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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啊?”姜瑜趴在桌子上把刚收的一批辣椒种子小心翼翼地拨进纸袋里,再放到塑料袋里系紧, 密封好。听到脚步声, 她头也不抬地说。

    梁毅把包袱放到了桌上, 往她面前一推, 也不坐下,就站在她侧边:“送你的。”

    送她的?姜瑜抬头看了一眼他不大好的脸色,边问边解开包袱:“什么东西……《南华真经》、《道德经》……给我这些干嘛?”

    这些都是文言文, 还是竖体繁体字,晦涩难懂, 姜瑜把书拍到一边,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梁毅的脸色这才好了点。

    姜瑜偷偷觊了他一眼:“是谁送来的?”

    这可问住了梁毅,刚才听那个中年男人说“观主之位一直给姜瑜留着”他当时就把门轰地一声拍了上去, 完全忘了他是哪个观的。

    不过梁毅面上却不显,板着脸, 后发制人:“你不知道?”

    姜瑜从这语气里听出了控诉的味道, 抬起头摸了摸鼻子, 试探地询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光送些道经来,梁毅应该不至于生气才对,姜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梁毅弯下腰,金色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袖子撸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蜜色的泛着光泽的紧实肌肉。刺目的阳光下,他的脸有些模糊, 但声音却不含糊,一板一眼地重复了刚才那人的话:“若是姜大师改变了主意,我们观主随时恭候,观主的位置会一直为姜大师留着!”

    姜瑜瞬间秒懂他为何会这么生气。顿时哭笑不得,仰起头,嗔了他一眼:“我已经拒绝了!”

    话是如此,但梁毅心头仍然非常不舒服,他这才两个星期没回来呢,就有人来挖他的墙角,而且他的情敌不是某个人,而是……梁毅看了一眼桌上这些书,碍眼极了,右掌按了上去,挡住姜瑜的视线:“他们可还没放弃!”

    姜瑜拒绝了,初阳道人还让门人特意送道经过来,不就是希望姜瑜看看道经,受其影响,进而改变主意吗?

    梁毅抬起食指按住眉心,不容置喙地说:“那老鼻子送来的书,你一本都不许看。你想看什么?《美国女权运动史》?《独立宣言》?我帮你弄!”

    姜瑜好笑,他这是要把她培养成一个女权主义者啊。虽说现在经常嚷着“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但其实这个时代的女人非常辛苦,白天要上班上工,在外面跟男人干一样的活,回到家还要伺候一家老小,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就是怀孕生孩子也不得闲。

    见姜瑜只是笑,不说话,梁毅还以为她想看这些书,立即把包袱裹了起来,将书藏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冲姜瑜抬了抬下巴:“哪个道观的?”

    “你要找他们?”姜瑜明白了梁毅的意思。

    梁毅单手把包袱提了起来,扬了扬:“陌生人的东西不能乱收,我帮你还给他们。”

    这些书里还有几本是古籍,应该是初阳道人压箱底的好东西。现在百业待兴,大家手里都紧,这些书的价值还不明显,但过不了多少年,这些书的价值就翻几十上百倍。既然不打算去承运观,姜瑜当然不能要初阳道人的这些书。

    由梁毅去还给他们也好,也能让初阳道人知道她的决心,免得还不死心,一直折腾,耽误彼此的时间。

    不过,姜瑜看了一眼梁毅明显不好惹的神色,还是替初阳道人说了一句好话:“承运观,你好好跟初阳道长说话。他当初送过我一件法器,蛮有用的,帮了我不少忙。”

    见姜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事,梁毅的心情稍霁,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弹滑的脸颊,闷闷地说:“你个小丫头,几天不见你就给我惹出这么一桩事。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最后一句几近呢喃,带着深深的无奈,但姜瑜的听力很好,又离得这么近,当然窜入了她的耳朵里。她听得当即变色,蹭地站了起来,因为力气太大,把桌子都给推得晃了好几下,伸过去抓住他胸口的衣服:“你要去哪里?”

    梁毅抓住她的手,救出自己的衣领,笑眯眯地说:“回队里啊,还能去哪里?不过你这丫头太不让人放心了,你不去找麻烦,麻烦都会主动找上门。”

    是这样吗?等梁毅走后,姜瑜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儿。

    这两年多来,梁毅又不是没出过任务,就是去年去唐山的时候,他也没说过这种话。不安像躲在大树下的藤蔓一样,疯狂地往上爬,争先恐后地往姜瑜的心头涌去,扰得姜瑜心神不宁的,一下午都有些恹恹的,没有精神。

    接下来半个月,姜瑜一直打起精神,暗中观察梁毅。但梁毅的表现跟以往无二,一到周末就回来,陪她收拾家里,把家里的重活脏活都干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而且很快,她也没心思关注梁毅了。

    因为恢复高考的消息公布了,这对数百万学子而言,无异于是天籁之音,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尤其是那些家里没有门路,没办法回城还在乡下挣扎的知青。这是他们正大光明、风光回城的唯一途径,否则就算能回城,也没有工作,只能窝在家里吃闲饭。但这个时候,家里条件好的早回去了,还没回去的,很多都是家里困难,回家了也无处可去的。

    这个消息从广播里传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小巷的人都疯狂地动了起来,最热闹的莫过于新华书店,为了买一本教辅资料,有人提前一天就去排队。

    但这个时代的教辅资料少得可怜,供不应求,很多人还是空手而归。

    姜瑜没去抢,因为她十月初就去新华书店买了两套教辅资料,现在恢复高考的消息一传出来,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书给沈红英和大丫寄回去了。

    大丫还在乡下插队,没回城,沈红英也待在乡下,浮云县是个落后的小县,全县连家新华书店都没有,更别提正走俏的高考书籍了。她们想要买只能去市里,但依这些书籍的火爆程度,估计等她们去市里也早卖光了,至于下一批,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才高考,从宣布到正式考试的时间非常短,只有两个月,对求知若渴的莘莘学子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浪费不起。

    姜瑜拿着书准备出门,刚打开门就看到梁毅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捧书。

    姜瑜讶异地望着他:“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今天是周二。

    梁毅把她推进了屋子里,然后扬了扬手上的书,激动地说:“小瑜,恢复高考了。”

    姜瑜看了一眼他比自己手里还厚的复习资料,心里浮起一个猜测:“这些是你给我准备的?”

    梁毅点头,双眼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瑜,你没赶上好时候,但现在也不算晚,我托人给你找了一些复习资料。你好好复习,我跟姑姑说了,这段时间你就去她家,吃穿住用行都有人照顾你,你只管好好复习就行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看起来他比自己激动多了,也确实是如此。

    姜瑜的心里有感动,也有为难,她不忍梁毅失望,但考大学确实不在她的计划中。半晌后,姜瑜闭上了眼艰难地开了口:“梁毅,我不准备参加高考!”

    梁毅万分不解:“为什么?你高中成绩不错,这次大家都没有准备,好好复习,我相信你能考上的。”

    有这么个机会,谁不想考大学?等考上了大学,毕了业,会包安排工作,有了稳定体面的工作,就意味着有稳定的收入和社交,在一个城市里立足了。在这个动荡的城市里,无异于鲤鱼跳龙门,别说农村孩子了,就是城里的孩子也铆足了干劲使出浑身解数,以为自己博一个光明远大的前程。

    见姜瑜不说话,梁毅的眉心逐渐拧了起来,板着脸郑重地说:“小瑜,考大学关乎你的一生,你不要任性,听我的,好好考,你要是担心,这段时间我会经常回来陪你,好不好?”

    姜瑜还是不肯松口:“我真的不想考大学,也不想上大学了。”

    她上上辈子,只差一份毕业论文就拿到大学毕业证了。她已经上过一次大学了,为什么还要去上?上大学是为了什么?增加人的眼界,开拓人的视野,但这些她都经历过了,再上一次不过是重复而已,这个年代的学术氛围可能比后世浓,但知识的广博面和传播速度远远不及后世。

    说到底很多人上大学最大的目的是为了那一纸毕业证书,这个年代的大学生可是天之骄子,含金量远不是后世可比拟的。而且这纸毕业证书,也是一块敲门砖,以后要在城里立足,就业,尤其是想进铁饭碗的单位,更是必不可少。

    可是她上了大学,拿到了毕业证书就会老老实实按照分配去工作吗?不会,她的计划是开个养生馆,把灵气运用到养生中,开发灵气的其他妙用,说不定过不了几年还有大学生来给她打工呢。至于在城市立足,她已经买了房子,随时都能把户口迁到自己的房子里,一切都没问题。她就是拿了那张毕业证书,也顶多是有个好听的名头而已,最后还不是锁在箱子里生灰。

    所以她为什么要为了一张自己永远都用不上的毕业证挤破头非要去考大学,还要消耗掉四年的时间?人生有限,及时行乐,姜瑜活了三辈子,最大的体会就是,时间很宝贵,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珍贵,用来做自己能做的事,愿意做的事将来才不会后悔。

    但梁毅显然不能理解这一点,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他劝不动姜瑜,又要急着回队里,只能把这个工作交给了经常给人做思想工作的卢主任。

    卢主任是傍晚下了班之后来的。

    “姑姑,你还没吃饭?我去做。”姜瑜给她泡了一杯茶。

    卢主任摆手,叫住了她:“小瑜,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姜瑜坐到她对面,对她要谈的话题心里隐隐有谱。

    卢主任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穿着一件雪白的的确良长袖衬衣,肌肤赛雪,两只眼睛又圆又水润,像最好的猫眼石一样,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淑女好逑,这样的姑娘进了大学,肯定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男孩子眼睛追逐的目光。

    她沉下了眼睑,自嘲一笑:“小瑜,从我内心深处最自私的想法来说,其实我是不想让你去考大学的。梁毅这孩子比你大了那么多,职业又特殊,经常留你一个人在家,你要是考上了大学,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在学校里认识了同龄的小伙子,朝夕相处,我还真怕你哪天不要梁毅了。”

    “姑姑。”姜瑜哭笑不得,

    怎么都没想到卢主任会这么说。

    卢主任举起右手制止了她:“我不是开玩笑,作为梁毅最亲近的长辈,我是有这份私心的。但作为一个女人,我觉得你应该去考大学,你年纪还小,哪怕今年考不上,咱们明年再来,总会考上的。考上了大学,有了工作,认识了更多的人,有了自己的职业追求,你的生活会更丰富多彩。”

    “梁毅的工作比较特殊,还有一定的危险性,你得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以后,万一……我是说万一,梁毅这孩子有什么意外,你自己也能过得好好的。”

    姜瑜听了,越过桌子,抓住了卢主任的手,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姑姑,你放心,梁毅他会没事的,我很快就会有工作的。”

    卢主任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一抹极浅的笑:“若真是如此倒是好了。人有旦夕祸福,谁说得准呢!瞧我,胡说八道什么呢,咱们说的你考大学的事。小瑜,你是赶上了好时代,要好好珍惜。”

    姜瑜听得怪怪的,总觉得梁毅这阵子怪怪的,卢主任也怪怪的,她轻声问道:“姑姑,你和梁毅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

    卢主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几分钟,说道:“年底之前,梁毅很可能要调到南边去!”

    “ 南边……”姜瑜小声念了念这两个字,忽然想起了近一两年会发生的一件大事,她的脸刹时变得毫无血色,“姑姑,梁毅是要去与越国相接的边境吗?”

    卢主任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敏感:“对,南边边境不大太平,最近小摩擦比较多。”

    岂止是小摩擦,再过一年多,南边边境会发生一场大规模的局部战争,而在此之前就有许多征兆,最近这几年两国的边境摩擦越来越多,到了明年,忍无可忍,上面就会决定打这一场仗。梁毅这个时候调去南边,是为了什么不言自明。

    姜瑜握紧拳头,问卢主任:“梁毅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不是一朝一夕了。”

    卢主任看着她脸色很不好,意识到她是生气了,叹了口气,也没再遮掩:“年初知道你们的事之后,我问他什么时候结婚,他说再过几年,我很不高兴。问他为什么,他说南边不太平,可能有一仗要打,他不能这时候跟你结婚,否则万一回不来了,你怎么办?你还这么年轻,他不能耽误了你。”

    “小瑜,梁毅之所以这么迫切的希望你去考大学,也是因为他怕自己会回不来,希望无论如何你都有一个依仗,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过得很好。只要你考上了大学,以后你的工作一定会分在黎市,不会太差的。”

    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姜瑜心乱如麻,她咬住唇:“姑姑,你让我想想,我会跟梁毅好好商量的。”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关心考大学的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一切都得她自己拿主意,毕竟这是她的人生。卢主任站了起来:“你好好想想,我和梁毅不会害你。”

    这天晚上,姜瑜一宿没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梁毅要上战场了,中越之间必有一战,虽然最后胜利是属于我们的,但有多少铮铮铁骨的男儿永远地留在两国边境的那片土地上。

    战场上九死一生,姜瑜怕,她怕梁毅会是其中之一。但保家卫国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梁毅有家有亲人,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灵就没有家人了吗?他们不在了,他们的家人就不会难过了吗?

    第二天,姜瑜起了个大早,换上了一身浅绿的新衣,骑上自行车,往梁毅的驻地而去。

    他们的驻地在山窝窝里,距黎市有几十里,没有汽车,往返只有部队的采购车,但姜瑜不知道采购车的时间。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梁毅,所以只能自己骑自行车去。

    山路崎岖,好在姜瑜的体力不错。骑了快一个上午,途中问了不少人,在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驻地的大门。

    上前表明了身份之后,却得知梁毅带队出去训练了,要晚上才回来,好在陆进还在营地里,把她带了进去,安置在梁毅的单身宿舍里,让她休息一会儿,等梁毅回来。

    姜瑜一晚上没睡,现在也没睡意,坐在单人铁架子床上,拿起一本梁毅正在看的书,翻开看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天黑了,她迷迷糊糊地靠着床架子睡着了。直到有开门声响起,头顶的钨丝灯亮了起来,姜瑜才猛然惊醒。

    “你回来了?”姜瑜蹭地站了起来。

    梁毅风尘仆仆,手里还拿着两个铝皮饭盒,他把饭盒搁到桌子上,对姜瑜说:“先过来吃饭,吃了再睡。”

    姜瑜坐了过去,打开饭盒,他们部队的伙食还不错,虽然是大锅菜,但一荤一素,荤菜有一半都是肉,不过姜瑜没吃饭的心情,她一粒一粒地夹着米饭,半天了碗里的饭都还是那么多。

    梁毅看不下去了,估计今天不解决掉她的心事,她吃不下饭。

    他把筷子一放,无奈地看着姜瑜:“怎么啦?不高兴,因为考大学的事?我知道这次报考的人很多,以前的老知青都会参加,压力很大,但没关系,要是今年考不上,咱们就明年再考,你还年轻,有很多机会。我待会儿托人给你安排一个学校,你去学校里跟着老师系统的学习。”

    “梁毅,我们结婚!”姜瑜忽然打断了他。

    梁毅完全懵了,不知道她怎么把话题跳跃到了结婚这个事情上。

    一旦开了口,最难的部分都说了,接下来的话就水到渠成了,姜瑜定定地望着他:“你的结婚报告已经写了一年多了?是没交上去还是我的政审不过关?应该不至于过不了关,我爸清清白白,冯三娘虽然干了不少糊涂事……但没犯过法。再往上爷爷奶奶那一辈也没留下过案底,倒是两个叔叔坐了牢,但他们不是我的直系亲属,应该不会受影响?”

    什么话都被她说了,若是以往,听到这话,梁毅肯定会兴奋得三天三夜都睡不着,但再过两个月,他就要走了,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未知的前景给这份喜悦蒙上了一层层厚厚的阴霾。

    良久,梁毅才艰难地拒绝了姜瑜:“小瑜,你还小,结婚的事,等过两年再说!”

    “因为你要准备去边境,很可能会上战场,所以你现在不想跟我结婚,对吗?”姜瑜直白地问道。

    梁毅怔了片刻,颓然地放下了手,愧疚地看着姜瑜:“你都知道了,对不起,这是我的职责。”

    他以为姜瑜会哭,会难过,会控诉他,但没有。

    姜瑜站了起来,走到他旁边,抱住了他的头,温柔地抚摸着他贴在头皮上的短发,一下又一下。

    他仰起头,目光追逐着她温柔的眉眼:“小瑜……”

    “明天交报告,两个月的政审来得及吗?”姜瑜低头,留下一道美好的剪影。

    那影子落到梁毅身上,让他心里热血沸腾,让他恨不得把这个他喜欢的姑娘按进怀里,紧紧抱住,再也不分离。但他不能。

    梁毅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沉重地看着姜瑜:“我可能会回不来……”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他没法给姜瑜一个保证。

    姜瑜抓住他的手,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为了我,你一定要回来。你没有父母,我也没有父母亲人,我们都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上,你舍得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孤单单的留在这个世上吗?”

    当然舍不得,就是因为舍不得,所以他才迟迟没递交结婚申请。没结婚,若是他回不来了,姜瑜还能再找一个真心待她的人,重新开始。

    “我答应你,一定回来,但结婚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好吗?最近我要办理交接的事,很忙,你也要准备参加考试,没有时间。”梁毅企图说服姜瑜。

    姜瑜抓起下午看过的那本书,递给了梁毅:“随意念一句。”

    梁毅不明所以,他翻到了书的中间,念了一句,接着就听到姜瑜完整无缺地接了下去,一口气念了一整段。他惊讶地望着姜瑜。

    姜瑜催他:“换一句。”

    梁毅木然地又翻了十几页,念了一句,姜瑜还是毫不费力地把接下来的段落给背了出来。

    “我看一遍就能背下来,你觉得高考对我来说难吗?”高考分文理科,除了数学,文科只需要死记硬背就行了,依姜瑜这种惊人的记忆力,背东西对她来说真不难。

    接着姜瑜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在上面点了点,递给梁毅,然后梁毅就听见食堂里有个围坐在一堆吃饭的士兵在讨论,说队长的对象来找他了,好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好小,也不知道成年没有。另一个说,肯定没成年,不然队长早结婚了,毕竟队长的年龄不小了。

    食堂距他的宿舍直线距离都超过500米,这么远,但那些人的声音却像是在他耳朵边一样。梁毅顿了顿,把符放到了桌子上,那些声音马上就不见了。

    “你这是……”梁毅深吸了一口气,对这种玄幻的事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姜瑜又一股脑儿地拿出十几张符,放在了桌子上:“你要不要一一试试?这是幸运符,戴上出门能捡钱,这个安神符,放在身上,一夜好眠,这是记忆符,佩戴上脑清目明,看两遍书就能记住,这是……”

    梁毅瞠目结舌。

    姜瑜把十几种符的功效一一道明,然后又问:“你还担心我养不活自己吗?你最应该担心的不是我若是嫁了个狼子野心的人,天天逼着我折幸运符,让他买彩票中大奖,或者天天让我使什么阴森手段,把他的对手都弄死弄残,更甚者把我关起来,天天折符以满足他的各种私欲……”

    她每说一种可能,梁毅的脸色就沉一声,最后难看得堪比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蹭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姜瑜的手:“够了,别胡说,我会平安回来的,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

    还以为他多能忍呢!姜瑜翘起嘴角:“那结婚申请呢?”

    将梁毅不说话,姜瑜控诉地看着他:“既然你一定会回来,早点结婚有什么不好?哼,你这个骗子,我要哪天被人骗得卖国外去,天天蹲在小黑屋里折符,折不出就挨揍,那都是你害的。”

    梁毅无奈,这个让人放不下心的小丫头:“交,我明天就交……不,我现在就去交,你先吃饭。”

    姜瑜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哪知,他真的把抽屉打开,拿出早就写好的结婚申请,拉开门就跑了,速度快得姜瑜都没反应过来。

    等梁毅回来的时候,姜瑜已经吃完饭,并把饭盒都洗干净了。她这会

    儿正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的抿着热水。

    梁毅进来,先扫了一眼桌子,见那堆显眼的黄符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姜瑜面前,蹲下,揉着她的头:“这些东西不要随便拿出来了,听见没?”

    “晚了,”姜瑜侧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初阳道长就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养不活自己,要是哪天没钱花了,我就去承运观做观主,把承运观发展成第二个‘少林寺’,游人如织,天天躺着数钱就行了,怎么看都比嫁人生子强多了。”

    “说什么胡话,这念头你想都别想。”梁毅凑过去咬了一下她的嫩生生的小脸。

    姜瑜赶紧按住脸,抗议:“好痛,你小狗啊!”

    “痛吗?我看看。”梁毅凑到她脸颊前。

    姜瑜指了指他刚咬过的地方:“是不是有牙印?”

    牙印倒是没有,不过有点红,他明明没怎么用力的,这小丫头的皮肤真是太嫩了。梁毅对着红的地方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下次我轻点。”

    还有下次啊!姜瑜白了他一眼,捂住脸:“你哄小孩子呢!”

    梁毅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可不就还是小孩子。”他参军的时候,她还没上学,这么一对比,他好像还真是老牛啃了嫩草,梁毅头一次有点嫌弃自己的年龄。

    说了一会儿笑,他正色问姜瑜:“真的不准备参加高考?上大学是现在很好的一条出路。”

    姜瑜连忙摇头:“不要,我上上辈子从幼儿园开始,总共上了19年的学,风雨无阻,比我现在的年纪都还大,我是再也不想上学了。”人生的经历就像坐车看风景,有过一次就行了。

    梁毅还以为她在开玩笑:“说什么胡话呢,哪用得了19年。”

    姜瑜心说,你别不信,等,等你孙女孙子那一辈,你看看要不要上个二十来年的学才进入社会,那时候光幼儿园都得上个三四年,要是有兴趣,考研读博什么的,能念到三十岁,在学校里呆半辈子。

    梁毅看了一眼表,站起来说:“我去给你打水,你洗漱一下,今晚就在我房里将就一晚。”

    他们这地方偏僻,也没有招待所。

    姜瑜把手伸给他,让他拉起来,然后问:“那你呢?我睡了你的屋,你去哪里?”

    梁毅拿起了放在墙角的塑料盆:“我今晚去陆进那儿睡。”

    姜瑜看了一眼屋里的单人床,很窄,跟学校里那种单人床很像,估计不到一米宽,两个大男人挤在上面还真是难受。

    不过也没办法,他们还没结婚,不能共处一室,否则对两人影响都不好。

    洗漱完,泡了脚,姜瑜送走了梁毅,躺到了床上,捂住嘴,噗噗地笑了起来。她竟然向梁毅求婚了,她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比梁毅更着急。

    不过她不后悔,姜瑜拉过梁毅的被子盖上。被套是梁毅新换上的,但床上还是满满都是他身上的味道,那种肥皂洗过的淡淡味道,不浓郁,没有后世的花里胡哨,但却奇异的让她安心。她抱紧了被子,深深的嗅了一口,满足地闭上眼,安心地睡着了。

    梁毅还有工作,姜瑜待在这里他也没时间陪她,于是第二天早上她就随着采购车回黎市了。

    可能是梁毅打过电话的原因,卢主任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的决定,第二天她又来了,看着姜瑜不住地感叹:“你这孩子……真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但这事关你的一辈子,你再好好想想。”

    姜瑜摇头:“谢谢姑姑,我知道,你们都是真心为我好,替我考虑。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见她主意已定,卢主任没再多劝,第二天回去就想办法,换了不少布票、糖票,还弄了缝纫机票、收音机票和电冰箱票,等梁毅周日回来,她就把这些票都交给了梁毅,殷切地嘱咐他:“明知你要走了,小瑜这孩子还要嫁给你。咱们可不能亏待了她,你以后可得好好对她,她比你小那么多,有什么矛盾,两个人好好说,不要欺负她。我看你们自行车有了,就换成冰箱,你这一阵有空就陪姜瑜,去把结婚的东西都买好,等结婚申请批下来了,咱们一家人吃顿饭。”

    这个时候还不流行举办婚礼,结婚也就是亲戚朋友来祝福一番,送上份子钱或者礼物就行了。

    梁毅点头应是,他心里比卢主任更清楚,姜瑜现在嫁给他意味着什么。他恨不得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虽然时间很紧迫,但梁毅还是准备了很多东西,他托朋友去乡下找了两个手艺很好的木匠,加了工钱,赶出了一套全新的家具,床、大衣柜、桌子,都是用上好的木料打成。

    除了这个,还有家里的床面被子、衣服、盆子之类的各种小东西都需要准备。姜瑜没经验,不知道结个婚这么麻烦,她还以为领个证,吃顿饭就完了呢。不过想到后世繁缛的结婚程序她觉得这下也不算太麻烦,毕竟置办的都是以后要用的东西。

    等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已经是秋去冬来了,路上的行人都换上了厚厚的棉袄。梁毅那边终于传来好消息,政审通过,他们的结婚申请批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朝九晚六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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