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两个时辰前——
在裴诃和谢恒在家发生冲突,前者冲出去不久后,裴昭回来了。nianweige
她不知道曾发生过什么,但看到裴诃放在厨房里的羊肉烧卖,被谢恒告知那是裴诃留给她的,欣然吃起来。
吃到一半,听到有人敲门,裴昭因为之前被通缉的事,不敢去开。
瞄到谢恒走出去,在渺茫灯火中,看到了门口城门兵的轮廓。
裴昭心里起伏,夹着一个烧卖不动,待谢恒回来后大着胆子问,“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瞥了她一眼,目光更多的放在她那盒烧卖上,不答。
裴昭没单独和他说过话,但实在担心,又问一次。
于是谢五公子说,城门兵在找裴诃,原因不明。
裴昭第一反应是——裴诃杀她兄长的事被人知道了?!
再也吃不下东西,待谢恒走开后,夺门而出——找裴诃去。
此时外面已经很黑了,街上虽然有很多人出来散步,但也能看到几个城门兵。吵吵闹闹,裴昭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出门前拿了条纱巾,裹住自己的脸和头发。
路过一家家还开着门的店,和行人擦肩而过,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横冲直撞、焦急地找人。
“见过这个人没有?”前方十几丈外,是拿着画像的城门兵。
“找到后重重有赏!”
他们堵住街上每一个人,按着他们的肩膀,要他们看清画上之人的相貌,说明白是否见过她后才肯放人。
她低下头,回避旁人的视线,生怕被看到,同时也瞥见有一人在卖青灰色的布料,恨不得立刻买下,从头裹到脚。
“得快点找到唐贞,”裴昭不可能让那些城门兵看到她,掉头就走。
然而这街上的人都是往一个方向去,她这一逆流,立即让不远处的城门兵注意到,“哎?那边的姑娘?”
是在叫她吗?裴昭心里一紧,想也不想就跑起来!
“姑娘!”这做贼心虚的反应,城门兵拨开身前的人,追过去。
“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裴昭不敢往后看,小声辩驳。
“那你跑什么?”
裴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是因为兄长的事才会如此大动干戈吗?城里对她的通缉已经撤下,如今忽然在找裴诃
到底发生了什么?!
街上行人很多,大家都避让到一旁。
裴昭和裴诃同样是被人追逐,但前者显然在这儿住了十几年,知道往哪儿逃更有利。
两人跑了两刻钟,来到错综复杂的巷子里。
城门兵看着前面瘦瘦小小的人,“也太能逃了喂,我看你背影不像画中的人,乖乖听话,我保证之后不为难你。”
裴昭头也不回,不仅没出声,甚至加快速度。
按着她的想法,再过一刻钟,就能甩开对方。
对方是个常年练武的男子,她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裴昭很累。但她想到这段时间和裴诃的相处,想到她说自己曾是个大夫,不知道怎么回事失忆了,便又意识到对方因为她,亲手杀了一个人。
裴昭心里有愧。
“我不可能让你追上来也不会出卖朋友”
可城门兵到底是比她要强壮,从旁人那儿抢来一个火把,耽误一会,在眨眼间拉近和她的距离。
得再加快些了。
裴昭踩住自己的裙角,提起来,拆掉头上戴着的发簪,不敢扔,用尖头刺着手掌心,提醒自己不能松懈。
可这时,前面忽生异变。
另一个城门兵居然出现在拐角处。似乎是路过,身后那名士兵看到后立即高喊,“抓住她!她和我们找的人有关系!”
继而神色一顿,锁定了裴昭。
“欺负人”
于是裴昭要哭了,钻进另一条小巷。
今夜,像极了裴诃曾利用一名窃贼,猎杀她兄长。
身后两名城门兵在裴昭拐进那条巷子后感到庆幸,因为那是一条死巷。
“你无路可逃。”
裴昭手里的簪子刺进皮肉,一滴滴血渗出。
不能被抓住。
身后的火光就像鬼火,城门兵是索命的无常。
裴昭呼吸急促,肩膀擦撞墙壁。偶尔踩到垃圾,差点摔倒后改为用手去摸索墙壁。
根本不能压抑心里的惊慌!觉得手指摸着的墙壁都像活了似的,不停抖动起伏,手心被吓得全是热汗。
拼尽全力地跑,撞上一人!
谁?!裴昭瞬间抬头,见到对方高她一个头,巷子里太暗看不清脸。
“往这里来!”
他将她拽到旁边,那里有七八个竹筐,每个半人那么高,对方动作很快,让她蹲在里面,用竹筐遮好。
接着也来到她身后,裴昭透过竹筐的缝隙,见到了有一人取代她,引开城门兵。
她缩起身子,抱着腿即便他们走了也不敢动弹。身后是那个陌生男子,裴昭因为兄长对她不好,向来害怕和男子接触,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他,全神贯注留心着外面。
“可以出去了,”这时,身后人道。
她没听清,还呆在那儿。
“他们应该走远了,我们趁现在出去。”
“啊?哦不好意思”
她慌慌张起身,甚至头撞到了其中一个草筐,顾不上疼,跳到一旁。
对方向前一步,看着她的头,似乎想关心,却又和她一般紧张,轻声问,“你还好吗?”
“谢谢你。”
“没事”
接着裴昭便要走,那人看着她的背影,“哎?”
这进展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裴昭听到,回头问,“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认识我吗?”
这是什么话,裴昭皱眉,对方走到个光线稍亮的地方,屏息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你脸好白大晚上的抹胭脂吗?”于是,她脱口而出。
这爱抹粉的,自然是洛玉秋。
今夜依旧打扮过,甚至在出门前犹豫许久,在橘红色和青灰色的衣裳之间反复斟酌——最后还是想让自己气色好一些,选了前者。
因而墙壁前,灯火爬上来,洛玉秋脸是雪白的,脸颊是艳红的,嘴唇水润粉红,身上朱红,好不惹眼。
“我、我这样不好看吗?”他瞄了她好几眼。
裴昭后退一步。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想引人注目,“你到底是谁?”
“我叫洛玉”他顿住,想到裴大夫说的关于妾室的那番话。
裴昭逃婚,是因为接受不了妾室这个身份吗?
“洛玉?”她眯起眼来。
“若愈!若是若问相思的若,愈是愈然的愈。”洛玉秋夹带私货。
“我们在哪见过吗?”
“没,”他答得很快,之后又磨蹭着道,“硬要说的话,是我好几年前,曾在街上看到你在买花。”
买花?“你说清楚。”
“当时是一个小姑娘在卖木槿花,我看到你站在她面前,买了一大捧,特、特别红”洛玉秋说着,不自觉地往暗处挪了挪,试图不让她看到他的脸,小声补充,“我、我对你是一、一见”
洛玉秋说不下去。
裴昭从始至终都很警惕,“你还没说自己为什么在这儿。”
“我是偶然经过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恶意,也不想让那些官差抓住你。”
是吗。
裴昭打量他,而洛玉秋受不了那眼神,堂堂一个高门子弟,居然在她面前胆怯,闭着眼睛道,“我认识裴大夫,从她那儿听说过你!”
——糟糕,她会不会去问裴大夫,然后知道他的隐疾。
“你知道唐贞裴大夫在哪儿吗?”裴昭根本不在意他的事。
“唐贞?”洛玉秋听到她那称呼,下意识喃喃,“唐贞不是死了吗。”
“谁死了?”于是两人所掌握的信息终于互通,裴昭觉察出不对,向前一大步,“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
另一边,春渡在外找了裴诃许久,无果,改为去她的住所蹲守,打算如果她回来,两人能第一时间见面。
可惜那里黑灯瞎火,没一点动静。
春渡脸色很差,他发觉自己和裴诃的距离变大了,按着先前和她相处的记忆,猜测她会躲藏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这会儿在家也没找到人,春渡觉得自己在失去她。
绝不允许。
他离开裴诃的住所,在街上瞎逛,捡到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半边身子都是血,狼狈地攥着自己的笛子,靠在墙上喘气。
“奕妁?”春渡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跑过去,“谁打伤的你?”
“还能有谁”奕姐虚弱得要命,没好气地回。
春渡帮她处理伤口,“你见到师傅了?她在哪,和谢恒待一起?!”
奕姐瞟了他一眼。
“说话!”她这个反应,春渡已经猜到答案,脸色铁青。
“兰玉楼。”
他点头,忍耐着,直到奕妁的伤口不再渗血,兵荒马乱地跑开。
临走前丢下一句责怪,“你没护好她。”
打架打输了还要被小鬼教训,奕姐歪在墙上,“找到小大夫后,非要扒他一层皮不可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
她嘀咕着,心里也觉得愧疚,打算歇一会便回去找裴诃。然而没过多久,眼前却走过一对男女。
女的小巧玲珑,男的竹竿似的瘦,脸上打着厚厚的粉。
“啧,”奕姐一眼看出那女子是谁,偏过头去。
而正好是这一声,让那二人发现她的存在。女子小跑过来问,“姐姐,你还好吗?”
“还没死,你滚远点的话,能让我多喘几口气。”
“你这老太婆,怎么说话的,”于是那男子听到,回怼。
“老太婆?”奕妁一怔,正眼瞧上对方,“你说谁老。”
男子不答,和她对视。
于是奕妁也有点想去寺庙了,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不仅被谢狗屁重伤,还要见到小大夫的新朋友——裴昭!
那夜大街上,奕姐可是将裴昭的脸记得牢固。
而她旁边出言不逊的人,就是洛玉秋,那个丢了新娘的新郎。
居然还敢说她老,奕姐脸色阴沉,缠在发簪上的青蛇感受到主人的怨气,吐着蛇信子抬起头来——
“她明明很好看,你在说什么?”裴昭也望向洛玉秋。
“我看她应该有七十几,虽然披着层假皮,但眼神骗不了人,”洛玉秋道。
奕姐注视着他,“我眼神怎么了,身体受了伤,疲惫点很正常。”
“像我七十岁的奶奶。”
“错觉。”
“向她道歉,我就也和你说对不起。”
“呵,”奕姐摆摆手,“快给我滚,萍水相逢,还要在这儿攻击我外貌,懂礼貌吗。”
“对不起,”裴昭便低下头。
“不用和她说”洛玉秋到底是公子哥,不明白明明是那老太婆先不礼貌,裴昭为什么要示弱。
殊不知这奕妁抱着手臂,下一句话便是,“洛公子身体还好吗?”
“洛公子?不是姓若吗?”裴昭眨眨眼。
洛玉秋手脚发麻。
“哦”于是奕姐聪明伶俐,一下猜到这二人先前发生过什么了。
她关心着裴诃,自然将她身边的人调查个干净。
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洛玉秋,无声开口,“要让你的小妾室知道你阳痿吗?”
这话有点复杂,但洛玉秋猜到她的意思。
后退一步,抱拳郑重地向她道歉,“前辈,是晚辈刚才失礼了。做的不对,还请您多担待。”
“我这老太婆哪儿受得住呀。”
“您年轻貌美,是我鬼迷心窍,说错话冒犯了您。”
“快滚,”奕姐这么大个人,不至于和两个小辈过不去。但裴昭见她半身是血,还是多嘴一句,“我和一个大夫一起住,在东昌街十七号,姐姐你如果要找大夫的话,可以去那边找我们。”
“嗯。”
他们便走开了,奕姐独自站在那儿,神色一点点落寞。
什么时候她还要一个外人介绍她和小大夫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