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王伏真与班羿
十八年前，承恩侯王家大公子王伏真是名满羽都的才子，而班羿只是跟着乐坊辗转于羽都各个达官贵人的宴会，一个名不经传的舞者。本是云泥之别的两人却在一场宴会上相遇了。
那一年御史台邓检高升，任三品御史大夫，为融入羽都上层勋贵的交际圈，经常举行宴会邀请各家公子夫人前来赴宴。有一日，邓大人举行诗会，以乐会诗词，吸引不少喜爱音律又颇有诗才的贵公子，永定侯大公子王伏真自然受邀在列。
当时班羿所在的乐坊有些名气，就被请来为贵人助兴。
“哇，邓大夫的面子可真大。五大世家都有人来捧场。”
“今日来的人非富即贵，随便给点赏赐都够我们吃半年的。”
“是啊，可得好好演。要是给了赏赐咱们都有的分。”
“听说羽都才子王伏真也来了，听说的他的字画卖出了千金。”
“对对对，我听说过。之前他给一个舞者画了一副画，然后被有心人上门求购。足足卖了两千金！”
……………………
几个舞者歌者在后台讨论着前面达官贵人，班羿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一边拿着木剑比划着动作，一边口中念着诗：“剑气射云天，鼓声振原隰……”。不一会，琴声响起，舞者们迅速起身往诗会上走去。
诗会上乐女弹琴，舞者舞剑，颇有雅意。班羿在舞剑之时，看见了那位人人称道的才子王伏真。
原来他长这样，生得真好看啊。班羿心中想着，有一些分神。
挥剑之时却慢了一拍，他的剑将旁边一位舞者手中的剑击飞了，也是那位舞者没有抓稳，然而那把剑却朝着王伏真去了。虽然是木剑不会伤及性命，但是还是会伤到人。
班羿一惊，一个箭步而上，剑尖一挑，那把木剑被他拦了下来。令众人称奇的是，那把木剑居然在班羿的剑身上转了几个圈，又被他一推，木剑飞转，正好被那名舞者接住。有惊无险，乐声又起，舞者又舞动起来，
众人看到班羿如此精湛的技艺纷纷喝彩起来。
只是班羿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王伏真。他刚才是有些被吓着了，小口喝着茶好像有些尴尬。注意到班羿有意无意的目光，脸上微微有些红，便低下了头，然而通红耳廓还是暴露了他的羞涩。班羿笑了，手中的木剑舞得也越来越飘逸。
一曲暂歇，众人也鼓掌叫好。虽然班羿补救及时，但是还是有眼尖的人看出来了，并当众指出。
刚才那位丢了剑的舞者脸色煞白不敢出声，班羿却大大方方站了出来恭敬的跪下回道：“回大人的话。刚才是奴不小心击飞了同伴的剑，是奴惊扰了王公子。请各位大人和王公子恕罪。”
王伏真有点诧异这位舞者认得出自己，问道：“你认得我？”
班羿傻笑说：“王公子才华横溢，博学多才，学富五车。又…又…仪表堂堂，清新俊逸，满羽都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得班羿恭维王伏真的话众人都笑了，这厮只要是好词都往王公子身上套了。王伏真听到班羿如此夸赞自己也很开心，想着就免了他刚才惊扰之罪吧。
这个时候有位公子起哄：“这位小哥说王大公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必王公子的诗词你也是都读过的吧。不如由你来歌一曲来给王公子赔罪吧。”
王伏真有些尴尬，略表歉意的朝班羿看一眼，然后拱手道：“各位，这位小哥也不是有意的。况且在下也未伤得王谋，不如就此做罢，放了他吧。”
“哎呀，王公子真是宅心仁厚。不过这位小哥已经认了这惊扰之罪，不如问问他愿不愿意歌这一曲吧。”又有人起哄道。
王伏真无奈，看着班羿问：“你愿意吗？如果你不……”
“奴愿意！”不等他说出不愿二字，班羿就已经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王伏真也没有异议，便坐下来看班羿的表演。王伏真的画十分有名是真，但是诗词并没有那么大的名气。他也不知道班羿会唱哪一首。
乐坊的人抬上了琴，班羿坐下将手轻轻放在琴弦之上。看这架势应该是个会琴的，王伏真想着。
班羿手指便不纤细，手掌厚而根骨分明，抹挑勾踢，一曲铿锵有力的曲子在堂中响起。
“将军辟辕门，耿介当风立。”班羿浑厚有力，富有磁性，就想重力吸引一般，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王伏真也没想到他读过自己的《将军行》，还谱了曲。他看着弹琴唱歌的班羿，以前他没少在宴会上看人弹琴。然而这次不知道为何让他移不开眼。班羿身材并不魁梧，因为经常练舞，身材修长挺拔，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富有阳刚之气。阳光照进堂中，舞剑后的班羿微微出了些汗，晶莹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落，滑过脖颈，滑过锁骨，一直落入胸口。王伏真不知不觉咽了一口口水。
“剑气射云天，鼓声振原隰。”
…………
“截围一百里，斩首五千级。”
…………
“乘我庙堂运，坐使干戈戢。”
“献凯归京师，军容何翕习。”
琴声歇，歌声罢。班羿此曲引来了众人的称赞，也引来王伏真的青睐。
几日后，承恩侯府的人去了乐坊买下了班羿的官奴身契。他坐着承恩侯府华丽的马车，兴奋不已，想到能天天为王伏真唱歌起舞，心中更是暖暖的。
之后，班羿成为承恩侯府的仆人，服侍王公子起居。两人每日在一起，日渐亲昵，但是谁也不敢踏出那一步。虽然在赤凰断袖并不犯法。但是也是极不光彩的事情。况且承恩侯治家甚严，王伏真之后还有仕途要走，实在不宜和班羿表露真心。
然而两年后，女帝看中王伏真，封贵君入宫，承恩侯府上下都很高兴，然而班羿却如遭雷击。他疯了一样跑到王伏真的房间里，看见他站在窗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个下人，无措的站在不知道说什么。王伏真转过身看着他。
“听他们说…公子要进宫做贵君了。”良久，班羿才开口，说了一句似询问似肯定的话。
“嗯，明日就要进宫了。”王伏真眉眼低垂。
“不能不去吗？女帝陛下有了凤君，有了梅君，还有许许多多的贵君侍者，为什么偏偏还要你去。”
王伏真看着班羿，眼眶有些湿润了：“这是父亲的安排，我也没办法。”
是啊，承恩侯定下的事，我一个下人有什么办法。我真的好没用！班羿心中自责，但是一朝入宫门，一生都是陛下的男人。他还能再见到公子吗？
这样想着，他鼓起勇气看着王伏真的眼睛说“我不想让公子去！”
王伏真听到这句话，心内又喜又悲。果然班羿心中舍不得他，但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皇命不可违，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弃整个王家而不顾。
他心中无奈又悲痛，却不管不顾的撞进班羿的胸膛里。
班羿感觉胸前的衣襟有些湿了，他心疼了。伸出手，慢慢抱住了王伏真。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抱着公子啊…原来公子这么瘦…公子的身上真好闻…要是能再抱久一点就好了…
“班羿，”王伏真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跟我进宫吧。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羿永远跟随公子。”
王伏真入宫没多久，就怀上了龙嗣。女帝十分高兴，册封王伏真为竹君，入主崇雅殿。在班羿的精心照料下，王伏真平安产下三皇子，女帝赐名凤朝楠。诞下皇子后，女帝几乎不来崇雅殿了，竹君和班羿一起照顾着三皇子，生活也十分温馨。
后来，班羿主动在深夜闯进了竹君的房间，两人彻夜互诉衷肠。初尝禁果的竹君也一发不可收拾和班羿也更加放肆起来。
然而有一次，他们却闯下了大祸。
不受宠的竹君也乐的清闲，对其他主君也是客客气气，从不参与他们的争斗，和班羿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有一日王伏真和班羿激战过后，瘫在床榻上相互依偎着。却不料女帝突然不请自来，闯入了他们的房间。王伏真吓得魂飞魄散，但是他心中也疑惑，为何无人通报？
女帝见着床上光溜溜的两人，不怒反笑，这令二人更加窘迫。两人快速的套上衣服，跪在女帝的脚边，面色惨白。而让二人更加震惊的是，女帝接下来说的话。
“竹君啊竹君，你要是早点说你喜欢男人朕也不会强纳你进宫了。毕竟棒打鸳鸯不是朕的作风。不过你这个小情郎还真是标致啊。”女帝用手指强抬起班羿的头，看着他的脸说。
王伏真浑身都有些颤栗，牙齿都在打颤：“陛…陛…陛下…下…我…”
突然女帝话风一转，语气森冷的说：“竹君，你可知宫君私通是何下场？”
王伏真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他听到女帝的话哭着抱住女帝的小腿求饶着：“陛下饶命！臣是一时糊涂，蛊惑了班侍官。只要陛下饶了臣，臣愿意做任何事！臣再也不敢了！”
女帝却饶有兴致的扶起了他，问：“什么事情都愿意？”说完，她看向班羿，脸上的笑容更盛：“把他给了朕，你也愿意？”
王伏真一时语塞，他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班羿欲哭无泪。
女帝突然放开了他：“好了，你愿意，朕还不愿意呢。朕又不缺男人。不过只要你帮朕做一件事，朕不仅能免了你们的罪，还准你的班羿一直伺候你。”女帝的声音宛如天籁，王伏真想也没想就答应，连忙磕头谢恩。
然而却被女帝制止了：“等你听完你要做的事，再谢恩也不迟。”
“我要你，杀凤君腹中胎儿。”
王伏真刚从地狱逃过一劫，现在好似又坠冰窟。那天，他终于知道女帝是怎样一个人。她冷漠无情，所有人只是她的一个棋子。这奢华的后宫只是一个控制世家，俘获人心的精致牢笼罢了。
但是他为了班羿，也为了凤朝楠，他不得不这么做。后来，他有意无意接近各宫主君，赠送墨宝，书籍。众人只是以为竹君想通了，也通人事了而已。但是只有献给凤君的墨宝和砚台中含有剧毒，长期待在一起会让人腹中胎儿窒息。果不其然，凤君怀胎八月早产，生下一死婴。
听说…还是一个女婴。
后来崇雅殿的生活回归了平静，一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班羿被凤君融卿恽打得不成人样，还当场废了他。王伏真知道这是他的报应啊，是他杀害他的皇女的报应。他在最后想要告诉融卿恽，其实皇女的死是陛下授意的。但是他没能说出口，就晕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