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何是好
方溪三人刚进院子，就见隔壁黄大娘正端着一盆血水满头大汗的从正房出来。
顾婶忙快步走到黄大娘身边，接了那盆水过去，小声问：“里面怎么样了？”
黄大娘抬起胳膊擦了擦头上的汗，摇了摇头，问：“外面怎样了？我们在房里听得不是那么真切，”想了想，瞥了眼院里的封娘子和方溪，附在顾婶耳边悄声说：“我刚刚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商家得到大柳出事的消息，故意上门来的？”
顾婶听见黄大娘的话，似是在思考，并未回话。
她俩边说边去了厨房。
方溪一进院门，内心的焦急一直在催促她去确认大哥、大嫂以及家里侄子们的情况。
她忍住心里的焦急，先请封娘子在院里坐下。
说实话，她这会有点慌，穿来这么多次，一直思索如何逃离商家回到方家，现如今回到方家，她又需要做什么呢？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系统暂未到启动那一刻，她双手无意识地反复揉抓手中的包袱。
封娘子瞧出了方溪的不知所措，拉住方溪的手：“咱们两家什么关系，你先去看看欢娘，不用陪我。”
方溪抬头看向封娘子，在她眼中看到了鼓励和安慰。
手不由自主地又抓了抓手上的包袱，包袱，对哦，还有春喜，春喜还在布店里等着自己去接呢。
她快速地将商府出来后的经历简单对封娘子说了遍，最后说道：“想请嫂子安排人跟顾叔一起去接春喜回来。”
封娘子点点头，去了院外。
顾叔他们一直在院外。
方溪起身将包袱放进原身之前住的东厢房，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
正巧，顾婶端着一盆热水从厨房出来，她快走几步，想接过顾婶手中的盆。
“我来就行，你就别沾这些。”顾婶巧身避开方溪伸过来的手，上下打量地看了看，“换了衣裳，这是想一起进去？”
方溪讨好地笑着点点头。
顾婶笑着瞪了方溪一眼，示意她跟上。
方溪先顾婶一步走到正房西屋门前，将帘子掀开，待顾婶进去后，她也跟着进去。
房内，一名身着深蓝碎花上裳的小妇人正闭眼虚弱地躺在床上，双腿屈膝，下身盖着一床棉被。
她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嘴唇已被咬出痕迹，。
床尾站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听见动静，迅速抬头瞥了一眼，见是她们，随即又低下头撩开被子查看。
方溪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这老妇人是城南这片儿有名的稳婆花婆子，方家大哥前两个娃都是花婆子帮忙接生的，据说，方溪也是花婆子接生的。
顾婶将水放到床尾旁的木架上，凑过去与花婆子说了几句话。
具体说了些什么，方溪并不知道，当下也没心思想这些。
她见到大嫂后，心中的焦急似是要烧起来，三步并两步快速走到床边，拉住大嫂的手，焦急地喊道：“大嫂，小溪回来了。”
方大嫂听到动静，睁开双眼无神地看向她，张口无力地说道：“小溪，小溪，你大哥他，他……”话未说完，只剩喘息。
花婆子大声喊道：“别说话，这会不能浪费力气。”
方溪连声安慰：“大嫂你别急，现在我回来了，你就安心生孩子，家里还有我呢。”
看大嫂力竭的状态，赶紧从怀里拿出小布包，快速地打开。
这是原身前段时间让春喜托商家下人去药铺买的参片，正是为大嫂生产提前备下的。
方溪拿出一片，喂到方大嫂嘴边，说道：“大嫂，你先含着参片，不要想别的，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宝宝等着出来呢。”
方溪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只知道看见这场景，心里难受的紧。
眼眶一热，流下两行眼泪。
这些似原身的情绪，又似自己的心境，她一时分不清。
重重握了握大嫂的手，将装着参片的布包递给顾婶后，又看了一眼大嫂，出了正房。
封娘子正坐在院子的石桌旁，见方溪红着眼眶走出来，暗自叹息一声。
起身，准备拉着方溪一起坐下。
突然，听到花婆子喊道：“我瞧见孩子的头了，欢娘，欢娘，听我的口令使劲，来……”
房里的动静打断了方溪的思绪。
是的，现在大嫂在生产，她也有很多事要做，不能陷入原身的情绪中。
她环顾一圈院里，方家院子不大，她看到了东南角的棺木，心猛抽了一下。
想走过去，又不敢过去，十分纠结。
这是大哥的棺木，眼中刚止住的泪水，此刻又泛滥起来。
不允许自己一味地陷入悲伤之中，方溪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方家院里有小孩。按照原身的记忆，家里还有两个小侄子，她走进厨房，见黄大娘正蹲在灶前烧水。
“黄大娘，大宝和二宝不在家里吗？”方溪边问边走过去想要帮黄大娘烧水。
“之前你家太乱，他俩吓得直哭，我给抱去我家了，”黄大娘边说边将方溪推出厨房，“厨房有我一人就够了，你去陪着封娘子吧。”
被黄大娘推出来的方溪，站在厨房外，低头看向自己手心，一时间有些怔愣。
在院里只听见花婆子说话的声音，也不知道大嫂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这般想，内心随思绪一般揪着，疼！
抬眼无意识地往院中望去，见封娘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她支吾了几声，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个什么来。
封娘子见她如此，摇了摇头，拉着她朝着院外走去，“算了，你现在这状态，不如找点事给你做。”
封娘子所谓的事，便是方家院外的商家众奴仆。
方家院门外的那条巷子，此时已经围满了人，商家众奴仆被围在了人群中，外面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一名邻居大娘正绘声绘色的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讲给武盛听。
武盛边听边点头，看向商家众奴仆的目光却是越来越犀利，若是细细看去，似是能发现一股杀意。
但那杀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除了站在他身旁的祁云尔感受到了外，其他人并未有所察觉。
封娘子和方溪正是在这个时间点出去的。
顾叔带着两个镖局的汉子去接春喜。
因着三人的离去，祁云尔便安排青山接替了顾叔他们之前的位置，这般也是预防有人趁人不备进方家院里捣乱。
按照商家今日的架势，他并不觉得商家只派了这些明面上的奴仆前来。
青山是院外第一个瞧见封娘子和方溪出来的。
他客客气气的同封娘子她们见礼，完全不似之前对方溪那种随意的态度。
方溪因而多瞧了他几眼，他感受到了，悄悄对着方溪眨眨眼。
封娘子没在意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拉着方溪朝着武盛那儿，也就是人群中间走去。
方溪换下了之前在商家穿的衣裳，换回了未出嫁前在家穿的粗布衣裙，她们刚走过去时，祁云尔并未认出来。
直到人站定在一旁，他才发现她已经换了一件杏色粗布衣裙，若不是头上梳着妇人髻，就像是寻常人家未出阁的姑娘。
武盛已经了解到了事情过程，正在低头思索这个事情该如何解决，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绯衣身影来到自己身旁，他抬头看去。
瞧见自家媳妇拉着方溪正站在身旁，他皱了皱眉：“你们怎么出来了，弟妹不是还在房里生孩子吗？”语气有些严厉。
“那边房里乱着呢，我们在那也帮不了忙，索性出来看看外面的情况。”封娘子朝周围看了一圈，对着站在一旁的祁云尔礼节性的笑笑，回道。
方溪忙朝武盛说：“大武哥，你别怪嫂子，她是见我在里面等得太焦心，看不下去了才带我出来的。”她怕武盛对封娘子产生误会，赶忙解释道。
封娘子不以为意地笑说：“别被你大武哥吓到，他教训人成习惯了，没事的。”
武盛没理会封娘子，朝方溪低声问：“今日这事，你是怎般想的？”
方溪看向常嬷嬷众人，见她们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地站在人群中，心中稍微气顺了些，但想着自己前三次被这个恶仆带人抓住暴打的场景，又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她记忆中还存留了那刻苦铭心的痛。
但作为社会主义新青年，多年的法制教育根深蒂固地刻在脑子里，她做不到私下喊打喊杀，她问：“衙门不管这些事情吗？”
这话放在方溪生长的那一世，并没有什么问题，有事找警察叔叔嘛，但是放在原身所在的澣茽国，她的话透露了一丝天真，却意外的契合了原身的性格。
“这些事情衙门一般不管，就算管顶多也是一顿板子就让商家将人接回去了。”封娘子出声解释。
“现在主要看妹子你怎般想了，若是后续想继续待在商府，这事咱们就不能太过较真，只是让商家知道虽然大柳去了，但你还有我们作为依靠，不敢随意欺负了你，”停顿一下“若是不想回去了，那自然要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起码不能随意让这事过去了。”
一旁的祁云尔听到封娘子这番话语，心下暗道，不愧是西北封家教出来的女子，行事虽说看似张扬，但内心却是极有成算的，并不是毫无章法。
这件事全看方溪怎么想，兴盛镖局是方溪的后盾，但决定还是需要方溪自己拿。
方溪自是明白封娘子言下之意，的确，两口子之间和婆媳之间的事情，都是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
她肯定是要跟商家讨算清楚之前旧账的，哪怕不为自己，为了已经死在商家的原身，这笔账也要算清楚。至于还要不要继续待在商家，她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自己若是不想回去商家，算和离还是算休离？若是算休离，她可不干。
还有也不知商家会不会放人，最怕的是自己想要和离，却不能和离的情况。
毕竟虽然常嬷嬷众人当街这般对她，但是若是商家狠下心来处置了常嬷嬷她们，这事也不是不能遮过去。
她还在思考着，人群里有人喊道：“大家让让，商家小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