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反杀
嘈杂的练习室内欢乐声不断,年轻活力的声音填满偌大的练习室,在外头听起来有十几个人的吵闹,一打开门只见六个十多岁的孩子在练习室内疯玩。
门一打开,练习室内的欢乐也随之沉静。
原本活力四射的六个男孩子瞬间安静地在练习室中乖乖站成一排。他们不是被选择的,而是自己选择留下来的。原本的十几个练习生,走的走,逃的逃,只留下他们六个,老板兼经纪人胡晨索性将他们团成一个组合。
一个推不出去,那就捆绑一起。
“以后你们就以g6这个团名活动。”胡晨站在一排少年面前说。
六个少年七嘴八舌。胡晨没管他们,让他们自我消化,宣布完团名,紧接着又问道:“还有一件事,现在有个演戏机会,你们谁对演戏有兴趣?”
交头接耳不断,六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像在试探,最终,最边上一只手臂高举。
那是喻铎第一次演戏。喻铎觉得自己挺幸运的,第一次演戏就搭上老戏骨。虽说只有一点点戏份吧,但演的是老戏骨的叛逆儿子,大部分戏都和老戏骨有关。老戏骨几次指导点拨,牵引他进入情绪,他也是在那时发觉自己对演戏有着莫大的兴趣。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初的他哭是哭得出来,但被老戏骨指情绪不对,如今没有老戏骨的指导他也能快速进入情绪。
酝酿好情绪站在机器中央,对面的扬跃也在指定位置站好,本就是对手戏,两人相隔不过几步路,扬跃脸上的嗤笑,喻铎看得一清二楚。
沉浸在角色的情绪中,喻铎看到也不去管他。喻铎握着手中的道具剑,眨眨眼,咳咳嗓子。
“第三十一场,第二次。”
一声“开始”,全场安静,喻铎的表情瞬间变化,从准备时的平淡切换成角色的悲凉与气愤。忽然的转变犹如一颗摇摆的巨球,一下砸向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紧盯着自己家的艺人,害怕喻铎是在勉强的小蕉嘴巴张大,一句无声的“哇哦”从口中吐出。
“陷害自己的徒弟,只为谋取私利。为了保全门派名声,推徒弟出来做替死鬼。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
没有声嘶力竭,喻铎缓缓道来,却是咬牙切齿。语速与语气循序渐进,越到后边越是急速,讽刺之味破土而出,一句话间长成参天大树,再配上喻铎眼中悲凉与唇边大笑,在场想看他笑话的人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这个角色从小在名门正派长大,对名门正派那一套很是得意。后来被反派欺骗,在反派的洗脑下,在反派故意制造的各种误会中,误认为从小培养他的门派只不过是为了日后好利用他。从此所有的自豪都做尘土,只剩猜忌。
猜忌到最后爆发,提剑下山,彻底黑化。这场戏便是在路上遇见曾经的门派挚友,挚友劝他回家,他对挚友抒发压抑心底情绪的一场戏。
以为自己被欺骗,但又舍弃不了门派对自己的恩情,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物,很难把握好其中的度,喻铎操控着自己嘴角的弧度与眸中若隐若现的泪光。
那些微小的细节是这个角色所有回忆的呈现,错了一分都不对味。
唇角的笑容在大笑后逐渐收拢,倒又是有些自嘲的意味。喻铎好像全情投入,是真情的流露,只有喻铎自己知道,其实每个看似顺畅的改变都有他设定好的时机。
“不是像开拍那样,一二三,有个准确的切换,你应该知道你该在哪里有细微的改变,不用去刻意转换。你可以将自己全部代进去,但你还是要有自己作为演员的感知,要感情与技巧并行,在恰好的时候,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柔顺地改变情绪。”
这是当年他拍哭戏的时候,老戏骨教他的。
当时他扮演的是外表看似叛逆其实只是缺乏关爱的孩子,他是能哭出来,可就是哭得硬邦邦的,好像缺少了点什么。
花费许多年钻研,现在哭戏对他来说是驾轻就熟。
将眼中热泪拼命往后退,嘴角保持着自嘲的笑容,说完自己的台词,喻铎等待对面还是正派弟子的扬跃念台词,对方却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活像刚刚被推进拍摄现场的他。只不过他那时候是懵逼得没话说,扬跃是被他突然的爆发吓到没话说。
他肯定在想我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背完台词,还能这么快进入情绪吧,喻铎想笑不能笑。
还未和傅子徽分手时,傅子徽曾和他吐槽过扬跃。和不喜欢的人合作,更加激发傅子徽的努力。傅子徽直言看不上扬跃那种奇奇怪怪的腔调,要用演技说话,便拉着他演对手戏。喻铎背了这么多年词,陪着傅子徽练习的这段时间,顺带着把傅子徽的剧本背了下来,没想到现在还有用处。
用一分钟看剧本只为不出现错字,扬跃却以为他在临时抱佛脚。
“这谁和你说的……”
“卡。”
扬跃一句台词还没说完,导演喊“卡”的声音传来。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扬跃没有接住喻铎的戏。
导演走到两个演员之间,手与嘴并用地为他们讲戏:“子徽刚刚演得很好,本来这段我还打算让你爆发一下的,但现在感觉你这样处理更好。”
评价完他,导演又对扬跃说:“扬跃你不要被子徽带跑了,你要记住你是正派,你对他的情感应该是惋惜和拯救,想把他拉出来,而不是连你自己都动摇,你的人设不是这样,是坚定的。知道吗?”
扬跃心乱地点点头,瞥一眼对面像是换了一个人的傅子徽,傅子徽竟然在发呆?!
子徽?喻铎眼眸定在一处,刚刚导演叫他子徽。
傅子徽?
已经充分感觉到自己世界的变化,猜到是怎么回事,喻铎听到导演这么叫他,还是想下一秒就拿过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正在拍戏,没时间给他照镜子,给两人讲完戏,拍摄很快继续。再次用那般情绪重复一遍刚刚说过的台词,喻铎的台词和演技与上一次相比只高不低,扬跃明显慌了,比上一次还糟糕,一句简短的台词还能说错。
说错台词的扬跃自己停下,给各位工作人员道歉。
“放轻松,”喻铎拿着剑走过去,将之前扬跃对他说的话全数奉还,“我不介意耽误时间,只是不知道他们介不介意。”
喻铎一笑:“导演都说了你是正派,你要正直,说话要有底气,你代表的是自己的门派,正派要有正派的样子,不能阴阳怪气,要中气十足。我记得你演的很多都是反派,一下演正派对你来说很难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混了这么多年,喻铎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阴阳怪气说话的人就是要抓准机会阴阳回去,像正派那样正经只会让他有机可乘。
一段话勾得扬跃脸上的表情变化比拍戏时还要大,喻铎笑笑走回自己的位置。
“调整好情绪再来一次。”导演说。
已是第三次念出这段台词,喻铎的眼睛再次泛红,还以为对面的扬跃被他给气着会拍不下去,没想到扬跃还有点职业素养,努努力将台词说了下去。
中途导演没有喊卡,到最后导演也没有喊卡,已经拍完还不喊卡说明导演觉得这条还行,还想看看演员有什么自我发挥。喻铎快速领会导演的意思,借着手中曾是角色师父赠予他的剑,拿起剑,眼神复杂地低头凝视着手中的剑,随后大笑出声。
他这边表现完毕,大家都心知肚明地看向另一边的扬跃。
在众人的注目中,扬跃眼神隐藏躲闪,几秒后才问出一句:“你这是干什么?”
“卡。”
一声“卡”中带着导演的不耐烦与没看到想看的表现的失落。
喻铎包含情绪的大笑,拉得观众的情绪建起高墙,观众看到的景象更多,镜头一到扬跃这,情绪立马玩起蹦极,一下跳下喻铎好不容易建起的高墙,急速降落。
感觉到导演对他表现的不满意,扬跃瞥一眼身边拍完后喝水的喻铎。喻铎喝完水将水壶递还给经纪人小蕉,转头对他一笑。
“小灰灰,你今天超棒!你看见导演的表情了吗?那个赞赏啊。”休息时小蕉在他旁边说。
导演的表情谁没看见啊,拍了这么多年的戏,大家对他的演技夸赞,喻铎听得发麻,如今只是看到导演一个夸赞的表情,喻铎倒是像返回年少时代,被夸一句就热血沸腾。
“待会还有个采访,”看喻铎好像累了,小蕉又说,“你只要站在边上就行了,问题的话只有一两个,很快的。”
这是真的回到年少时了,采访说不上话。以前他在拍戏的时候,作为主角,问题大多数由他来回答,累得半死,还得不停地说。晚上的采访他拿着话筒在边上充当背景板,只需要听主演说话,走神都没人发现。
傅子徽在他的投资下还是只是个镶边,不过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也算可以了,而且傅子徽也不喜欢接受他的帮忙,几次拒绝。想及第一次遇见傅子徽,傅子徽连采访的话筒都摸不到,采访压根就没他的份,他只是名字会排在演员表后边后边的小龙套。
正回忆第一次遇见傅子徽的场景,身边扬跃一记白眼忽翻到他身上。喻铎毫不客气地回过去。下一个问题就是他的,有关扬跃,喻铎笑着回答,最后解释一句:“我和他在剧里就是这种可以互翻白眼的关系,就是一对活宝,三天上房揭瓦的那种,哈哈哈……”
剧中两人前期的确是这种关系,后期才破裂,喻铎巧妙地用这层关系解释方才的互翻白眼。要是不解释,现在傅子徽没名气,以后红了,被翻出来又得说闹不合了。虽然这是真的,但对未来有影响,喻铎还是防患于未然。
疲累的采访结束,终于能够吃饭休息。早已习惯这么高强度工作的喻铎在饭还没吃完时,接到晚上还要加戏的消息,没有半点反应,习以为常。
在经纪人小蕉不断的夸赞中吃完饭,去拍戏之前,喻铎终于有时间问小蕉:“我手机呢?”
喻铎多年的演技也用在这方面,一句话问得天然,小蕉丝毫没看出眼前这人不是傅子徽,还疑问道:“你没拿吗?”
喻铎:“……没。”
喻铎拍戏有个习惯——将手机拿给经纪人李进保管。喻铎下意识觉得自己手机应该在经纪人手里,没想到傅子徽没这个习惯。
“你不会落在哪了吧?”小蕉担心地问。
“……”可能吧。
剧组多是不认识的人,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捡去……后果不堪设想。
正好要去拍戏,喻铎飞速整理好,和小蕉一起赶去现场。
“不好意思,撞到我们大明星了。”
赶去现场的路上正好遇上扬跃,扬跃故意撞上他的肩膀后“道歉”。
又是扬跃,一天不知道见到他多少次,喻铎简直烦了,直接回他:“那我劝你最好小心一点咯。”
忙着去拿手机,不想理他,谁知扬跃又回一句:“你劝我小心?你算老几,喻神都把你给甩了。”
我把傅子徽给甩了?喻铎忍不住笑。虽然这么说很丢脸,但确实是突然有一天傅子徽自己和他说:“我们分手吧。”
这是傅子徽甩他还差不多吧?
他和傅子徽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喻铎不想和第三人多扯,叹一口不耐烦的气,喻铎道:“我让你走路小心一点,不过你说话最好也小心一点,再在镜头前翻白眼谁也救不了你,到时候退圈的就是你了。”
不和扬跃拉扯,喻铎说完就走,小蕉在他身后小跑跟上。
身边终于清净,快步走到剧组,找过剧组的每个角落,最终在道具老师手中找到傅子徽的手机。
“在群里问了也没人领,我还以为是道具呢,想一下我们是仙侠剧,又不是穿越剧。”道具老师说着他独具特色的冷笑话,将手机还给喻铎。
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打自己的电话,可在此之前喻铎想先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虽然已经接受自己变成傅子徽的事实,喻铎还是想看看。
拿着手机坐回自己的椅子,摁开手机,喻铎迎来一道难关——解锁。
试过傅子徽的生日,不对。
试过一些一般人会用的密码,也不对。
难道是父母或者重要的人的生日?可他不知道傅子徽父母的生日啊。
那……等待几次输入密码错误后锁住的几十秒过去后,喻铎摁下那一串数字。
竟然解开了!而那串数字……是他的生日。
不是主动和他分手嘛,怎么还用他的生日做密码?惊讶的喻铎都忘记先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直接点开拨号页面,熟练地拨出自己的电话。
如果自己进入傅子徽的身体,那说明傅子徽在他的身体里?
几声嘟嘟声后,剧场的杂乱声中,手机中通话被接起,喻铎听见手机中传出自己的声音。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