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海边
车里的空调温度刚刚好，暖洋洋的却不闷。modaoge车内纤尘不染，除了淡雅的芬芳，没有任何异味。我舒服的窝在后座里，被温暖包裹。洛银河在前面专心开着车。窗外景色，从大学城凄清萧索的街灯，淌进灯火辉煌、霓虹闪烁的市中心，又缓缓滑进郊外影影绰绰、空旷无边的夜色里……
幺舅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呢？什么都不想问。安逸的卧坐在后座上，随便他把我带到哪里都行。不知不觉就睡去。梦里，站在一条蜿蜒起伏、没有尽头的柏油路上。路两旁是五彩斑斓、姹紫嫣红的无边花海。天空很高很远很蓝，清风携着花香弥漫、飘散。蝴蝶在阳光下扑腾翅膀，翅膀扬起时是亮闪闪的光蓝色，翅膀浮下又变成耀眼的明黄。美轮美奂，难以言表。它停在我的肩头，许久，又振翅缓缓飞向远处。远处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似远犹近，模糊不清。静静的看着那身影，莫名的感到很舒服、很安心、很平静、很甜……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腿被轻轻拍了拍，一个温柔熟悉的声音：“幺崽，醒醒！我们到了。”
睡眼惺忪，推开车门，一股冰冰凉凉的风迎面扑来，风里有大海的气味。精神一震，瞬间清醒。
“这是哪儿呀？幺舅”，我一脸茫然地问。
“东竫海湾，来大海边过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洛银河朗笑。
下车四顾。车前是一栋灯火通明、满是落地窗的三层小别墅。车后不远处是一条曲折的盘山公路。远远近近的路上，闪烁着零星的汽车尾灯，车灯随公路的蜿蜒时隐时现。公路一边是黑黢黢连绵起伏的群山，一边是平缓倾斜的山崖，山崖下是黑沉沉的大海。从小就很向往大海，可夜太黑看不清海的样子，只能隐约听到海浪拍岸之声。
我大喜过望，说：“哇哦！我们竟然在海边？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大海。太惊喜，太意外了。幺舅牛批。”
洛银河正从后备箱拿出一大包东西，笑逐颜开说：“这里离南竫两个小时车程，离温台也近，前两年在这投资了个民宿酒店。带你来看海过年。外面冷，先进屋。”
别墅设计风格偏欧式，墙体雪白，镶嵌许多高大的落地窗。透过窗，可以清楚看到一楼是一个酒吧餐厅，装潢偏欧美复古华丽风，主棕褐色调。可能是淡季，没看到一个客人。
刚进屋，一个长卷发、丰腴的女人，从吧台婀娜走过来，娇声道：“洛哥，你终于到了！你吩咐的东西都给你安排好了。年夜饭在二楼，烟花放顶楼。你看一下还有什么需要不，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村里有很重要的活动，我得回去准备。”
洛银河：“辛苦你了，刘莹。临时决定要过来，害你年也不能好好过。你回去吧，给你多放两天假。这两天都不要接单，我带小外甥在这住两天。等我走了，你再过来开业接单。”
“洛哥客气了，都是我份内工作。这是你外甥啊？还以为是你弟弟呢，真帅！预祝两位帅哥新年快乐！那我回去了”，说完，刘莹披上风衣、拿着包走出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然转身问：“你们俩是单身吗？明天有没有什么计划？”
洛银河微微一愣：“我是单身啊！你呢，幺崽。我们明天没有计划，怎么了？”
“我也是单身”，我点头答应，疑惑看着刘莹。
刘莹喜说：“那太好了！明天帮我个小忙。我现在着急回家，来不及解释。明天早上我打电话给你，洛哥。我先回去。”言毕，刘莹出门驾车离去。
洛银河锁上一楼大门，带着我上到二楼。和一楼欧美复古华丽风的装扮不同，二楼是欧式简约风。整体装潢白色为主，中间是宽敞的长方形客厅，两侧是客房。客厅中间，一张很长的长方大理石桌，桌上点着褐红色的香薰蜡烛，香气缭绕。深褐色竹篓里放满颜色各异的水果，色彩搭配甚是巧妙，如油画一般。高雅梦幻……
长桌另一头，竟然摆着火锅餐具？和整个房间画风格格不入。所以不是吃西餐？而是要吃火锅吗？！那真是太好了，最怕吃西餐……
靠墙一边的欧式长排大理石厨台上，盘碗排列整齐，放满各种各样的新鲜食材。雪花肥牛、肥羊、五花肉、排骨、虾仁、虾滑、鲍鱼、三文鱼、螃蟹、山药、土豆，各种丸子、各色绿蔬，各种零食、饮料酒水……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洛银河放下手里东西，看着厨台上的食材，很是满意，乐呵呵说：“自助火锅，还不错吧！我让刘莹准备的，都是现成的。帅哥请上座！开吃年夜饭。”
幺舅做事历来如此，从不和人商量，直接做好，做的结果也总是合人心意，令人惊喜。
和洛银河并排坐在餐桌前，身后是摆满菜的厨台。火锅汤底翻滚，冒出阵阵白雾。
一路过来，大家早已饥肠辘辘，美食当前，味蕾大开，只顾着吃饭，没怎么说话。
吃到五六分饱，洛银河夹着筷子，缓缓说：“幺崽，你家的事我了解。村里人都爱嚼舌头，他们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别放心上。你爸妈的事，我不好插嘴。但你的事……”，洛银河顿了一下，转头看着我，沉声正色道：“你妈说你爸早不给你打钱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能和我说说你的想法吗？我很担心你，在幺舅面前，别拘着，尽管敞开心扉。”
从来不喜欢和别人说家里的事，尤其是熟人。但幺舅帮过我太多，不想辜负他一片好意，更不想他为我操心。
涮着羊肉，神色淡淡道：“我才不管村里人怎么说。就是受够了我爸妈，每次吵架都恨不得弄死对方，吵完后又好的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十几年了，没完没了的吵，又没完没了的和好。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变的。我已经忍到极限了，无法改变，唯有远离。我和我爸，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从小看我不顺眼，我也没给过他面子。现在成年了，他没理由继续供我。你不用担心，我能自立的。”
洛银河眼神微颤，说：“你爸妈打起架来确实可怕。我记得有一次你爸头破血流的，你妈还喝过农药。其实你小时候挺活泼的，自从他们开始吵架，你性格都变了。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也不和我们玩了。现在远离他们，对你也好。但你还是个学生，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学费生活费嘛，我可以资助你。”
我展颜笑说：“幺舅，你又开始想给我钱了。我说过，你再给我钱，我以后就不再见你了。幺舅，你心太好了。村里说，好几个学生都得过你的资助。”
洛银河淡然笑笑：“力所能及尽点绵薄之力而已。只要是努力上进的小孩，我都很乐意帮助。你可是我们村唯一一个重点大学生，我更加愿意。可你……”，幺舅轻叹一声，摇摇头，又说：
“你啊，脾气还和小时候一样。脸皮太薄，还死倔！别人想对你好，你推三阻四，难搞得很！你初中那会，放周假，我想骑车带你回家，你死活就是不上车，我……”
洛银河温声说着往昔，我掉进回忆。初中那会，学校在镇里，回村要走两个多小时山路。周一到周五住学校，周五放学才能回家。大部分同学都有父母来接，没人接的自己走回家。我父母那会很忙，所以每次我都自己走回村。
有一次走在路上，遇到洛银河骑摩托车经过，他停下想载我回去。我不好意思、连连拒绝。他劝了半天，无果，只好无奈先走。他在前面走走停停，忽然掉头回来停在我面前，二话不说把我抱上车，脸凑近瞪着我的眼睛，凶巴巴的说：“敢跳下来我就揍你，信不信？”。威压之下，我大气不敢出，随他一路回去。后来每周五放周假，他都去中学门口接我。直到他中专毕业。
他毕业后常把我拉到村里的小学操场，教我骑摩托车，直到我学会为止。有一天他说：“幺崽，我要去打工了，车留给你骑，我回来，你再还我”。后来很多年，我们都没有再见过。
“发什么呆呢？嗯？就让我资助你行不行？问你半天了，不吭声。”洛银河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缓过神，欣然说：“幺舅，你对我一直都很好。不是想驳你的好意，我可以赚到钱了。现在兼职做直播，收入还可以。已经赚到下学期的学费生活费。以后边上学边直播，肯定能养活自己。”
洛银河凛然道：“直播？哪个平台？播什么？这行业我倒知道一点，我公司和一些传媒工作室有合作，有时候会找他们推广一下新产品。”
“平台保密，熟人看我会尴尬放不开。平时直播就和粉丝聊聊天、画个画。做的还不错，我很满意。目前可以养活自己。”
洛银河拧眉厉色：“你要是个女孩子，我绝对不让你干这个。这行业挺复杂，我公司老总也喜欢看直播。隔三差五的，总有不同的女孩来公司找他，全是干直播的小姑娘。好在你是男生，想试试也行。但也要自己注意点，别乱签合同，也别乱见粉丝，尤其是别影响自己的学业，直播始终是青春饭，玩玩就好，别沉迷。”
我点头称是：“不会影响学业的，合同我都签短期，一个月一签。对了，你怎么突然就跑南竫来了，难得回老家一次，怎么不过完年再走。”
“当然是不放心你啊，来看看你什么情况”…………
吃着饭，又聊了许久。洛银河一直试图说服我接受他的资助，但我下定决心不再接受。他给的太多，我怕以后还不起。反复保证自己可以赚钱，他终于不再坚持，我松了一口气。
一顿火锅下来，浑身发热。离跨年不到一个小时，洛银河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全是拜年的信息。他一直忙着打电话，我到阳台上吹风透气，回了几个粉丝和同学的拜年信息，就无事可做。
“幺崽，顶楼上有烟花，你先上去玩。我回几个电话就上去。”洛银河拿着手机说。
三楼一整排全是客房，都关着门，不知布局如何。看走廊上的装饰，有点田园风的味道。顶楼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大露台，一边是大泳池，现在是冬季，泳池没水。另一边，是白色铝合金遮阳棚，门框边悬吊着秋千椅，棚内聚拢着许多白色的椅子、桌子，棚外放着一堆烧烤用具。估计是夏天开露天泳池派对用的。整个地板和护栏，全是防腐防水的白色长条原木。一大排烟花整齐的放在地板上。远处，一面是黑沉沉的大海，一面是墨黑绵延的群山。头顶，满天繁星闪烁。天高海阔，爽心豁目。
拆开一箱烟火点燃，火花瞬间如喷泉般涌出，噼里啪啦、绚烂无比，煞是好看。待它熄灭，继续点另一箱，这次的花火是一个五颜六色旋转风车，呼啦啦亮闪闪。接着又点了好几箱，每一个都是不同颜色造型的花火。
正玩的不亦乐乎，洛银河迎着花火翩翩走过来。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眉眼深邃，面容俊朗刚毅，轮廓极美。他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明媚如春光，温暖若朝阳。不禁一时看呆。
“新年快乐！幺崽。祝你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学有所成”，洛银河眉眼含笑，款款看着我。
“幺舅，新年快乐！愿你岁岁常欢愉，万事皆胜意。”我笑意盈盈，心内一片明静。
零点钟声敲响！欢乐过新年，烟火灿九天。山墨海深丽人行，携手笑看又一春。
我们把所有烟火一齐点燃。然后并肩坐在秋千椅上，仰头观看。烟花窜入高空，一声巨响后散成形状不一、颜色各异的绚丽花火。有的像轻盈漫游的水母；有的像盛夏绽放的向日葵；有的像嫣红的合欢花；有的像迎风招展的芦苇……光辉灿烂、花团锦簇、应接不暇……
两人仰望着漫天繁华。花火照映下的笑脸忽明忽暗，色彩纷繁。时而拍手惊叹，时而被震撼的默默呆看……
绚烂过后，满天白色烟尘缓缓坠落，空气里火药味越来越浓。尘埃落进眼睛里，酸胀难忍。起身回屋。
洛银河说，最宽敞舒适的两个卧房都在二楼，三楼都是普通客房。于是两人重回二楼，各自回房歇息。带着满满惬意舒心，很快入睡，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