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挖出来吧
频繁掀开的白布足以把人吹感冒，这个停尸间比想象中更大，冰柜分割空间，越往里走病床放的越密集，想要穿行其中得推开装载尸体的病床。
然后病床撞击另一张病床，停尸间内开始叮叮当当发出声响，被劈开一条通向更多尸体的小路。
顾晚冬想起墓园外的展示栏。
上面写着，失乐园热衷于汛城公益，免费帮助穷人火化尸体，提供简易骨灰盒。
想必停尸间深处的景象，就是这项公益的结果吧。
触摸白布再掀开，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低温停尸房内设有幽蓝的灯条，人的肌肤显出蛇类般的滑腻。
乔纳斯依旧抱怨个不停，顾晚冬时不时开口拱火，让对方心里更加憋气。
如果停尸间的门被人推开。
顾晚冬会熟练地选择一张空床，麻溜展开白布给自己盖上，挺直躺平比尸体还像尸体。
足足用了三个小时，她和乔纳斯才搜索完整个停尸房，确认莫淼淼不在这里。
至少此刻不在。
顾晚冬回到第一个被隔开的区域，浑身散发低气压。明明线索汇聚于此，她却依旧被真相拒之门外。
20号究竟代表什么？
亨利的葬礼就快开始了，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
乔纳斯找了个空病床坐着，看不出一点焦虑：
“冬，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拯救受害者，是为了抓住凶手。难道不是吗？在莫淼淼没有确定死亡的这段时间，我和唐河相对安全。我们想办法把人逼出来，可比查案快多了。”
作为胜利案的下一个死者，居然安慰起她来？
顾晚冬有些好笑：“抓住凶手还不算聪明。如果我是你，会立刻坐上离开汛城的火车，再也不回来。”
乔纳斯看着她，沉默片刻道：“……我留下来为了战胜贺寅。他是我心中的阴影，战胜他我才能得到安宁。”
这话真不像是乔纳斯会说的。
顾晚冬原以为乔纳斯是个识时务的人渣，和她一样懂得避让锋芒。她点头：“嗯，真让人刮目相看。不过葬礼快开始了，你应该酝酿一些给老朋友的泪水。”
她穿过地下停车场，从另一个出口抵达地面，按着记忆中的地图走了十分钟，才看见失乐园的墓园区域。
墓园内种着树，还有起伏的草坡。大理石墓碑沐浴着阳光，散落在绿草地上。亨利的葬礼已经开始，穿着体面表情沉重的吊唁者站在一起，姗姗来迟的唐河正递出帛金，扯正领结后站到了第一排。
唐河左边，一个有棕色大波浪的女人正小声啜泣着。
顾晚冬认出这个女人就是亨利的妻子，波利雅。
她不禁有些敬佩。
“亨利遗产争夺战”已然沦为笑柄，成为汛城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所有人都知道亨利的妻子不爱亨利，但波利雅却兢兢业业将妻子这一角色扮演到最后。
多么敬业。
这种人物才有资格获得遗产争夺战最后的胜利。
顾晚冬慢慢走近，还没来得及扫视全部吊唁者，就注意到草坡对面也在举行葬礼，但似乎已经结束，墓碑斜插入土，草地上残留着一朵枯萎的白玫瑰。
她收回目光，看见一边的托盘上堆满了玫瑰。
葬礼的流程是，等棺材放入深坑，吊唁者依次上前投出白玫瑰，然后教父带领众人祷告。
顾晚冬取出一只玫瑰，小心地捏在手中。
所以，对面那只白玫瑰为什么会掉落在地？
是意外吗？
她今天已经听够了“意外”。
顾晚冬看向前方，聆听着亨利家属的追悼。余光中大理石墓碑折射亮光，她看向那座造型酷似缩小方尖碑的墓碑，目光骤然凝固。
在反射阳光的亮面和弯折暗面的交界处，她看见两个细小的字符，是两个阿拉伯数字：19。
顾晚冬眯起眼睛，感觉追悼声远去，停尸房病床撞击的叮叮当当声轰然响起，犹如丧钟齐鸣。
她听见自己语气颤抖，扯着一边失乐园员工的衣服：“为什么亨利的墓碑上标记着19？”
“这是我们墓园的设计。这片区域只为最尊贵的客人开放，环境清幽，远离嘈杂，占据失乐园聚宝盆地形最核心之处。每一座墓碑都由大师设计……目前还有不到20个空位，这位小姐，您想提前预定吗？”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
管理者一脸热情，毫不在意手臂被紧紧抓住。
顾晚冬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后一个奇诡猜想浮出，她不断退后，草坡对面的那一株枯萎玫瑰却无限放大。
她一直退后，直到撞入一个炙热结实的胸膛。
洛斯伸手虚揽着侦探小姐的腰，低头问道：“身体不舒服还是？”
“洛斯，亨利是19号。”顾晚冬站直身体，目光已恢复往日的镇定，“我觉得莫淼淼就在对面的坟墓里。挖出来吧。”
前方。
波利雅刚讲完悼词，正擦着眼角。
唐河和乔纳斯正小声说着什么，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洛斯冲一个方向点了点头，然后抱歉道：
“看来你今天的晚饭得在警局解决了。”
顾晚冬眼睫颤动着，手指攥紧衣角。贺寅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残酷冷漠的连环杀人狂。
她要是抱着可怜的心态面对贺寅，只会被吃得一点渣都不剩！
……
汛城警局。
顾晚冬推开审讯室的门，心情在看见洛斯时跌入谷底，认命地跟着人坐进昏暗的车厢。
她刚刚让洛斯帮忙打了掩护，现在洛斯来审讯她。
这很公平……
顾晚冬想起那天在地下赌场的遭遇，心尖一抖，抢在洛斯开口前交代了一切：
“我认识唐河，他给我提供了一些消息。经过我缜密的思索和追踪，我找到了莫淼淼。但如你所见，我晚了一步。”
说完，她就紧张地等待洛斯的回应。
“嗯……”洛斯沉吟片刻，“唐河并不是什么好人。”
顾晚冬当然知道。
她表示这只是为了勘破胜利案。
“我找到了唐河犯罪的证据，足够判个无期徒刑。”洛斯转头看向侦探小姐，浅蓝眼珠里暗流涌动，他口吻郑重，
“20号线索从何而来，我不会问你。我只希望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顾侦探，那些人身上都带着洗不掉的罪恶。无论是贺寅，还是唐河，乔纳斯，贺志高……你的处境很危险。
我向你保证，只要再给我一周的时间，那些罪犯都会滚到他们该呆的地方。
所以，你可以不要再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吗？”
这算什么？
形同告白的劝诫吗？
洛斯毫不掩饰眼中情绪，那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是带着掠夺和保护欲的爱。
顾晚冬慌忙低头，心里恼恨着，这居然是爱？！爱她还把她锁在游戏机上？
讨厌控制欲强的男人！
“谢谢警长大人的劝告。”
她关上车门毫不犹豫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