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问陛下罪
三人行,没到富庶之县,徐有功走在路上看见路旁务农而归的农夫,就突然脑中电光火石的想到了计划!
搪塞是搪塞了许久,醍醐灌顶也是一瞬间。
接着,徐有功看了看,元理和霄归骅。
元理应当是知道了他把张家的人放置到官职的计划,但还没拉下来脸过来,徐有功不在乎这个,只知元理如果不走,接下来的计划可能会受到影响。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变数了。
于是,他不等抵达就毫无征兆的对元理道:“在下以为,案子可以不查了,散了吧。”
元理和霄归骅都是一顿,元理忍不住站出来,质问道:“徐有功,你是什么意思?”
徐有功照旧面无表情地答:“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不想再牵扯到这无关的案子中。对我升官没好处,反倒是一堆破事。不想干了。”
元理道:“不可能,徐有功,你别以为你骗得了我。”
“不是骗,张家与我是故交,我给他们安排妥当就算了,不干了,我累了。”说罢,换个方向,元理都傻了,可竟然追不上徐有功,这就甩开他们,离开了!
但是接着,元理目光转向霄归骅,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远方,难道——二哥哥是发现了?
霄归骅这次做的事太过恶劣,她甚至不敢追。
“三姐,你一直是我最仰慕的姐了,但这次,我希望你能痛扁一顿徐有功,拿蝎子……哎,三姐你去哪?”
元理对霄归骅的语气柔和多了,但霄归骅理都没理,直接策马转身,元理竟然两边都没追上,但是他也不慌,等了等四下无人,才是,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伤心,又坚定地点点头道:“他们一定都有理由,不就是让我离开。”
几个人跪下来道:“还请殿下回宫。”
元理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道:“那就回吧。也是时候……回去见见父皇了。”
徐有功离得很远在山坡上看到元理周围出现护卫,才是调转马头离开,而接下来的路,他只能一个人走,就像是大哥那样,他也有了自己的计划,任何人阻碍他的计划,包括他最亲的人,都可以赶走!!
——
此刻,长安。
元理回来后,整个皇宫上下都为之欢腾,谁都知道李弘常年微服私访,几乎不在宫中,即便回来也不露面,这次以正面示人,就是官复原职的崔玄看了都没把眼前的元理和当日的小叫花子联想到一起。
元理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宫内外,可有新鲜事?”
“哎哟殿下,您可问着了,那可不有好多呢。”太监欢喜的说,元理挑眉:“随便说一个来听听。”
太监脑子里一堆事儿呢,从王伏胜到李忠,李孝,上官仪的……但是,这说人,可就有讲究了,不能说坏的,也不能说太好的,要说那种既好,又有毛病的。
最后,太监一咕噜想到了——
“殿下,听过徐有功吗?”
元理刚被徐有功抛弃呢,当然,他知道徐有功必然是故意的,而元理所谓的不相信,吃惊,愤怒,都装的。
他回来也是实在没法,倒要看看徐有功到底要干什么。
可眼下,真听到,哪怕是知道徐有功有隐情,那心里的不爽,也是真的不爽。
“徐有功?”元理皱紧眉,不爽道:“就那个号称徐无杖和母后对着干的?”
崔玄在下暗沉的眼神一闪亮泽,添柴加火:“对,就是他。”
小太监见说到点了,也忙接着说:“啊,对对对,这人!可新鲜!传闻种,那是个有情的执法者,忠直司法官,执法公正无私,且不畏权势,就是您不在的时候,这些没记录在案——
“但是!这长安城中,人人都知道他以命捍律,就连天后陛下,他都敢告呢!您回来了,可得给天后陛下出气呢!”
李弘嘴角扯了扯,“是得出气。”
正愁没处找茬或者说不好找呢,这就有机会了!
徐有功此刻走在荒郊野外,莫名打了个大喷嚏。
他自从甩开两小只,自己便一路便走了许多庄户人家,可惜,遇到的,几乎都拒绝了他。
吃了不知道多少闭门羹,徐有功饥肠辘辘的在破庙睡下,脑子里却还是白日里的一切。
“农民失去田地,被迫以违法的方式重新获得土地,是知法犯法,可他们甘愿去死,也要让其他的农民有田可以种,这就不是简单的违法行为,是大义……”
“徐某以命担保,恳请诸位,与白皮书上,签字上书,为他们免除死罪……”
“诸位放心,天子天后,也是想要把田还给农家的,田不归,天下难安,但有些事,非天子能一言而为之……法不责众,是徐某唯一想到的方法,既能维律,又能保全他们的命……祈求诸位……”
白日里,徐有功跪过,求过,举着白皮跪行过,但是……都没有得到反馈,但是才一天而已,跟他预想的差不太多,也许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寒夜孤冷,徐有功抱紧自己,却是不等抵达天亮,他所到之处便充满了寻找他的士兵……只因这一天一夜,霄归骅也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准确说,霄归骅不是故意要挑这一天,而是——
时间紧迫,农夫们着急!
“霄小姐,这眼看要到年关,若是今年办不好,撒不下种子,明年也一样难办啊!”
“是啊,若是这农田年关不能分配到,我们就又要等一年!我们不怕早死一年的!”
“是啊,早死早投胎……”
农夫们的话,霄归骅又哪里不知道,可是,她也深知徐有功的为难之处,直到今天,她看出来徐有功肯定是有办法了,所以,她打算,直接让那些农民们自首。
原本也是有自首这一出的,不过,是通过徐有功带去自首,把功劳给徐有功,然而看徐有功的意思,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可徐有功即便不出面,霄归骅也还是带着农夫们去直接自首,就说是被徐有功查出来,劝说后,自己来自首的!
一时间,从汝川,汝阳,嵩县,石县……所有的案件,全部如同“血痕”揭开。
刑部大理寺面对诸多突然来承认犯罪的农夫,整个朝堂都为之震惊,震颤!!
徐有功在破庙醒来继续前往县城,没多久就在街上被当街拦住,事情,他当然也知道了,但是在旁人的吹嘘与吹捧里,他更知道的是——
这里面肯定有霄归骅的“功劳”。
霄归骅也在牢狱中,她不是扮演的角色,而是代替徐二哥暂时留在这里,对外说是徐有功的吩咐。
那些人当然不会怀疑,徐有功再过来找霄归骅的时候,很顺利,兄妹就见了面。
从小到大,兄妹见面,几乎没有红过一次脸,只有这次——
徐有功怒斥,“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害了那些人!”
霄归骅倒是沉稳的那个,仿佛是翻版的徐有功,冷冷道:“他们本就犯了罪,二哥难不成还想要保全他们这些罪人的命?”
徐有功竟是要环顾左右,才道:“对,是违法,是死罪,可是,就像是杀人,拿人田地断人生路,还不允许反击了么?杀人尚可自卫自保,拿走田地如何不能?”
徐有功说的,霄归骅完全意料之中,很感动,可是也很冷漠:“可若不对他们进行惩罚,二哥你知道,你会怎样么。他们本就得罪了朝廷,得罪了权贵,若是你为他们……这对以后不利,大哥要的是你一战成名,彻底把律法田地掌握在你的手中,这样以后,大唐的地就有救了。”
徐有功当然明白,他也知道需要坚持法律的公正和公平原则,可是,“律法不代表没有人情。律,也并不只是一条条冰冷的条文,是为了人而创立,那么,就应该以人的利益为出发点,”徐有功说不下去,眼下事情全部打乱了,他直接转身出去道:“我会进宫面圣,尽可能地为他们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霄归骅似乎早有所料,眼看他走,反而嘴角带笑,不过很快,转身走回去后,她的脸又冷了下来……
——
持有手令,长安宫内,徐有功直接找上武则天。
如今李治病中,一切对外事务都有武则天解决。
可武则天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何解决,徐有功在外面等了会儿,等不急,人在外,直接开始大喝:“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生都全靠田地生活。
然而,田地价格低廉;
官府苛政税务;
再有贵族侵占;
农民们失去了自己的田地,更有甚者没有地,还需给税……
为了生存,才不得不走上犯罪的恶路……”
话没说完,武则天的人就从里面走出来了:“徐大人,天后陛下请您进殿。”
徐有功走进去时,武则天就头有些痛,虽然这段时间她总头疼,但是绝没有眼前这么头痛。
“徐有功,你……你应该知道,本宫早就决定要把权贵的田地归还给农民,也知道,本宫还没开始实施,就遇到了巨大的困难……”
徐有功这次没打断,静静地听。
“本宫深知农民们的苦衷,同情他们的遭遇,也理解他们为何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拿回田地。所以,也是不愿看到农民们因为这些行为而被处死,可是……这和法……似乎背道而驰。就算是本宫,也没有那么容易,或者说,并非天子一句话就能左右,不过——
“王伏胜和李忠上官仪已经赐死,所有的田地,由你来代为分发下去。别吵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武则天说完,徐有功才抬眸道:“第一,您该知道,这些土地对于真正的大唐土地来说,是杯水车薪,第二,也是更主要的是那些农民……的处决。”
这也是徐有功一直迟迟没有来复命,没有管的原因,眼下他终于想到了,可是却被霄归骅给打乱了,当然,他心中也知晓一些道理,那就是……马上过冬了。
那些农夫们虽然不说,可是他心里清楚,过了冬天就不好种庄稼了。
“农夫的处决……本宫和皇上也在矛盾中。”
陷入了两难境地的不只是徐有功一人,武则天揉着头,隔着垂下来的帘子,徐有功都看得出她很是疲惫,徐有功也一样疲惫,但是谁都不能停下。
“此事,毕竟造成了全国恐慌,甚至……差点兵变,当然,这里头还有多少都是……”霄冬至的计谋,武则天闭嘴,打算略过不提,但是,徐有功想到了,主动提起来:“大……霄冬至,的计划中,就只有处死吗?”
“不,”武则天越过帘子看徐有功,声音冷了三份:“计划中,若是你能够手腕狠辣,成熟一些,把这些人收为己用,便可以让他们成为你的羽翼!可惜啊,你不争气!”
徐有功皱眉,没搭理这话,只是心中觉得烦闷,苦恼,无助,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农民们丧命?
不想他这样子让武则天笑出来,“呵呵!倒少见,你徐有功也有无助的时候!”
徐有功有些怪异看帘子后的武则天。
他从遇到这一堆事开始就很无助,难道无助非要说出来?
哦,他大概是现在写脸上了,他真的很无助,甚至只能说出一些没有用的,说烂了的话:“那些参与田地案的农民们是自首的,这一点可以减轻他们的罪责,这些农民们并非真心想要违法,只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这么做……”
“这些本宫当然知道,你不必重复了,若自首就就可以证明他们已认识到错误,那天下岂不是都不用死罪!只是,本宫思虑的你却没想到,那就是——
若杀,恐会让其他百姓失望,可若不杀,又会为其他农民们树立一个坏榜样。若以后人人都这样,可要怎么好?岂不是天下大乱,况且,为法所不容……你是司法参军,应当最了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