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城南以南不再南,白骨筑京观
“燕恂世子!”
六子大喝出声,却被一旁三人连忙按在了桌上。
“傻六子,这可是北离!”阿卓骂道。
六子憨笑着,挠了挠头。
燕恂翻了翻白眼,这个阿卓当真比六子要聪明一些,不然红炉雪昨夜加急送来的批语,也不至于给这个六子总结了一个蠢字。
“原来是世子殿下,那我们兄弟必以死相投!”
唐武使打心眼里开心的说道。虽然这个纨绔比冀州那个畜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这位殿下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损阴德勾当,无非是一些风花雪月的风流史罢了。
而且刚才的三言两语可不含糊,怎么看都像是城府极深,扮猪吃虎的卖相。再说了,像他们这等没地位的逃犯,先不说有没有大腿能抱,若上辈子积德,真有的话,那何不直接抱一条又大又粗的?
因此,唐武使颇为识趣的没有问东问西,比如世子殿下为何会出现在夷州城?又比如世子殿下说到的红炉雪和燕北王府有什么关系?唐武使都没有问,只因连个投名状都还没交呢,还指望人家能与你推心置腹不成?
“不用多想,以后有机会慢慢了解,更不用猜忌本世子有什么不良的居心,说句难听话,你们还没有让本世子算计的资格,所以也不需要你们把命交出来。”
“殿下此话说的在理!”阿卓率先回应道,唐武使两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阿卓本就是心直口快之人,因此对世子殿下的直言不讳,有十二分的好感。
不像有些高门子弟,拐着弯哄骗他们这等命贱之人去送死,便是死了还得骂一声短命鬼!没有死得其所。
就像无论再怎么更朝迭代,人分三六九等的执念,就好似天生刻在骨子里一般。本地的瞧不起外地的,经商的瞧不起种地的,有文化的瞧不起没文化的,就连都算不上什么人物的市井百姓,也要五十步笑百步,仍强分个高低贵贱来。
“待会你们三人,让张冀率兵去攻打东城门的守备军所,就说金银都在那里,你们和其余弟兄不要出手,坐山观虎斗即可,最好能杀到宇文策举兵来援。本世子答应你们,等回到了燕北,便帮你们及家人恢复户籍,但是还有个条件。”燕恂笑道。
“世子殿下但说无妨。”三人异口同声,没有犹豫。
“加入北境军!”
良久后,四人相视一笑,以茶代酒,哈哈大笑,好不痛快!
……
夷州城城主府
“城主!城主!不好了,渔洲港逃亡的甲士来报!冀州水师抢占了码头,现在不知去向!”
用狐裘大衣遮住断臂的宇文策大惊:“什么!”
阴毒心思飞速运转,眼神如狩猎的毒蛇,仿佛要给予眼前小厮致命一击。
通禀的小厮,颤颤巍巍的又道:“听说冀州水师足足四五千人,暗处的三百精锐甲士,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有挺到,就被击溃了!”
“咳咳……留下客栈那边可有动静?”
“那燕北世子昨晚从守备军所,偷了两盒首饰后就消失了。直到今天早上才和那青衫女子逛了一会坊市后,便回到了客栈,直到傍晚才出客栈喝了盏茶后,便再没动静了。对了!期间还和三个武夫打扮的人在茶摊哈哈大笑。”
三位武夫?首饰?守备军所?坊市?宇文策眼神一凝,叫了声不好:“快通知东城门的守备军关闭城门!让西南城门的守军快速驰援东门!让莫崂山速来见我!快!咳咳……”
三道指令飞速下达!看到那如恶鬼般披头散发,煞白如雪的宇文策,那小厮吓得连滚带爬,冲出府外。
“倒是小瞧了这位燕北世子!看来不光是冲着那名册而来的,走私之事怕也早就知道了。好一招驱虎吞狼!冀州这帮傻子!不过,既然那位大人也来了,那就都别走了,咳咳……”
“怎么了城主!”莫崂山大踏步而来,神情慌张。
来不及解释的宇文策阴毒道:“快去赫连山调齐六千铁浮屠,从东山一侧下山,控制渔洲港,务必保护甲坊署,见到冀州兵马全部杀死!现在东门下应该已经全是冀州人马,等你控制了渔洲港,再率铁浮屠驰援东门,快去!”
见事态紧急的莫崂山,也不废话,出府纵马,直奔赫连山而去。
……
而另一侧的破庙之中,有怒气冲云霄!
“公子!确如信中所说,这夷州城早就军资吃紧,军队在数月前就开始洗劫了坊市,我看这宇文策根本拿不出货银!所以才想要杀人越货。”破庙内,唐武使一脸的愤恨道。
“他娘的宇文策!赌品比老子还差!”
“公子,现在冀州兵马全在东城门外的十里亭听令,在下还打听到,现在城中所有的军资都囤放在东门的守备军所,不如我们现在就闯进去,抢了货银直接返回码头回冀州!”
张冀愤怒中却有些犹豫:“可这毕竟是北离的地盘!”
“这宇文策暗中和冀州走私铁矿,却又军资吃紧,说不定北离朝廷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夷州城靠近大海,是北离的边城,军队也不可能驰援那么快,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早就返回冀州了。”见这畜生有些犹豫,唐武使赶忙吹起了耳边风。
“是啊公子,不然我们此次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砸进去那么多铁矿,回去如何向提督交代啊!”阿卓也附和道。
“够了!妈的宇文策不仁,别怪我不义!走!我们去东城门,和冀州水师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抢了守备军所!”
张冀终于喝道,唐武使和阿卓二人相视一笑,二十三人便冲出破庙直奔守备军所而去。
……
入夜。
世子殿下身着白衣,正侧卧在留下客栈楼顶,手中持一件碧玉梨形酒壶,悠然的欣赏着夷州城的夜景,面色平静。
世子殿下最喜欢江枫渔火,车水马龙的烟火气,看着百姓们的人生百态,光怪陆离,最是令人舒心。而此时的青奴手中携有宣纸和笔墨,静立一侧。
“愿寻天上仙人三千,生死醉梦赫连雪山。阿奴,你可见过,数以万计的铁骑从雪山上奔腾而下的壮观景象?”燕恂笑道。
青奴摇了摇头,看向城外覆有皑皑白雪的赫连雪山,怔怔出神。
“你知道比起九州之战中的北离,比起杀了迟笑雪的离狐镜玄,比起因为一己私利走私的冀州,比起伤了小丫头的宇文策,我最恨谁吗?”
青奴依然摇头,约莫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的燕恂,紧接着道:
“是那些躲于深墙,畅谈心系天下,一副忧国忧民嘴脸的拱默尸禄!燕北九州是谁打下来的?是燕崇吗?是百姓的压迫!是皇权的不安!到头来死了几十万的甲士,燕北百姓更是不计其数。燕崇得到了什么?功高盖主,养寇自重,为筑长城欺压百姓的骂名而已!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仁义道德,可曾想过,没有燕崇和三十万的燕北军,这座城以南还是南吗?没有那被诟病,剥削百姓到了极点的北境长城,那些自诩清流的文人清客们,能安枕无忧的在背后嚼舌根吗?当年,修建长城时,燕崇曾七次上奏朝廷,请求拨款,可那位陛下呢?每次都推脱说连年战事,国库吃紧,可笑的是,却花了几千万两白银修建皇陵,三六抽丁,征用了数十万的民夫!而那年!修筑长城的燕北军民还在一边杀人,一边筑墙。本世子曾登顶天下第一雄关,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白骨堆成的京观,直到现在我都分不清有多少燕北人的,又有多少北离人的。不瞒你说,燕崇对外号称三十万的北境军,实则只有八万人。不得不佩服这个老兵痞,当年魏北苍用了八百甲士,吓退了一城的太守,而他却用了八万兵马和二十二万的英魂,震慑了南朝和北离以及半座江湖,这才是豪赌。更用了八千铁骑,为我踏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称王之路,不过他越是如此,我的负担就越重几分,对那深墙里的人就越恨几分,所以本世子很惜命,也一直不希望别人为我卖命。”
壶中酒饮尽,燕恂长呼出一口浊气:“伤春悲秋,之乎者也,无病呻吟!什么愿寻天上仙人三千,生死醉梦赫连雪山,自以为豪气干云,可他们活了几个春秋?经历过多少悲伤离别?又看过几次铁衣的气吞山河。”
青奴沉默不语,耳畔却响起了燕北军民在长城下的悲歌,和三十万北境军的铁蹄轰鸣!
“咻!”
与此同时,繁闹的街巷在一支响箭的刺激下,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城中小贩赶忙闭户熄灯。
街上不再有孩童哭闹,更没有了吆喝叫卖,有的只是在一阵妇孺惊呼下的,二十三道疾掠东门而去的矫健黑影!和西南两侧甲士整装待发的肃杀之声。
当然还有东门外的十里亭,一阵撕心裂肺的冲杀声!
夜黑了,城也乱了!
“宗主,冀州水师开始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