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追视
霏烟还想多说什么，看见蒲奶奶镇定的神情，又按耐住自己。
不该多话。
她这几十年来很清楚……
不过是太久没见有这么厉害又实在谦虚的鬼，心神不定罢了。
如果说一开始是担心，那么后来，已经变成忧虑了。
她感觉到，娟儿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若是蒲奶奶……
她的猜疑还没完全构成，心中仅仅存了个疑影。
只听蒲奶奶开口，断了她的念想。
“霏烟，她不会取代你的位置，对你也没有威胁。”
“是，奶奶，我不想了。”
蒲奶奶笑道，“你这孩子，多少年如一日。有什么心思，这张小脸上都写满了。”
这是实话。
从蒲奶奶决定将霏烟带在身边的那一天起。
就已经看透了这个姑娘。
活不过18岁。
霏烟生前是没有名字的，娘家一穷二白，家里没有兄长，只她们几个姊妹分担了所有脏活累活。
八岁那年，有人上门，远远得看她干活麻利，叫到跟前说了几句话，又觉得她沉默寡言，是个好拿捏的。
娶回家一定能老老实实侍奉公婆。
那老女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有人日后自己能在家里呼来喝去，当下就付了定金。
那晚霏烟就吃到了荤油炒的菜。
幸福感从心里怪异的生出来，她甚至想跟那个和自己说话的老女人回家。
蒲奶奶似乎看不得她回忆过去，开口道，“霏烟，把今天做的记录拿来看看。”
“是，这就来了。”霏烟回过神，去拿娟儿和胡蝶做的记录。
双手递过去，欲言又止，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担心，“以后……我还记吗？”
“不会有人代替你。你只是休息些日子，这七天白天，由她们记。每年只有这七天，我会让活人问事。”
霏烟不解，“那这几十年来，都不曾……”
“娟儿才来，从今年起。”
蒲奶奶手上翻着，“她倒记的详细。”
将记录拿起，举在眼前，蒲奶奶透过眼前的所有，看到娟儿恢复之后也在追视。
应该是在找恩人。
一旁的霏烟目不转睛，蒲奶奶为了避嫌，也不想霏烟再多想费神，并没有把记录移开，只是装作看记录的样子，依旧在看娟儿。
甚至还装模作样的翻了翻。
清晰地看到娟儿正在使用那早就无师自通的能力，不动声色，只是心中大悦。
十几公里外。
娟儿发现自己能看到些远儿的东西之后，就总想试试。
方才能清楚看到自己的红鞋后，体型骤变，也让她十分诧异。
十几米的距离看红鞋细节，清清楚楚。
娟儿眯起眼睛，想往更远的地方看。
她要知道恩人到底去了哪里……
胡蝶在她耳边说话，似乎是在问她怎么了，看什么，想什么。
不重要了。
此刻的娟儿聚精会神，她想弄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
看到了。
看到恩人了！
在一间公寓，陈设很简单，他正平稳的躺下。
一片漆黑的夜里，他拉好被子，心有不安的看了看四周。
他在怕。
怕自己的到来会让他夜里不能安寐……
娟儿有些失落。
下一秒就将头偏到左侧，闭上了双眼。
胡蝶又一次开口，只是这次的语气没有刚才那样慌张，她似乎看出了同伴的表情变化，安慰般的，轻声问：“娟儿……你还好吗？”
“挺好的。”
娟儿动身，却不是往恩人的方向，而是往蒲奶奶的方向。
胡蝶担心了这么久，不能再让她担心自己了。
本就是萍水相逢，她对自己已经很好很好了！
胡蝶想问她去哪里，又觉得她心情不佳，默默地陪着她慢慢飘。
“胡蝶，霏烟姑娘为什么没有纱衣，她跟蒲奶奶的时间不长吗？”
“很长……很长的。”
娟儿有些意外，原本以为是霏烟姑娘工作时长不够，蒲奶奶才没有给她纱衣。
既然很长，为什么胡蝶都有，她没有？
胡蝶无人供奉，显然不可能是活人烧给她。
那么胡蝶的纱衣是哪里来的呢？
“娟儿，你怎么不动了？”
一抬眼，正对上胡蝶关切的眼神，原来自己早就停下来了。
胡蝶已经飘到她面前，抬手在她面前晃，“你的魄丢了吗？感觉你魂不守舍的……”
“胡蝶……”
“怎么啦？你说呀？你可真急死人了！”
娟儿突然释怀的笑了笑，“我们去蒲奶奶那吧，不回咱们的树里了。”
胡蝶处处想着她，连罕见的纱衣都借给她，没有一丝犹豫，甚至也不曾说明纱衣的珍贵之处……
难道在胡蝶眼里，那纱衣还算不上是什么宝物吗？
不可能。
一定是自己在胡蝶眼里，比那纱衣还要珍贵的多。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疑问的。
自己应该如获珍宝似的，守护好与胡蝶的这份情谊。
纱衣从何而来，胡蝶既然不说，自己又为何要问。
不重要的。
“八难，散！”
听到一声陌生的女声，娟儿突然察觉到自己的魂抖了抖。
这声音清澈远播、闻而悦乐。
四下张望着，可无人说话。
“你听见了吗？”娟儿问。
“什么？”胡蝶不解。
“走吧……”娟儿明白胡蝶没有听到，只是继续往前，既然如此，那应该问问蒲奶奶。
“其实我觉得我们不该去，蒲奶奶让我们明早去，现在去了，多打扰啊，万一蒲奶奶晚上还有鬼求她做事呢？就算没有，我们过去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胡蝶，”娟儿看着担忧的胡蝶，打断了她，“我们远远的，等着，不进去。天亮了再进去。”
“啊？哈哈哈……”胡蝶整张脸都舒展开，真的放心了一样，“那行！”
她不想让蒲奶奶觉得娟儿不懂事，也不想让娟儿在蒲奶奶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自己比娟儿早出生那么多年，应该懂点事儿！
蒲奶奶的墓很明显，她俩只能躲在五百米开外的地方。
周围的大树，都已经有鬼了，她俩也不好在进去打扰。
“为什么非得过来？”胡蝶有种被人窥视的别扭。
所有鬼在树里都能看到她俩。
只有她俩看不到树里的鬼！
“明天一大早，就不用躲车了！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