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世上总有明白人
25世上总有明白人
反右尚未落下帷幕，“向钢铁大进军”就已启动。
高沙土平原地区，土高炉遍地建成并开炼。
比粮食亩产过万的喜报更多，更频繁，更持久。
新闻部忙得焦头烂额，受组织分配，王镜良也带着宣传队下乡，游走在群众中间，宣传鼓劲。
整个大地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王镜良很清楚“大炼钢铁”的成果，可作为合格的舔狗，更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顺口溜，快板，各种鼓动宣传歌颂的文案，层出不穷。
陈晶一而再再而三的叹为观止：“王哥真是太有才了，昨天的稿子我还没背通顺呢。”
“没关系，你挑喜欢的说就是。不顺溜的地方可以随意改词。”
“我哪有那水平啊。”
“说多了，就有。”
好在宣传队只限于周边二十里内，晚上会回市里。
正是不冷不热的初秋，耽误作骚会要色鬼的命的。
可惜宋美文刚发现怀上了，也不知道是谁的。
管她是谁的，只要不让王镜良负责就行。
厂长宿在市里越来越频繁，王镜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随他们在楼下房间里风流。
流言四起又怎样，除了厂里的人嚼舌根，外面的都忙得不可开交，谁有功夫管这些屁事。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十个女人起码得两台戏。
大合拢的管理模式，不是你偷奸耍滑，就是她技术不过硬。
同样的工资，凭啥只有自己吃亏？
都在同一个市区，谁不能找到点关系啊。
厂里工人很快分为两派，厂长情妇一派，书婷一派，每天都有没完没了的纠纷。
为了维护安定团结的局面，厂长特地找王镜良商量：“那娘们本事不大，野心倒是不小，成天烦得要命，你看这事怎么解决？”
“和老厂一样，施行绩效工资呗，不行的辞退换人。”
“多少都和区政府有些关系呢，能一刀切早干了。再说，有人认为你弄的绩效工资是在搞资本主义呢。”
“多劳多得，到哪都说得过去。和资本主义不沾边。”
“唉。那娘们也不想想，没你的剪裁设计和销路，厂子怎么可能这么兴旺。”
王镜良只得让他如愿：“做主的人是不能多。这样吧，让书婷只负责技术方面的问题，其他的不用她管。我这就和她说下。”
场长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喧宾夺主，那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书婷肚子也大了，太操劳对身体不利。”
“真要生下来啊？”
“流产可能会绝育，她不敢冒险。再说，遇到那事，谁愿意娶她啊。”
“也是。那就这么办吧，我会给书婷增加点奖金，不能委屈了建厂元老。”
“一切照规矩办，不能过分。那点奖金，我们也不在乎。”
“不得不说。还是你爱人有本事，老厂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
“主要是乡下做工人稀罕，到这里，一样吃不开。”
当即找到书婷，说明了决定。书婷气道：“我也想丢手，可就是忍不住要管。”
“忍不住就回乡下待几天。”
“我哪儿也不去。得在这看着你。”
女人就是这么不可理喻，也因不可理喻而可爱。
这天下午有雨，宣传队回来得早，陈晶执意跟着王镜良回厂里蹭饭。
吃完饭也不肯走，跑楼上参观他的卧室，赞他干净清爽，家具式样新颖，市委都比不上：“听说这里的家具都是你自己设计的？”
“我本来就是木匠。”
“会做衣服，会做木匠，还会写文章。你可真能。”
“都是瞎弄的，比不了专业人士。”
“你小姨子这么漂亮，你老婆肯定也不差。”
“一般般吧。不能跟你比。”
“你这几天都心不在焉，有心思么？”
“就小姨子的事，让人头疼。”
“看开点。现在想流产估计也晚了。”
“就是呢。”
敷衍了几句，陈晶话锋一转：“感觉你对炼钢并不看好，看都懒得看。”
王镜良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没有的事。炉子都差不多，看多了就不新奇了。”
“你觉得那些土炉子能炼出钢铁来么？”
“上面说能，那就能。各地不是有那么多喜报么。”
“可有人说，我们这里的地里没有铁矿石，一斤合格的钢铁都炼不出来。”
王镜良暗道：看来上面还是有人有知识的。正式道：“这话在我这里说没事，出去绝对不能提。会挨批判的，弄不好还会送命。”
“看来你也是明白人。”
“我学过物理化学，稍微懂点。”
“你懂得可真多。听人说亩产千斤也是假的，你觉得呢？”
“他们说有就有呗，没必要较真。较真就是不识时务，违背上级号召。这想法千万不能有。”
转而又补充：“告诉说这些话的人，千万千万一定要闭嘴。否则，后果很严重。”
陈晶捂嘴笑：“我说什么了？我啥也没说啊。”
王镜良点头：“我也啥都没听见。对了，听说你订婚了，结婚得通知我，我去讨杯喜酒喝。”
“会的。你认识曹华勇么？”
“曹华勇？啊，想起来了，是那个坚持实事求是的通讯员么？”
“对。他是我哥，亲哥。”
王镜良着实有点小惊，难怪这傻逼会听到一些大实话，原来是有共同的耿直基因，看来他们的父母也非等闲之辈。可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放任女儿给官员做情妇呢。
且慢，众口铄金这个词可不是凭空来的，众人源于嫉妒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事实，那这姑娘就比较难得了。起码比瑾蓉和书婷的愚忠更难得。
“原来是亲兄妹啊，难怪这么直率。”
“有人说直率不好，你认为呢？”
“确实不好。千万要注意。尤其在官场上混，沉默是金，少说为妙，防止小人作祟。”
陈晶站起来：“你是个好人。我有点喜欢你了。”
王镜良嬉皮笑脸：“受宠若惊。我这种小喽啰可不值得你上心，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去吧。”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虚伪？”
“不能。生来就虚伪，根本改不了，也不想改。”
“大炼钢铁”紧锣密鼓地进行，“人民公社”又正式开启。
田地一分不留全部收缴，粮田匮乏的十二户再次被排除在外。
各行各业全部加入联社，统一劳作，统一分配。
各机关单位忙得屁股冒烟。
为宣传人民公社的优越性，王镜良一如既往到处乱窜，并且自觉和陈晶保持了距离。
很明显，陈晶也是颗不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会爆炸，靠近了，自己就会被炸伤，甚至炸死。
唯有舔狗才能苟活于世，唯有舔狗才能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