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辞职失败的第17天
韩九江果然在浮云宫等着,哪怕沈云生多次承诺,若是回来了,会尽快去寻他,但几次下来,竟也就慢慢习惯了自己的住所里多出一个皇帝陛下。
“事情已经解决了?”
沈云生点了点头:“应该可以确定了,他确实是我师弟。”
韩九江起身走了过来,却未说起年少时的际遇,只淡淡说道:“那就好,也算是了却你一桩心事。”
沈云生正欲开口,却忽的一愣——他怎么知道韩九江问的是柳维钧,而非王家李家齐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韩九江:“既然已经确定了,毕竟是你师弟,要不哪天让我也见见?”
沈云生恨不得当场拒绝,按照柳维钧那张口“韩九江”闭口“韩九江”的德行,他怕二人第一次见面就成最后一次见面。
——这里特指,最后一次活着见到柳维钧。
见他面色为难,韩九江也不强求,转而说道:“我听韩思之说过,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他手下还有个叫徐攀的人,还想当面感谢你。”
沈云生闻言微微笑道:“何必谢我,这件事还多亏了此人,若非他忙前忙后,也不会这么顺利。”
言语间似乎对徐攀十分满意。
韩九江心头莫名发酸,却也不好为这么点小事和人计较,然后就听见沈云生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听闻陛下有意组建一支暗卫,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统领者,此人或许能够胜任。”
沈云生十分清楚韩九江的掌控欲,建立类似厂卫机构的想法早在他还未登基之前就已经和沈云生说起过,只是那时候沈云生眼中的韩九江逐渐有了刚愎自用的倾向,难以听进别人的意见,若是再加上一支不受任何人管制,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特务队伍,怕是会愈发显得不似仁君。
但事到如今,他才感觉自己当初的看法似乎有失偏颇,一个足够强大理性心忧天下的帝王,□□反倒成了褒义词。世家问题若不能解决,只会让皇权陷入尾大不掉的境地。
沈云生将自己所了解到的信息娓娓道来:“徐攀本是京城人士,家中父母为世家所害,年长些去参了军,为人性情坚毅却也不迂腐知变通,依我看算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他插手次数倒不是为了别的,纯粹是为了站在这个危险而尴尬的位置上的,是个讲究原则的好人。
虽说这些话原本不该由他来说,但既然已经提到了徐攀,他便趁此机会提出了举荐。
他暗中观察着韩九江的神色,虽说看上去有些古怪,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如果他愿意并且通过了考核能让其余人服气听从的话,那就他了吧。”
韩九江又解释道:“我并非可以刁难他,只是……”
“那我就替徐攀多谢陛下了,”沈云生笑着道:“我明白陛下的苦心,这样一来是更加公平真正挑选出合适的人才,二来也是为了做到令行禁止,上下一心。”
话都让沈云生给说了,韩九江只得摸了摸鼻子,总感觉有理也变得没理了,不由得神色有些幽怨。
沈云生眨了眨眼,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仔细一想好像也是,皇帝说这话你横插一嘴似乎确实不太合适,记住了,下次一定不再犯。
韩九江在他面前坐下:“你之前一直想要弄清楚幼年的事情,那这位师弟可曾和你详细说起过我?”
沈云生:“啊?”
他的表情有些犯傻,韩九江看了却只觉得可爱,惊讶之余笑着问道:“啊什么,难不成他未曾说起过我?”
沈云生神情有些恍惚,什么情况?难不成我们小时候就曾见过,自己没想起来就算了,也没见韩九江提起过。
——至于柳维钧,在他对数十年前的事情的描述中,与韩九江有关的只言片语都不曾有过,不过也是,若是未曾见过,素未蒙面只听闻过名声的话,柳维钧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张口闭口直呼其名。
他怎么连这种事情都疏忽了。
但想到这些,沈云生不得不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柳维钧与自己的父亲似乎对系统的存在了如指掌,哪怕在柳维钧的描述中,即使是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师父得知沈云生的脑海中有别的思维存在,也是满脑子神鬼之说,恨不得赶紧去请道士神婆过来驱邪,但最终二人慢慢接纳了系统的存在。
可韩九江呢,他知道这个东西吗?
“我不知道,”他干巴巴地说道,“是吗?他还真没提起过。”
韩九江点了点头表示了然,也并未过多追问,仿佛并未放在心上。
沈云生心想,难不成他们幼年不过只是匆匆见过几面,未曾深交,否则实在难以解释。
“还望陛下海涵,我对幼年的事情几乎毫无印象,若是陛下知道些什么,臣一定洗耳恭听。”
韩九江:“我知道,你当时生了场大病,外出求医多年才得以好转。”
沈云生期待地看着他,想继续听他说下去。
韩九江却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而后像是有些负气一样:“不过更多的,我也不太清楚了,不过若是你师兄提起我,你也别信就是。”
沈云生:“……好的,若是陛下有什么愿意告知的,哪怕不过只言片语,我也很想知道当年我们到底是如何结识的,我原以为当初主动投靠你时,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但韩九江却再不肯继续说下去了:“你忘了,我以前和你说起过,结果第二天你就高烧不退,若非林风给你开的药,指不定烧成什么样子。”
竟然还有这等事情,沈云生心下茫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韩九江一愣:“不就是前些年,我们攻打吴郡的时候,正值梅雨时节,许久都没放晴,我记得军医带的药材都险些全部发了霉,最后还是林风挑挑拣拣凑出一剂药给你服下。”
沈云生放在膝前的手暗自握住,他干笑一声:“我还真不不记得了。”
韩九江不由得语气有些幽怨:“你都记住了些什么?不过也好,反正四书五经、派兵列阵、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你是一点都没忘,尽赶着和我有关的忘。”
沈云生本就有些尴尬的笑意愈发僵硬:“还望陛下恕罪。”
好在韩九江也并未多做计较,仿佛已然习惯。
二人正说着,文太后派人来请,来人是她身边的大丫鬟,看上去神色有些不安,对着二人行礼后,便开口道:“陛下,太后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韩九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丫鬟便立刻败下阵来——反正按照文太后的意思,也没想要瞒着:“今日有韩家人找上门来,看样子是想给您说亲。那位姑娘就是当初文太后试图让您与之结亲的远房表妹,这些年寄住在韩家,近日随车队来了京城,所以……”
韩九江:“……”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他最开始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跑来浮云宫而已。
一旁的沈云生闻言轻咳一声:“既是如此,陛下还是去一趟吧。”
韩九江:“……”
更糟心了。
韩九江步履如飞地去了慈宁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么想要见见所谓的远房表妹,唯独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他是想去看看究竟这些人到底还想整什么幺蛾子。
沈云生被他拽着,也一路跟了过去,哪管心中如万马奔腾,震惊于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但面上依旧以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示人。
慈宁宫里坐着两拨人。
坐在首位的是神色如常,熟悉的人却能看出透着几分局促的文太后,她穿着打扮算不得华贵,但一举一动间彰显皇家威仪,面容慈眉善目,却让人不敢轻易冒犯。她身边侍候着的丫环们个个身姿矫健,不似寻常人家的丫环那样文文弱弱。
而两侧坐着的,沈云生便不太认识了,从刚才了解的信息来看,想必年轻貌美的小姐便是韩九江传闻中的那位远房表妹,此人妆容精巧服饰动人,发间插着简单的金钗与珍珠流苏的步摇,却也不至于压过文太后的装扮,看来是用了心的。自韩九江一进门,这位姑娘便时常含羞带怯地几次三番地往这个方向偷偷看过来,好一幅小女儿情态。
另一侧则是两位已婚的妇人,沈云生依旧全都不认识。这二位的穿着打扮则更为华美,满头珠翠插在发髻间却不显杂乱,服饰华美又不显俗气,端的是一幅雍容华贵之态,但他所不知道的是,即使是这二位同样打扮精致的妇人,穿着上依旧是天差地别,一者用的是上好的云锦,一者穿的是普通的棉布,头上珠翠的品质更是云泥之别。
而之所以后者能够坐在这儿,原因则十分简单,她是前面那位少女的亲生母亲。
文太后见韩九江过来才总算松了口气,等注意到他拽着沈云生的那只手,又觉得那口气送得有些太早了。
“……”
她强撑着笑脸,指了指一旁的妙龄女子说道:“陛下你可还认识她?”
韩九江甚至没有上前半步,冲着文太后问好后便直接说道:“不认识。”
少女含羞带怯的笑险些僵硬在脸上,全靠良好的表情管理能力方才没有崩了神态。
文太后心中暗爽,面上假意责怪:“她你也不记得了吗,以前在燕王府的时候,你曾见过的那位远方表妹,林明月小姐。”
沈云生在旁,韩九江很想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声:“哦,那是谁?”
但如此一来就显得有失风度,更何况韩国公夫人也在场——虽说是前朝的韩国公,但他也没下令直接废除,因此对方还是正儿八经的韩国公夫人,同时也勉强能算是他的伯母。
稍加思索后还是做出一幅不亲近也不甚疏远的模样:“林小姐好。”
而后才对两位伯母问了声好。
衣着华贵的那位嘴角稍稍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心中隐约有些瞧不上新君的“不通礼数”。另一位则满心欢喜,先和自己的女儿问好,这肯定是看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