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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有些人真的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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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有些人真的该死

    “再敢回家,就打死你。”

    乔知花站在河岸上,四尺多长的木棒往地上一戳,声音低沉冷硬,任谁都不会觉得是在开玩笑。

    王镜良拼尽全力逃跑,可病弱的身骨实在不敢恭维。

    在乔知花挥动棍子的瞬间,王镜良蹦起来往河岸下跳,后背依旧结结实实挨了一棍。

    干农活的妇女,手上的力气不容小觑。

    一头磕进水边的污泥里,王镜良出现了短暂的昏迷。没有力气,更没勇气回击这个名义上的老婆。

    依稀听到不远处有个芳邻大声问:“王八羔子又要把孩子扔井里么?”

    声音里带着几分见到别人倒霉的开心。

    乔知花恨声答:“就是呢。还好被我妈发现。”

    “还不如早点死掉的好,死掉你就省心了。”

    芳邻语气里又带着明显的讥讽。

    乔知花装没听出来,叹息说:“祸害一千年。这疯子没那么容易死的。”

    听声音远去,王镜良抄了点浑浊的河水抹了脸,主要是让眼睛能正常睁开视物,完全不是为了以干净面目示人,因为和两年多没洗过一次澡,只要能分清眼耳鼻就不错了。

    毫无疑问,现年二十岁,已育有两岁儿子的乔知花确实下了死手,后脑勺和背上火辣辣的疼。

    王镜良觉得自己也确实该死。

    十四年前,王镜良八岁,被当地的土匪绑去,勒令王家交出一尺多高的金佛,爷爷亲自前去扔下一百块大洋,并撂下狠话:“爱放不放。”

    都以为王镜良会被撕票,爷爷和父亲为此反目。

    爷爷说:“如果小子该死,金佛也救不活。”

    没料到第二天,土匪真放了人。

    爷爷却因此生了病,不久就撒手人寰。

    十二年前,小鬼子将他家的二十几间房子翻了个底朝天,真正的掘地三尺,连五六亩地的篾竹园都没放过,搜去了二几十斤金银珠宝,将父亲和新婚的哥嫂当场砍死,该死的王镜良依旧没死,只是吓傻了。

    八年前遭殃军过来,将自己,大舅和母亲抓去,三天后,回来的是遍体鳞伤的母亲和大舅不成人样的尸体,王镜良还是没死,只是更傻了些。

    五年前,母亲作为地主婆被批斗镇压,记得有个近房侄子辈的,和母亲说,只要交出金佛,就可以将功补过。

    几天后,母亲被枪毙,田产被瓜分。

    王镜良还是没死成,只是彻底疯了,疯得衣不遮体,到处游荡。

    远嫁外县的大姐闻讯赶了回来,对着一大群熟悉的佃户磕头哀求,总算保住了王家的四间瓦房,还有一张搬不走,却毁得不成样子的雕花红木踏步床。

    本该充公的房子自然不能卖,姐姐本意是王镜良的疯病有可能会好转,有房子就有安身之处。

    将王镜良带到自己身边照顾,却没待到两天,就跑回了老家。

    如此三次,姐姐也没了脾气,只得任由王镜良自生自灭。

    由于王镜良常年在附近几个庄子讨饭,或是在野地里游荡,家里几乎没有人烟,成了老鼠黄鼠狼的天下,村里人竟然没再抢夺。

    两年前,西庄和王镜良订过娃娃亲的乔家,不知哪根筋错了位,居然主动要求结亲,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主媒的是王镜良的远房侄子,比王镜良大十几岁,现任的村长。理由很简单,王家败落至此,孬好留个根也算仁至义尽。

    姐姐很快被说动了,拿出仅存的四块大洋做聘礼,将王镜良抓回来洗刷一番,强行推进了洞房。

    可能因为乔知花太俊俏,在西庄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那天王镜良出奇的乖,目不转睛盯着乔知花看,口水流了一地。

    后来据听蹩脚的人说,过程特别简单。

    乔知花问:“你到底是真呆还是假呆啊?”

    王镜良迟疑着,小声回:“我——不呆,真的。”

    乔知花问:“既然你不呆,那你说说,你家祖传的金佛到底在哪?”

    王镜良反问:“什么——金佛?”

    乔知花耐心地解释:“就是又黄又亮的人像,一尺多高,很重。”

    王镜良摇头:“我不知道。”

    乔知花问:“你有没有看到过?”

    王镜良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乔知花苦笑:“看来。你真是个呆子。”

    王镜良依然摇头:“我不呆。真的。”

    乔知花没了兴致:“行。你说不呆就不呆呗。”

    王镜良点头:“我不呆。真的。”

    乔知花说:“你既然不呆,那我出个题你算算,算不出来,就不许上床。”

    “我不呆。你说。”

    “三把钉耙,两把耙子,外带一个草钩子,几个齿啊?”

    “九个。”

    “不对,重算。”

    “八个。”

    “还是不对。”

    “六个。”

    “不对。起码十个以上。”

    “十个。”

    “不对。起码二十个以上。”

    “二十个。”

    “卧槽。你就不能掰着手指头算算?”

    “手指头,几个?”

    “二十五个。”

    王镜良重复:“二十五个。”

    乔知花楞了一下,老半天才说:“你算得对,上床吧。”

    熄灯过后的事,听了倒霉,也就没人再提。

    连姐姐都认为,由于冲喜,王镜良的疯病好多了。

    却只好了三天,在姐姐离开后,王镜良就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动不动就光着身子到处乱窜。

    乔知花起先将他关在家里,又经不住他乱骂乱砸,只好将他赶出去。

    刚开始王镜良只在家的周围游荡,到饭点,乔知花像喂狗一样将饭放在地上,由着他蹲在地上吃完。

    再后来,越逛越野,几乎就不再回家了。

    结婚八个月,乔知花在娘家生下了一个儿子。

    满月后,就带着儿子和母亲住到了王镜良家。

    四乡八里的人不再称呼王镜良为小王,直呼他王八。

    时间一长,这场结亲闹剧就不再是秘密。最可信的说法是,王镜良那个不知隔了几代的所谓侄子早就和乔知花相好,为了掩人耳目,才搞了这一出。

    这个村长侄子简直一箭几雕,堵了别人的嘴,保住了自己的儿子,方便自己偷情,又名正言顺霸占了四间大瓦房。

    王镜良姐姐知道后,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往好处想。

    不管怎样,儿子都姓王,都属于王家的后人。名义上,还是王镜良的儿子。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王镜良就该早点死了。

    事实上,真正的王镜良昨晚就死了。

    时值初夏,有两个工作组的干部晚上在村里开会后回转,经过村外的古桥,被横睡在桥上的王镜良吓了一跳,抬脚就踢,却被王镜良死死抱住,瞬间纠缠在一起。

    王镜良呆劲上身,又摔又咬,被两人叫骂着拼力拉开,扔到了桥下,头磕到一块石头上,没了动静。

    知道了是这远近闻名的呆子,两个干部直骂晦气,懒得看他一眼,心安理得地离去。

    什么?孬好一条人命?王镜良这样的,猪狗都算不上,也配叫人?

    说是一条虫子,已经很抬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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