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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迷雾重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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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秉修一回到自己的房间,迎面出来的婢子正要屈身行礼。

    贺秉修一脚就踹上去。

    “该死的奴才,瞎了你的狗眼看不到本宫进来,照着本宫就撞。”

    那婢子原本踹翻在地,见太子发怒,立马俯身跪下,瑟瑟发抖,话也不敢说什么。

    她哪里敢辩白什么。

    施幼南坐在里头,听到了动静,翘首看了一眼,便又缩回脖子。

    指尖执得一子看了一处空处,直接放上去,动作干脆,像是这一步棋子早已经想下终于布的棋盘一样。

    倒是一副轻松胜利之感。

    门口一出子戏就是这个婢子被拖下去关起来做了了结。

    贺秉修性情浮躁的走进来,屋子里的人都被施幼南打发出去了,见着进来了。

    连忙起身,慢悠悠的给他冲泡了一杯清心茶,去去他的燥。

    贺秉修见施幼南今日面色红润,看着他精神尚好,贺秉修怒道。

    “你可知道今日本宫丢了刑部吗?”

    施幼南手上动作轻缓,正浇了一杯茶洗着盏子。

    贺秉修见状,有些恼,蹙着眉,却对着施幼南发不出怒。

    连连叹气,胸口憋闷,手筋青涨,正搓着衣裳。

    眸子里尽是火,一泻千里,收都收不会。

    施幼南喃喃道。

    “五殿下早有防备,不然今日怎么会出来一位假和琴?政局上原本就是胜负无常,殿下何必恼怒,死了一位刑部尚书而已,还有下一位,怎的就是丢了。”

    一边言,一边将手头上刚冲好的茶给贺秉修满了一杯。

    见贺秉修依旧气火不消。

    施幼南这才神情灰蒙着眸子,清着嗓子喊了一声。

    “卜绩,进来。”

    话音刚落,一位身形高大的侍卫腰上挂刀,威风凛凛地走进来。

    只是里头有一件紫袍,有些宽大,十分不衬他习武之人修长的身姿,在黑衣里留了些许出来。不是十分明显,却也觉得怪异别扭。

    外头的黑袍都有些裹不住里头的衣裳,以致衣服不合身,这儿鼓囊一点,哪儿鼓囊一点。

    施幼南将茶水推了推,硬生生推到贺秉修手边。

    “殿下,喝一口……今日的苦茶殿下还没喝够不成,清清嗓。”

    然后招手卜绩,让他走到身来。

    卜绩,是太子身边打小的护卫,早前儿贺秉修将这人给了施幼南,现在听着施幼南的吩咐办差。

    他现在一唤,使了一个眼色,卜绩立马将自己黑色的外袍褪下,里头的紫袍顿时漏出来。

    一身宽大松垮的紫色文官袍。

    贺秉修才端起茶盏的手立马僵在空中,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施幼南。

    嗓子无故发声:“这……”

    有些眼熟。

    施幼南抬着臂,督促着他喝上一口。

    待贺秉修将盏子放下,他才浑然清明。

    “这不是封尚书的官袍嘛?怎……”

    施幼南嘴角抿着,眼神珠光游动,闪烁地厉害。

    口气变得森然。

    “殿下是想问,为何封思锐的官袍会在这里是吗?”

    贺秉修点点头,不知道施幼南又做了什么,打了什么哑迷。

    施幼南声音变得突然冷气十足,有些地狱幽冥的感觉。

    让贺秉修也吓了一跳。

    许久不曾见过施幼南发怒了。

    他神情平淡,心里却已经是在怒火中烧,不识得施幼南的,还以为他依旧是孱弱的样子。

    此刻,便是千人挡,万人阻,施幼南也能一柄刀屠尽无留。

    他说。

    “殿下请看,只碍于是晦气,殿下远远瞧着便是,万不要上前,小心玉体。”

    然后说着,将卜绩身上封思锐的袍子掀起来,红色里布有一块用着草书写着一大卷子车良才的罪状,还有与他们交案甚笃的证据,还牵带了不少太子的罪状。

    贺秉修吓得大惊,一盏子茶都快端不稳。

    是了,曾以为的李侍郎是太子门客,信任的紧,他弟弟却是五殿下的人。

    而封思锐与李侍郎又是连襟,怕是这李侍郎的孝忠也是假!

    再连带想想之前施幼南得到的那一份他的罪状,好几处是形同。

    李侍郎也混骗了他不少时日。

    贺秉修此时痛心疾首,看着施幼南,立马端起盏子,敬茶说到。

    “本宫当日就不该信李侍郎……”

    施幼南端着盏子就礼,小酌一口。

    “臣让殿下不是看这,臣的意思是,今日原本是想推到五殿下身上,却出来一位假的和琴,是臣的失职,未曾发现。但是这衣裳,那刑部仵作是发现了,在大将军(王舟)面前遮掩过去了。你们前脚散,后脚臣即可便让卜绩去取来,以免有人发现。封尚书根本未曾来得及写在纸上,所以,那一状子罪,怕是五殿下寻人放的。今日,五殿下真是好手――”

    贺秉修听着,喃喃道。

    “五弟这不像往日那般手段了,今日他倒是进退得宜,以前却是冒进,先发制人。”

    施幼南眼神突然深了一些,突兀地勾了点嘴角,似是极有意思样儿。

    “近日,五殿下得了一只臂膀……昨儿没让他祭海真是手下留情了……”

    下次应当做得更绝一些。

    不能再像昨日还有转圜余地。

    贺秉修随着施幼南幽深的眸子,他眉心蹙的更紧。

    “你说的是蒋木?他能有此能耐?”

    施幼南神情凝顿了会儿。

    “怕就是他。”

    施幼南给卜绩递了一个眼神儿,卜绩里面在房间里寻了一个铜盆,将紫色官袍脱下来,用烛火燃了。

    当火苗舔舐着衣袍,这才让贺秉修有些浮动的心缓缓安顿下来。

    施幼南想着蒋木,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身影――辰王。

    辰王对他起了杀意。

    他对辰王亦然……只要在南息找到东唐的一位探子,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对辰王出手。

    自家人杀自家人,焉知不是为了太子之位?

    这与南息可没关系,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没有理由动手了不是……

    贺秉修问道。

    “记得蒋温说要杀了蒋木,怎这么许久还不曾听到动静?”

    施幼南回神过来。

    微微一笑抿唇。

    “殿下莫急,莫急……快了――”

    这声音飘渺几分,化为鬼境一样。

    今日这局,他有些棋逢对手的感觉,颠了他对蒋木之前所有的认识。

    那个唯唯诺诺不敢言语,手里常捏着破书卷子的重瞳少年,竟然能如此缜密心细。

    对局他十分欢喜。

    今日是五五局,无胜无负。

    他替太子揪下来了工部尚书封思锐,警告了辰王,逼走了蒋木,断了他老主子贺拂明的念想。

    蒋木替五殿下保了今日这一冤情,还拉下了他们的刑部尚书子车良才。

    倒也是的厉害的……

    施幼南眼神阴恻恻的,只有耳边噼里啪啦的小火花爆开的声音。

    下次,不会平局了。

    贺淳君这时候带着身后和琴退出了厅。

    回到自己的住处,只见蒋木正看着书。

    贺淳君小心翼翼地将屋子里的一应下人全撤走,只留了和琴一人。蒋木依旧在翻看书,丝毫没有发现他回来了。

    上去直接拍到蒋木的肩,硬是将蒋木震的身形一晃。

    他这才从书里愣神清醒过来。

    起身徐徐行礼,蒋木还未拜倒,贺淳君便将他拉起身。

    毫不掩饰性情的问道。

    “你遣辰王来给本王吃定心丸的?”

    蒋木一笑,右眼的重瞳神色呈琥珀色,颜色到是好看,不过重瞳,看上去仍然让人有些心悸。

    “这事儿啊,幸得辰王愿意帮忙。”

    然后蒋木神情轻松,让贺淳君上座,自己给他满了一杯清茶。

    “今日厅上茶苦,殿下漱漱口。”

    见贺淳君端起吃了。

    辰王自然是会帮蒋木的。为了蒋木烧了蒋温的帐篷,昨日还那样护着。

    祭海,还是一件多么庄重的事情,也不放在眼里。

    道也难为他们有这样的情谊。

    蒋木继续道:“刑部尚书可获罪?几时处死?”

    贺淳君眼珠子一转,厚声笑问:“你都知道厅是茶苦,还问本王几时处死?”

    贺淳君也在谈蒋木的虚实,他想知道,蒋木有没有瞒着他的人才埋在何处。

    如若知道了,以后拿捏或者推出去都更为方便些……

    他并没有完全信任蒋木,虽然今日蒋木确实帮了他,但是衷心这件事,那里那么快易主。

    才离了他二哥几日……

    蒋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别开。

    温言浅浅,道:“议事之前臣就知道陛下备的是苦茶。臣是早起是撞见了陛下身边的太监,那个茶盒是我们蒋家贡的,故而一眼便知。”

    这话回答的没毛病,贺淳君也挑不出错。

    只是指着远处一位蜂腰削肩的和琴,贺淳君眉目一沉。

    “你可告知与本王,她是谁?你做了什么?今日让本王糊里糊涂的去了议事厅,事先也不与本王同个气。”

    蒋木笑了笑。

    “臣若与殿下说了,殿下岂不是要过于张扬,太子颜面何存,陛下该如何看殿下。太子一日不废,一日便是储君,一日便是殿下半个主子,陛下不会容忍您过于踩踏太子。虽事事偏向与你,训斥着太子,可他依旧稳坐了这么些年。所以,陛下暂时不想废黜太子的,不然,随便借您给他捏个错,他就能下去了,不是吗?”

    这贺淳君知道,此时他看着蒋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是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蒋木朝着和琴招了招手,她走进,跪倒在贺淳君身边。

    然后将手放在耳后摸索什么,摸了半天,小指甲一挂,仔仔细细得将一层皮膜撕下来。

    竟然是一位贺淳君相熟的人,他的一位小妾,来了府邸有三两年了。

    一直不算很得宠,这次随行带她出来是因为她诊出来了喜脉,故此说是带她游玩见识。

    贺淳君看着。

    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来,往怀里一抱。

    “怎么是你?”

    蒋木有些微怔。

    出言问道:“殿下的可心人儿?”

    然后跪下叩起头,“殿下恕罪,今日事出情急,我找了一位与和琴身形肖似的女子,选中她时也不曾明说身份,臣不知道是殿下的……”

    那女子用帕子擦擦脸,声音温厚脆响。

    “大人不必,想来殿下是不会怪罪的。”

    然后用小脑袋蹭了蹭贺淳君的下颚,引逗得他一阵瘙痒。

    “今日大人救殿下与危难,寻遍了船上所有婢子,之位替殿下解困,素殷感念大人之恩。”

    贺淳君揽着怀里的美人儿,看了看,腾出一只手扶他起身。

    笑看两人。

    “看来今日本王不在时,还出了些事情。”

    蒋木如实说来。

    “和琴是太子亲侍杀害的,弃尸在林子里。然后别新去而复返,化妆掩饰,臣来殿下此处时便发现了此人有异,已经叫人盯上,他一直老老实实的在殿下处不曾乱跑,故而一直没什么动作对付他,不知来意不好打草惊蛇。今日一早他换了装束出去,臣随后而至,急忙发了信给海统领,还好及时……留下的装束臣回来立刻找人妆扮上,就知道有用,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陛下身边的太监来寻人……”

    贺淳君没想到背后还有这许多事,连连感叹了句。

    他年纪不大,才二八之年,倒是比之前的谋士要来的细致。

    心里不免有些赞服。

    随后蒋木继续说到。

    “封尚书并未留信,那是臣仿写的……”

    贺淳君此刻大惊,这等子泼天大事蒋木都干做,这还了得。

    要是被发现了,他的淳王也做到头了……立即面上就有些变色。

    蒋木跪下,却回。

    “封尚书死便死了,也要有些用处才好。死后让人用他污蔑自己的主子,臣想来封大人也是不愿意的。即使如此,臣这般做了,封大人反倒是能阖然闭目,安心去西天为殿下祝祷。如若那一日被陛下发现了,殿下只管推给臣,殿下是什么也不知道――”

    贺淳君将怀里的女子放开手,然后起身,郑重的弯了身子去扶蒋木。

    直言:“你比本王周全,并无过错。以后,本王怕是少不了你了……”

    然后笑起。

    这算是要接纳蒋木。

    贺淳君没想到,蒋木做到了这份上。

    他的谋士只是让封思锐写状子,却没想到施幼南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来。

    今日要不是蒋木,怕是要被冤死在厅上。

    蒋木没有起身。

    “那个状子也并不全是胡乱写,蒋家与刑部尚书也有来往,深知一些为人,此是蒋木有私心,为了贫苦百姓求个公允。此罪,也请殿下原谅,如何罪罚,臣都受了。”

    贺淳君没想到蒋木是因为这个而冒着杀头的胆子去做这件事,此人倒也是忠肝义胆。

    只是……

    贺淳君有些事浮在心头。

    很是郑重地问道,“本王对付太子,势必要牵连蒋家,届时……”

    蒋木可能会跟随着受罚……

    蒋木神色一晃。

    突然说:“臣等着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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