宠若惊地问。
江时凝横了他一眼,“然后我就听到他说你们拼剑的事情了。果然是我想错,你还是那么孩子气。”
“那……那至少有进步对不对?”景渊充满期待地说,“既然这样,就算我将功抵过,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江时凝说,“你到现在,还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做一回事?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做法,和乔怀泽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呢?”
景渊一愣。
他这回是真说不出话了。
“我只是生气你这一点。你怎么能用性命去拼一个可能性?”江时凝说,“如果你输了,你被乔怀泽杀了——你会毁掉现在所有的幸福,你不明白吗?难道我因为你而悲伤自责一辈子、和乔怀泽离心,就是你想看的了?”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景渊有时就是爱头脑发热,做事太狠,不留余地。但是他怎么可能故意伤害江时凝呢?他当时对乔怀泽的反应那么大,就是因为乔怀泽让她不开心了啊。
看到江时凝略有受伤的失望神情,初景渊犹如冷水从头顶浇下,他终于醒悟了,明白了。
景渊几步来到江时凝身边,单膝跪下,着急地说,“我懂了,我这回真的知道错了。妈,我向你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我再也不会拿生命开玩笑……请你原谅我最后一次,好吗?”
江时凝沉默地注视着他。她的目光终于有所松动。
“这事没完。”她说,“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聊。”
景渊再次想起了挨打的恐惧感。
“行。”他一狠心应下了。
江时凝想了想,又淡淡地问,“这件事还有谁瞒着我?”
“呃……”景渊本来不想卖弟弟,但是就乔怀泽那个性,肯定什么都招了,他只好无奈地说道,“景轩也知道。”
既然弟弟都卖了,那么——
“还有陈潭良。”景渊果断地卖了他了,补充道,“主要是陈潭良,您千万不要放过他。没了。”
江时凝太阳穴直跳。
她这些儿子,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景轩护着景渊可以理解,可是比较乖的陈潭良竟然也知道事情真相之后帮忙隐瞒?
“一定是你把陈潭良带坏了。”江时凝说,“等回去咱俩再算账。”
景渊:???
而无辜可怜又能打的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人生好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 景渊:我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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