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别怕
“咳咳咳……”刻意压低的咳声一下又一下冲击着耳膜。
那咳声似飘在了半空中，时远时近。狐狸的意识在阵阵咳声中恍惚转醒。
他的脖子很痛，思维意识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蜷起身体捂住了喉管。脑中有被怪物戳破喉吸血的可怖画面。他惊慌间忘了要睁眼，在一片暗色里心跳变快。因恐惧，呼吸都跟着变得粗重起来。
身后伸来一只手，在他绷紧的后背轻轻拍抚。
“小白。”是谷川妄的声音。他的掌心在他后背温柔摩挲，哑着嗓子宽慰道：“别怕，没事了。”
狐狸猛地睁开了眼睛，转头往身后看。
不是幻觉。谷川妄就在他身后。
只是眼前的谷川妄看着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唇色也较往常淡了不少。
他看着很虚弱的样子，斜斜倚在榻上，不时掩唇咳几声。见他回头，他扯起嘴角，对他露出个看着挺勉强的笑。
狐狸怔怔地盯着他看，急促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躁乱的心绪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很神奇地消失了。只是这么看着他，都觉得格外踏实。
无声对视了半晌，狐狸总算回了神。捂住脖子的手垂下，撑在了榻上，诧异道：“我没死？”
谷川妄身子后仰，未能愈合的右手掩藏至身后。他无力闭了闭眼，叹息般应了声：“你说呢？”
是他没死的意思。狐狸立马咧嘴笑了：“我就知道阿妄会来救我！阿妄最厉害了！”
谷川妄看着他灿烂笑着的脸，一股极复杂的情愫在心底疯狂涌动。缓慢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
指尖刚触上他的面颊，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狐狸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一把抓住了他覆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捧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腔上，像是想要确认。
那手如被烈焰炙烤过，滚烫。这样的症状，很像是浮生与他提起过的反噬。
“你的手怎么那么烫？是有哪里不舒服吗？”狐狸急道。
谷川妄抽回了被他紧紧抓握在怀的手，轻描淡写地应了声：“没事。”
“真的没事吗？可你……”狐狸还欲继续追问，视线落在自己抓缠住谷川妄胳膊的那只手上，话音倏地止住。
那是一只人类的手。冰肌玉骨，很是灵巧。乍一眼看去，他的手跟谷川妄的那双过分漂亮的手有七八成相似。若是摊开放在一起比较，这手比谷川妄的手要小一些。一对比，这手看着竟是有些可爱。
狐狸慢半拍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视线往下扫，发现他已然化成了人类的形态。
“我怎么……”狐狸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晕了一下，醒来后竟然已经成功化形了？他明明记得浮生说过，一般的灵宠要化成人形少则也得百年。
他止了话音，满是疑问地看向了一旁的谷川妄。
谷川妄闭上眼，无视了他满是困惑的眼神。伸手揽住了狐狸的细腰，将他搂进了怀中。
他看着很疲惫的样子。狐狸没有挣扎，很顺从地趴在了他的怀里。
狐狸心态佛系，虽然有很多疑问，但不会追根刨底。谷川妄不想说，他也就没再问。狐狸这会儿也觉得奇怪，他对谷川妄好像真的是很信任。这种信任无需任何外在条件，像是本能反应，甚至可以以性命相托。
难道他作为宠物，真是被驯化了？狐狸不禁生出了这样的怀疑。
谷川妄低下身，用下巴在狐狸的脑袋上蹭了蹭。长舒了口气，哑着声道：“困了，一起再睡会儿。”
狐狸仰头看他，看到了他密压的眼睫。视线在他长卷的眼睫处滞了片刻，乖乖把脑袋枕回了他的胸腔间。闭上眼，听着他轻缓的呼吸声，意识渐渐朦胧起来。
睡了个好觉，狐狸醒来的时候原本拥着他入睡的谷川妄已经不在床榻上了。
他转头四顾，没看到谷川妄的影子。慢吞吞地坐起来，抬起双手，挺不可思议地翻转着在眼前细看。
“咚”的一声轻响，狐狸循声看向了斜前方门的位置。
门外的人像是在试探，只轻轻叩了一下。没听到里头有动静，外头那位蹑手蹑脚地打算离开。
狐狸嗅到了一股甜香的点心味。
有吃的？
他一下来了精神。三两步窜到门边，把门打开。
端着餐盘往前迈了约三五步的浮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嘿嘿一笑，心道还是拿着吃的最管用。他慢悠悠回过身来：“醒了啊。头让我等你醒了给你拿点吃……”
瞧清了身后那位的正脸，浮生震惊到猛地后退了一步。暗道了声：“卧槽，发生了什么？”他震惊之余不忘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眼前这位气息很熟，一张脸精致到雌雄难辨。浮生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扫，确认着叫了声：“小白？”
狐狸的一双眼像是长在了他手中的那盘糕点上，顾不上回应他这无聊的问题。
那盘点心被捏成了可爱的兔子形状，看着很松软。应该是红豆馅料的，丝丝缕缕的红豆香钻进鼻中，把狐狸馋坏了。
“我要吃。”狐狸快步走到此刻震惊到像是已经灵魂出窍的浮生面前，直接拿走了他端着的那盘点心。
抓起一块点心胡乱往嘴里塞，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着。眯起眼，表情看着超幸福。
这个表情浮生可太熟悉了。就是因为小白吃东西的样子看着特别治愈，他跟冥界一众与小白相识的小伙伴们得闲都爱投喂他。
“小白！真是你啊！”浮生认出了他，笑嘻嘻地凑近了些，惊讶道：“你怎么成这模样了？跟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似的。”
狐狸不怎么满意他这形容。嘴里塞满了食，回不了嘴。只能在埋头进食的时候抽空瞪他一眼。
这凶巴巴的样子，绝对是小白。浮生乐了，忍不住想逗逗他。伸手作势要掐他的脸，像个欲轻薄小姑娘的浪荡公子哥，嘴里碎碎念道：“哇，这小脸可真不是一般的嫩。快给哥哥摸摸。”
狐狸果然怒了，凶巴巴拍开他想乱来的手。咽下嘴里的那口食，出声反驳道：“我是公的！”
浮生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好好，你是公的，是公的。你控制一下你自己，狐狸尾巴都气到露出来了。”
狐狸顺着他的指向回头看，看到了身后炸毛的尾巴。
三尾，其余两尾应该是被谷川妄动过手脚，隐去了实形。他愣了一下，很快撇开了视线。扭过身去，抽了浮生一尾巴。
浮生脑门上被一团毛茸茸敲了一下，笑到能震楼的动静消下了些。
他克制着清了清嗓子，往侧面缓行了两步，往墙上一靠，看着还在美滋滋吃糕点的狐狸。
倚在墙边细细打量狐狸那张精致的小脸，浮生对狐狸所化的人形样貌很是满意。
他虽然不知道狐狸变成这副模样的具体原因，但他坚信“头无所不能”的真理。也没有要深探的打算。
默了半晌，浮生起了个话头，道：“小白，你这回可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次要不是有头在，你这小命怕是早丢了。”
狐狸往嘴里塞食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而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浮生打趣般问他：“你打算怎么报答头？”
这个问题狐狸当真有想过，不假思索地答：“以身相许。”
“……”浮生没忍住，噗呲又笑了一声：“小白，你知道‘以身相许’的意思吗？”
“知道。就是阿妄想摸我的时候，随便给他摸。”狐狸说。
还真是只单纯的傻狐狸。浮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免得头又误会他教坏狐狸。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奇问道：“我听三九说，你被那东西卷进瓮里的时候一声都没吭。这可不像你啊小白，你当真一点都不怕？”
“怕。”狐狸说。
“既然害怕，怎么都不知道叫一声？你要是出个声，头保准能第一时间发现你陷了困境。你也不至于搭进去半条命啊。”浮生不解道。
狐狸继续往嘴里塞食，含糊着答：“进去之前跟阿妄约定过，阿妄不让出声。”
“你有这么听话？”浮生惊了。
“要是不小心叫出声，就没有棉花糖了。”狐狸抬手比了个二，“兔子棉花糖，两根。”
浮生听明白了，这约定原来跟吃的有关系。怪不得了。他捏了捏眉心，无奈叹了声：“要吃不要命的家伙。”
“阿妄会来救我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有这样的感觉。有阿妄在，我一定不会出事的。”狐狸肯定道。
“不要太信任我，我也有办不到的事。”不远处有人突然出声。
正说着话的二位同步扭头看去。歪歪斜斜靠在墙边的浮生立马站直了些，叫了声：“头。”
谷川妄从暗影处走了出来，站到狐狸身边，伸手欲揉他的脑袋。前伸的手僵了一下，见他没躲，这才将掌心覆上他柔软的发，轻轻揉了揉。
“以后跟着我，看到骇人的东西尽量不要出声。危急的时候例外，记住了？”谷川妄说。
“啊？”狐狸瘪了瘪嘴，不情不愿道：“这事还有以后啊？”
谷川妄微微一笑：“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你慢慢适应。”
“……”并不想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