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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后辈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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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势远比李念兰想象的更加险恶,他原本以为部队兴许是发生了哗变,管文廉被闹事者劫为人质。

    万想不到,堂堂少将居然变节。至于投靠向哪股敌人,则完全猜想不到。

    他找不到措辞来安慰黎心竹,姓管的成了叛军,她即便安全回到北越,作为叛将之妻,今后将会面对何种人生呢。

    gaz67吉普车速度并不太快,营地里驶出的两部美制m151轻型越野车野狗似的撵了上来,叛军手里不光有机枪,越野车还装备了无后座力炮。

    “快,甩掉他们!这车开不远。”黎心竹一边催促驾车的战士,一边转过身来朝追兵开火。

    苏联生产的gaz67吉普车除了越野能力外,在设计上可算一无是处,对燃油的利用率极其低下,满箱油也开不出多远,何况手头这辆车是临时劫持来的,不过区区半箱汽油。

    驾驶兵极有经验,猛打方向盘躲过两发炮弹,笨头笨脑的吉普车嗷呜一声窜下山坡,在坚硬的顽石堆间蹦蹦跳跳。

    追击的m151害怕在山间翻车,打了一通炮弹之后却也无可奈何。

    甩掉“尾巴”之后,黎心竹提议驶向“胡志明小道”,那里应该会有北越同志接应,同时也好将管文廉变节的情报及时报告上级。

    “心竹,姓管的不是傻蛋,他既然敢走出这一步,肯定朝那里派了警戒哨。”李念兰在心中有预判。

    黎心竹紧咬嘴唇思考了几秒,立即同意了他的判断,指示驾驶兵从北方绕道走。吉普车刚转过车头,一道微光从林间射来。

    “小心狙击!”他一手将黎心竹脑袋压低。

    驾驶兵猛踩油门,却没料到前方有一处隆起的土堆,整个车身顺着斜坡短暂地飞离地面。

    李念兰心中叫了声“要糟”,有经验的狙击手能够提前判断飞跃物的落点,轻松命中高速移动的目标。

    待车身落地,枪声未鸣。李念兰略松一口气,要么是自己老眼昏花出现了错觉,要么是有幸遇上敌方学艺不精的新手。

    吉普又向前窜了百米有余,驾驶兵突然被一股猛力击中,脑浆血花从破裂的脑壳中喷出,尸体自驾驶座飞脱出去。

    远处枪声还没传到耳膜,失控的gaz67向左侧翻,天旋地转,李念兰只感到眼前一绿,身周充盈了浑浊的液体。

    他判断是车辆坠河,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搜寻黎心竹。没想到身后一对臂膊搂住他腰际,对方只轻轻一托,两人便一同浮出水面。

    “念兰,没事吧。”倒是黎心竹率先从翻车晕眩中恢复过来,她水性极佳,见惯了大江大河,何论眼前这条小河浜。

    李念兰无暇回答,顺手扯了两根中空的芦苇管,将其中一条稍粗些的径直塞到她口中。

    两人心意相通,黎心竹当即明白用意,再度携手潜到河底,像成双成对的七星鱼,藏在水草团中。

    遇袭经过在李念兰脑中回放,那名狙击手有意放过万无一失的最佳时刻,舍易求难对行进目标提前量狙击。

    他猜想这名敌人不但技艺高超,而且年轻气盛个性张扬,有意炫技威压。

    黎心竹显然也意识到对手的可怖,为缩小水下阴影,他们面对面、眼对眼,鼻尖几乎零距离,相互用眼神交流。

    “我,愿,意,和,你,死,在,一,起。”她长长短短地眨动眼皮,传来摩斯码。

    “有,我,在,谁,也,不,会,死。”他也眨了回去。

    “带,我,回,中,国,不,准,拒,绝。”她继续用眼皮发送“电波”。

    他心脏像是被利刃划开伤口,再泼上一罐陈年老醋,酸楚到了极点。

    自己其实是身负政治污点到越南来“避祸”的,再带一位叛变将军的妻子回国,这无论如何也不现实。

    “不,行,就,算,了。”她有了些情绪,眨完之后背过头去。

    李念兰心间一软,握住她掌心,用手指轻轻敲击:“一,定。”

    两人的摩斯码交流很快被出现在头顶上方巨大的阴影打断了。

    深不可测的敌人出现在河畔,军靴踩在湿泥上,脚步又轻又稳,还用枪管轻轻敲了一下侧翻漏油的报废吉普。

    好在河水并不清澈,加之水草的保护,敌人该是瞧不见他们,但李念兰也只能略看清那人的轮廓,连对方使用的武器也无从知晓。

    敌人朝河面陆续扔着石子,鹅卵石在李念兰和黎心竹身周徐徐下沉,像深水炸弹擦过潜艇外壳。

    那支枪口开始拨弄水草丛,两人缩回芦苇管,屏息凝神,尽量减小氧气消耗。

    好在那敌人俳徊一阵后消失了,李念兰判断他不会走远,枪口一定在扫描河面。想要从死神手里讨生活,只有等夜幕降临了。

    “保,存,体,力。”他提醒道。

    黎心竹眨眼同意,两人不再动弹,化作两棵无世无争的水草,任凭冰凉的水蛇鳞片擦过肌肤。

    夕阳滑过天际,周围能见度不断跌落。只在夜间出没的生物开始活跃,甚至有萤火虫短暂地飞掠河面。

    待夜色将天地完全浸透,两颗头颅浮出水线,一寸寸地移向河岸。汽油味仍在弥漫,他们现下都没有武器,只好到报废吉普里碰碰运气。

    “念兰,你夜间视力倒是真好。”

    “嗯,猎人的本事。已经退化得差不多了。”

    借助月光,他很快就找到工具箱,将一柄螺丝刀插在腰间,取了些铁丝绵线藏进衣袋,又摸索了几下,居然找到一颗苏制rdg5手榴弹。

    这种进攻型手榴弹体积小,杀伤力却大,算是苏制各型号手榴弹中为数不多的精品。

    手里有了武器,他稍稍心安,与黎心竹一道猫着腰,悄悄在林中穿行。

    假肢拖慢了黎心竹的脚步,但他计算过距离和时间,此处相距北越军控制区并不算太远,只要昼伏夜出,用不了两天就能脱险。

    “念兰,当年我就该留在中国陪你。”黎心竹走得一瘸一拐,言语中尽是对人生的遗憾。

    “你走以后,中国发生了很多遗憾的事……”对于国家和民族的不幸,他难于启齿。

    作为高级军官家属,黎心竹当然知道在中国发生了什么,却开心地笑道:“有你在,再坏的人生也有滋味。”

    “心竹……”他深知此时此境,停下来缠绵互诉是极度危险的。

    “抱抱我吧,下一秒,说不定是再见,还是永别。”她伤感满怀,回想刚才在水下零距离面对面,泪珠从眼角滑下。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来,犹豫几番后温柔道:“我背你走吧。”

    “不,你要留着体力对付那个敌人,他是高手。”连续的跋涉让黎心竹有些不支,没说几句就开始喘气。

    “嗯,枪法属实一等一,不知道其他本事如何。”假若年轻二十岁且有精良的装备,李念兰有信心在这片林子里干净利落收拾掉对手。

    黎心竹担心道:“我有一种预感,他在前面等咱们上钩。”

    “不无可能。”他停下脚步,用目光四下翻找,除了军靴足印,还有一听罐头。

    捡起之后才发现,这罐头居然没有打开过,封口上贴有纸条,写着“please”。

    无数双诡眼在暗夜中若隐若现,他知道自己已身处万分危险之中。

    那家伙基本猜透了他的行动企图,牢牢卡在求生之路的关键道口上。

    李念兰取出手榴弹,用铁丝绵线做好绊雷陷阱。

    这一回,他将绊线位置设在腰高位置,一端系在树木枝杈上。

    黎心竹腿脚不便,只好藏进毒蚊环绕的草丛里。她悄悄收起眼泪,李念兰终究还是不曾抱她。

    一切安排定当之后,李念兰潜伏在树顶,以螺丝刀充作匕首,只待性急的对手犯错。

    静候大半夜,嗜血的蚊虫在他表皮留下成片又痒又肿的红印。

    伏在草丛里的黎心竹一定更加难受,但从头至尾,除了微风吹拂,那片草儿几乎没有动静。

    他暗暗佩服黎大小姐的本事,可惜她一直是管文廉身边可有可无的附庸,浪费了优秀的军事素质。

    正在他以为对手在天亮之前不会现身之时,树下却有了动静。

    果然,身披植物伪装的敌人沉不住气了。

    那家伙身材不算高大,不像欧美军人,从步法到装备都十分专业。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对方使用的是法国造fr-f1狙击步枪,这是一支专供特种部队使用的尖端武器,75毫米子弹十发装填,只能单发射击但精度极高。

    对方军籍身份不明,李念兰猜想那人可能属于外籍兵团或是佣兵之类的组织。

    敌人接近他藏身的树木位置,枪尖几乎要触到悬在腰高位置的绊线。

    就在触发陷阱前一秒,敌人停止了前进,显然也意识到某种危险的存在。

    李念兰抓住对方迟疑的瞬间,从树端凌空一跃,如饿鹰扑兔。

    敌人反应速度大大超乎他预料,尽管能见度近乎于零,但那根枪管仍然精确地指到他眉心。

    李念兰眼疾脚快,凌空抡腿一扫,敌人枪管被踢偏,子弹飞上树梢。

    趁对手无暇拉拴退壳,他手中螺丝刀扎向那人的耳际。

    敌人不闪不避,扔掉步枪,伸手用虎口钳住他腕关节,只稍一用力,李念兰右腕骨当即被折断了,螺丝刀脱手落在地下。

    一时得手的敌人没给任何喘息的机会,右手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军刺,朝他面门刺落。

    李念兰无暇喊疼,只好反弓腰身,将面部落到绊线下方。敌人忌惮那根绊线,匕首停在半空。

    李念兰没用半秒就想明白下一步该做什么。

    对方无论体力精力还是格斗技巧,都远在他之上,而自己关了三天禁闭,饮食不周体力不支,加之右腕折废,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格斗中毫无胜算。

    以年近半百的老残之躯,与敌方高手一命换一命,同时也给了黎心竹逃出升天的机会,这笔买卖不亏。

    那一瞬间,他只感到愧对女儿安然,更愧对长眠地下的亡妻允希。

    身子落地之前,李念兰用左手食指扣动了绵线,另一端立即响起引信脱落的死亡之音。

    对手没料到他会选择玉石俱焚,不由惊恐万状,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

    然而,期待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妈的,哑弹。”李念兰心中痛骂苏联军工的不靠谱,同时趁着对方捂眼之际足尖侧踹,一招苍龙出海正中对手心窝。

    那敌人看着并不壮实,下盘却稳如磨盘,李念兰使尽全力的一击,只是令其倒退了三步。

    格斗场上出现短暂的停歇,李念兰看清了他的敌人。月光洒在对手脸上,厚重的迷彩隐去真容,唯有一对放出咄咄精光的眼睛。

    “够刺激。”那家伙扭了扭脖颈,抖去身上伪装,冲他诡异一笑,纯正的汉语没有异国口音。

    月光为年轻俊朗的脸廓勾出一圈银边。

    “你替谁卖命?美国人?还是法国人?”李念兰想为自己争取些喘息时间。

    “替未来的国家。”站在月光下的对手,一边回答一边重拾攻势,兴许是出于刚才被哑弹惊吓的恼怒,手中的军刺挥得愈发刚猛。

    已是退无可退,面对直刺而来的刀光,李念兰抬起骨折的右手,任凭细长的刀刃穿过手掌。

    趁着刀身被右掌骨卡住,他忍痛探出左手扼住对手颈骨。

    年轻的敌人几乎无懈可击,但战斗经验输给了老兵。

    只消收紧虎口,两指一捏,敌人的颈骨就会应力而断。

    但在一瞬间,他瞧清了那支短刃的握柄,镶着世上独一无二的银色骷髅。

    “你是……”惊震之余,他迟疑了数秒。

    年轻的敌人挣扎几下发现无法挣脱,又见他招式放缓,改攻下盘,抬脚踹向膝弯。

    伴随“咔嚓”一声,小腿骨断裂的痛感直钻李念兰的心窝。

    他大致猜出了敌人的身份,气愤与悲凉冲上脑际。

    李念兰感到人生的绝望,看不到继续战斗的意义。

    年轻敌人也在纳闷,对手原本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却突然丧失了斗志。

    正当两人思考着情势变化,一条黑影从草丛蹿出。

    黎心竹将掉落在地的螺丝刀攥在手心,化成一羽轻灵的燕儿,飞身刺向年轻敌人的颈后部。

    敌人反应不慢,身形一扭,将要害部位保护起来,螺丝刀狠狠扎进右肩胛。

    黎心竹一击不中,正欲拔出螺丝刀作二次攻击,身后居然又多出一条人影来。

    “好了,全都结束了。”那人影发出的是女声,低沉可怖。

    像古老的竖琴弦撩过脑海,李念兰立即反应出她是谁,可还没等叫出声来,一记沉重的枪托落在脑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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