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守夜
他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打破了院子里死寂的氛围。村民们纷纷站起身，脸上出现焦急的表情询问来人：“才良，人在哪里出事的，快带我们去救人呐。”
梁景看着众人焦急的神情，心里的寒气却更甚了，感觉他们的脸上表情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嘴角耷拉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村长拉着梁景，拜托他一起去帮忙：“小景，我记得你小时候水性就好，你快去救救你建中叔。”
“就在村后那个池塘里，建中搬东西太累了，脚打滑摔进去的”听到梁才良说完地址后，梁景迅速带着胥行一起跑向池塘，人命关天，他心底的寒气被急迫暂时盖住了。
池塘周围是青石板路，村里人都老迈了，平时根本没有人来打理这条路，上面布满了青苔。两人小心行走在石板路上，周围还萦绕着一股青苔独有的腥气，感觉脚底湿滑得像有人刚在上面泼了一层油。
等等，只是感觉吗？
胥行揭起一块青苔，用手捻开，细碎的绿色碎末在她指尖铺开，里面夹杂着浑浊的油脂。
——这是在村长家出现过的尸油。
她没来得及告诉梁景，梁景就紧张地拉着她让她看前面：“你快看，这是不是一个人啊？”
池塘里静静飘着一个人头，他双眼紧闭着，苍白的头发像一捧枯草漂浮在水面上。
梁景立刻脱掉上衣，把身上的东西放在胥行手上给她保管，随即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池塘里。
水很凉，梁景游泳的时候感觉全身肌肉都要抽筋了，他哆嗦着游向梁建中的时候，看见他双目紧闭，面色青紫肿胀，脸部肌肉无力地耷拉下来，心里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梁建中在水里一动不动，两条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体，一点挣扎的动作都没有，面上也没有一丝生气。
拽住梁建中身体的一刹那，梁景就知道他没救了，手里人的肢体僵硬，已经没有气息了。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死人，他吓得四肢发软，呛咳了几下，吞进去大一口池塘水。
胥行眼见情况不对，从岸边丢了个石子到梁景旁边，示意他静心。石子落水的声音很大，惊得梁景打了个哆嗦。他看见岸边站着的胥行，心里有了点底气，知道尸体有问题的话胥行早就亲自下来了。
他右手拽着梁建中的衣服，还好尸体并没有什么异动，在水里很顺利地被梁景拖着到了岸边。
身后嘈杂的脚步声也到了，村长带领着大家赶到了。他们沉默又悲哀地着看着岸上的尸体，没有一个人讲话。
“村长，建中叔的家属呢？”胥行出声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春翠前几年就走了，他家没人了。”村长长长叹了口气，他杵着拐杖继续说，“建中的丧事要全村人一起操持了，守夜按照风俗是要儿孙守的，建中家没人了，那小景你守几晚吧，你小时候也在建中家吃过饭哩。”
不等梁景出声拒绝，村长就带着几个人去担架来，把尸体收殓起来，抬到村口空地了。
“我们村的风俗就是这样，人去世了要把灵堂设置在村口，让人来往的时候都可以吊唁，头七以后再山上埋起来，牌位放进祠堂里供奉。”见胥行面露疑惑，梁景主动给她解释道。
村里的老年人都会提前给自己备好寿材，因此棺材和寿衣都不需要再花时间准备了。众人忙碌着搭建简易的灵堂，白色的灵幡在空中摆动着，给村里增添了些恐怖的意味。
棺材被放置在灵幡后面，再后面摆放着大供桌，上面是牌位以及早就拍好的遗照。黑白照片上，梁建中微笑看着眼前的人为他的身后事忙忙碌碌。
梁景没有参加白事的经验，头披着白布跪坐在蒲团上，在铜盆里烧纸钱。地上偶尔会有打着旋的风刮过，卷走几张白色纸钱。他身旁的胥行抱臂观察着来往的人，见村民们都一脸悲痛的表情，并没有异样。她才收回目光悄声在梁景耳边说：“你建中叔是被人害死的。”
“啊？！”梁景大惊失色地大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以后才捂住嘴巴，用气音问道：“真的假的？我们村不可能有人干这种事啊。而且中午大家都在一起吃饭，只有才良叔和建中叔呆在一起，是他推的建中叔吗？”
“不是他，你们村混进了其他人。”胥行接过一沓纸钱，借低头烧纸钱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话语，“有人等不及要加快污染的速度了。”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线下，灵堂里的一切显得更加凄凉。光照在遗照上，给遗照镀上一层金边，恍惚间，梁景感觉梁建中笑了一下。
“那怎么办啊，我今天晚上还要守夜，姐，你能在这里陪着我吗？”手里的纸钱此刻十分沉重，他想到晚上的事心凉了半截。
“你一个男人，胆子能不能大一点啊，你有银月在身上遇不到危险的。”胥行鄙视地看了梁景一眼，“今晚我要继续上山，把那些坟里的骨头都解决了。再去村长家横梁上看看有什么东西，没空管你。”
尽管已经知道了胥行的能力，梁景还是很崇敬地望着她，不敢相信一个人怎么会胆子大到这种程度。他抬头望向棺材，感觉守夜这件事也不是很困难了。
火焰舔舐着纸钱，纸钱卷曲变黑，很快变成了一堆灰烬。与此同时，天也黑了下来。
“嘎——嘎——”
村里一到晚上就有几只乌鸦盘旋在人头顶上，发出带着死气的叫声。它们落在枝头，歪着头张望着下方人类的动作。
吃过晚饭后，几个平时和梁建中关系好的人跪坐在蒲团上给他烧纸磕头后，叮嘱了梁景几句守夜的规矩以后，相伴着离开了。乡下没有路灯，天黑以后走在路上只能靠月光照明，没有人愿意在户外多待。
火焰噼啪作响，梁景一直感觉有人对着他吹气，头上寒毛直竖。他挪挪蒲团，尽量离棺材远一些。
棺材表面涂了一层黑漆，即使旁边烧着蜡烛，表面也不反射光亮。棺壁不厚，是用普通的硬木制成的，感觉隔音不太好
梁景想到这里，连忙收回心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胡思乱想到隔音。
肯定是守夜太无聊了了，他想掏出手机看时间，下一秒，前面的棺材里传来了指甲挠木头的‘嘶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