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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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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水徵站在门口,和谢恒对视。mwannengwu

    他看到方才冲出来的人,伸手要拉住她,却被甩开。

    李水徵想追上去,但又在想是否让她自己待一会才是好的,纠结间,看到了对面的谢兄。

    “她不是你能妄想的人,要去,也是我去。”谢恒道。

    前些日子李水徵虽捅了他一刀,但谢恒到底是他朋友,李水徵觉得两人喜欢上同一个人很正常,也没必要为了裴姑娘决裂。

    他也曾因为谢恒而被捅,这么算两人谁都没欠谁,关系自然也还那样。

    不过今日谢恒这一句话,却让李某不悦。

    他想,妄想?现如今他李水徵是很差吗,配不上裴姑娘?

    还是说谢兄还当裴姑娘是他夫人呢?不早和离了吗。

    李水徵不露声色,走进屋里——

    “朱禅知道死去的士兵里,大都和已故的伯胥将军有关了。”

    这第一句话,便是和近日城里发生的大事有关。

    原来李水徵也参与了谢恒的计划,或者说,两人来大宛的目的一致。

    谢恒:“伯胥在青虎营待了十三年,可以说那支军队是他一手建立,威望很高。”

    李水徵:“但朱禅陷害他背上通敌的罪名,致使伯胥不仅被灭全族,还失去了昔日推心置腹的兄弟。”

    兄弟,他想到谢恒受的那一刀,笑起来。

    据说伯胥将军出事前,也和朱禅关系挺好。

    “我会散播那些死去的士兵是伯胥旧部的事,”谢恒道。

    “那青虎营的人就会有所警觉,朱禅会将消息压下来吗?”李水徵问。

    “看他虽屈身在这城门,但依旧过得潇洒,想来是不在乎伯胥自尽的真相被人知晓。”

    “未必。我想朱禅从底层爬上来,成为将军后勤勤恳恳,没犯什么错。谢兄,”李水徵一顿,“朱禅踢走伯胥,除了为财为权,心里或许也有志气,想当一个被百姓敬仰的好将军。”

    在市井摸爬打滚的小人物,吃不饱睡不好,心里便只有柴米油盐。

    可有朝一日爬上去,见的东西多了,心里也便装上一些豪情壮志来。

    谢恒凉薄地笑了,“既如此,那就遂了他的愿,让他名流千古。”

    这厢二人在这筹谋作乱,那厢裴诃来到了一间佛寺。

    她从家中出去,不知方向,也不知要去哪儿,魂不守舍的在街上走着。有人注意到,过来问她怎么了。裴诃不答,对方居然也扯住了她。

    裴诃惊恐,却又无力抗拒,正要被这人拖进一处,这时又出现几人,迫令对方松开她。

    可惜裴诃根本没心思道谢。天色彻底昏暗,救她的那几人走了,裴诃好像一个孤魂野鬼,在后面无意识跟着他们,来到一处。

    直至站在红土地上,衣裳被黄沙吹着,听到咣当一声巨响,才神魂归位。

    “这是”

    她站在佛寺前,遥望上方四层建筑,以朱红色为主,嵌在石壁里,很具异域色彩。

    与此同时,裴诃察觉到身后似有若无的视线——有人在跟踪、窥探她。

    既有异事发生,她便定了心神,走进佛寺。

    佛和菩萨面相浑圆,约两三丈高,盘腿而坐,身后是飞天壁画。

    与她同行的人跪在蒲团上诵经。

    “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愿,或多病疾。”

    一开始她没在意内容。

    “念满万变,是诸不如意事,渐渐消灭。”

    之后觉得不对,走上前问,“这是什么经文?”

    “金刚经。”

    用来超度死人。

    “你、你说什么?”于是裴诃被对方这一句话拉回地狱。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无法释怀娘亲已逝世这事。觉得眼前万物扭曲,脚底下的红土地滚烫得要烧起来,不远处的灯火厮杀热闹,就连菩萨菩萨也

    “经声遍数,当的解脱,乃至梦寐中永不复见。”

    再次肝肠寸断。

    无论裴诃在旁人面前如何坚强、冷漠或友善,在这一件事上,她永远都不能保持理智。

    “施主要为逝者点一盏灯吗?”旁边忽然响来一个声音。

    裴诃瞥见对方的袈裟,摇头,但最后还是站在这满墙灯火前,留下了一盏属于她娘亲的灯。

    据说当心中善念升起时,逝者便会得到无数福报,了却前缘。

    裴诃不想断了娘亲和自己的缘,但也希望她来世能衣食丰足。

    她留了自己的名字,走出佛寺。又因那位跟踪她的人,留下的名字是唐贞。

    可谁曾想到,当朱禅目送她离开,从暗处出现,见到她写在纸上的那个名字时,才是祸根的开始。

    唐贞说的借用她身份、混进城里的人找到了——朱禅立刻下令,全城抓捕那个中原女人!

    今夜很乱——士兵们举着火把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叫嚣、怒骂着寻找一人。

    今夜很吵——而那被他们放在心上反复煎烤的人,则藏在一破房子里。

    觉得此时好像正在一盏豆油灯盏里,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裴诃从寺庙出来,身后窥探的视线不见,本以为甩掉了那个跟踪她的人,不想走在回程路上,听到了喧嚣声。

    紧接着火光四起,城里的官兵似乎出动了一大半。

    她下意识躲起来,看到他们拿着张画相,逼问旁人。

    “见过这个人吗?!”

    似乎在找谁。

    “老何,这么晚我们出来找谁啊,这将军也不说清楚,就说是奸细。可她也得有名啊?”

    “别管那么多,找就行了,至少我们知道她的样子。”

    奸细?

    如此兴师动众城中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城门兵被杀一案吗,可怎么会和奸细有关。

    裴诃眯起眼,试图在渺茫中看到那张画纸,然这时,刚巧有个士兵转过头,和角落里的她撞上视线!

    手里的画纸也侧过来——只见火光下,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人,居然和裴诃有八成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思考,她转身便跑。

    而这一举措,让那边士兵也反应过来,追过去。

    “那边有动静!谁在那儿!”

    裴诃往狭窄的小巷里钻,身后红光大现,地上黑影攒动。

    裴诃平生第一次被官差追捕,根本不能压抑心里的惊慌。

    该往哪里去,该怎么甩掉他们?!

    刚刚还虔心在佛寺里为娘亲祈福,一转身怎么沦为被人抓捕的对象。

    娘亲她看到后会怎么想?!

    裴诃忽然踉跄一步,往后回望。

    杀了人,不该受罚吗?

    “站住!”城门兵喊。

    他们在逼近,不如就这样算了,被抓走,关到牢里一了百了。

    “啧,”可在这时——

    有人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来,攥紧她,接着烟雾起,笛声响。

    士兵们谨慎地驻留在原地,“用箭。”

    一支支箭飞进浓雾大起的巷子,没听到一点人声。

    “被她逃了?”

    士兵探进去,不见人影。

    “继续找,将军下了死命令,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来!”

    大批城门兵从面前跑过。

    裴诃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和一人贴到一起。

    对方往后稍退,露出下半张脸,貌美,有刺青和佩戴笛子——裴诃惊魂未定的脱口,“玉环姐?”

    对方沉下脸去,“不叫这名很久了,如今我叫”

    “奕妁,”裴诃道。

    只见出现在面前的可不是奕姐?她面无表情,听到那两个字后脸色稍有缓和,听了一会四周声音,“他们走了,你抓紧时间回去吧。”

    裴诃点头,“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好,”于是裴诃与她擦肩而过。奕妁问,“你就这样离开?不说声谢谢?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恢复记忆了。”

    “怪不得,”是想起二人决裂的事了吧,奕姐决定要先小大夫一步离开,免得看到她的背影。

    “你住哪儿?”却听到裴诃问。

    奕姐不回答。

    裴诃续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回去的话,会对同住的人有影响。”

    “哦。”

    这么关心他们呢。

    奕妁脚步不停,身边却多出一人。

    裴诃默不作声地跟上来,瞥见好友养的小蛇探出头来——好久不见,伸手让青蛇游到她手臂上,引来一句骂,“没骨气的东西。”

    两人从后门摸进一家妓院。

    奕妁不管去哪,都喜欢住这种地方。

    浓郁的女子香,裴诃打开窗子,看黑夜里的火光。住妓院也好,至少那些官差不会猜到她一个女子,出没在这种地方。

    “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身后奕妁问。

    “今夜。”

    裴诃顿了顿,“我天亮就走。”

    “嗯,”奕妁不再管她,脱衣躺到床上。

    裴诃坐在窗上。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对方,两年前在她告知对方自己要嫁人的那个晚上,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奕妁长居大宛,特地到中原找她,本以为见到好友会很欣喜,不想却是听到她要嫁人的噩耗。

    坦白说,奕姐真不能理解这事。

    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不过裴诃却记得当时情景。

    在她家附近的空地上,初春,杂草长到膝盖那么高,被雪白的月光照着,虫鸣吵得心烦,远处的亮光也像鬼火似的,直到天亮都死不瞑目的亮着。

    奕妁气她嫁给谢恒,裴诃也气她诅咒自己的姻缘。

    “我说了子陵很好!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别在我面前那样叫他,你总共才见他几次?一个在中原一个久居大宛,谈感情时是开心,但婚后住到一起,会有多少摩擦你想过吗?”

    “我知道他是大家族的公子,但婚后我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行医问诊,没什么不同。”

    “陈匪照,我看你是被男人迷了心智!”

    “我没有!”

    她行医那么多年,自是从病人那儿听说过许多事——有些女子的夫君出去寻花问柳,染了病后传染给夫人,也有些女子被夫君打骂,遍体鳞伤。

    陈匪照自认看得清楚,听不得奕妁那样说她。

    或许谁都觉得自己是例外,会觅得一个良人。

    奕姐冷笑,“你就嫁吧,等你哪天被扫地出门,别来找我。”

    “奕妁!”

    “陈匪照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你和那个人不会有好结果,或者说世上所有的姻缘我都不看好,决定嫁人的女子都是自讨苦吃。”

    奕妁道,“我绝不会和那种蠢材做朋友,你如果一意孤行,今日我们就断了。”

    陈匪照盯着她,咬牙,不想承认自己听出她话里的决绝。

    两人僵持,而奕姐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心里更烦,索性走开,不容陈匪照回答。

    奕妁想,陈匪照既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便意味着心有迟疑,到底是偏向了谢恒那狗东西。

    陈匪照出嫁那日,没有一个朋友在场,她只有娘亲一个亲人,可怜对方也不在。

    大喜那日她开心吗,想不起来了,如今陈匪照只觉得自己可笑,都是报应。

    谢恒没有去寻花问柳,也没有喜欢上别人,但陈匪照还是和他走不下去了。

    她其实不该因为失去娘亲,就迫不及待的想找到另一个亲人,也不该因为和奕妁怄气,在谢家生忍了两年。

    如今和奕姐重逢,在妓院,坐在窗上,回头看向帷幔下的人。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裴诃道。

    没声音。

    “我走了。”裴诃走向门口。

    “去哪,”对方睁开眼。

    “不知道,我在这儿挺招你烦的。”

    奕姐沉默,“蛇还我。”

    原来那条青蛇还盘在裴诃手臂上,裴诃“哦”了声,把蛇放到桌上。

    “它好像不愿意走,”裴诃看着乖巧游到桌上的小蛇,摸摸它的头。

    “放屁,别以为我没看到。”

    “你不挽留我吗?”

    房间里很静,裴诃说的话也很轻。

    奕妁又沉默,随意靠在墙上,面对朦胧不清的人,心里很闷。

    天下第一潇洒的人不该这样,即便是友情,也不能让她有被束缚的感觉。

    “你不挽留我吗,”无奈,那裴诃复问。

    “不,”奕妁道。

    于是门被打开,关上。

    奕姐掀开蚊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我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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