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辞职失败的第16天
“不很正常？被查出来的庄子压根就不是他负责的，而且哪怕查到了齐家的头上，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是陛下也没办法就这么草率的处置这些人。”
即使是到了两方心知肚明的阶段，在明面上也没人愿意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
甚至于，哪怕是到了最后一步，我知道背后是你齐家，你也知道我知道背后是你，但世家与皇权之间微妙的抗衡关系，二者之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短时间里维持在诡异的平衡之中，直到问题全面爆发出来。
问题从来不是哪一家，而是动了一家，剩余几家变会联合起来以图自保。
“那你们岂不是白费心思？”柳维钧皱了皱眉：“倒还不如和我之前所说的那样，直接……”
“是你！”徐攀突然对着齐大公子怒吼道，“大人！就是这人！”
刑部尚书问道：“切莫胡乱攀扯，就连工匠们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办事，难不成你知道？”
齐大公子齐恒一原本也是心头一跳，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至少目前来看，这位刑部尚书听从陛下的旨意，就算是查出些蛛丝马迹，估计也不敢当堂说出口。
更何况是毫无证据的事情。
“大人，草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草民本是京城外农户，但前些年京城动荡，家中唯有的几亩薄田被强抢了去，说是奉皇命要盖一座仙人台，房地被人强行占走，家人气愤之余和附近人上门讨个说法，闹大了之后被人活生生打死，最后就是此人出面随便往地上扔了几两碎银，就不了了之！”
齐恒一倒是从记忆中翻出了这件事来，仔细一想，那一次也是给家里不成器的弟弟收拾烂摊子。
但在大堂之上，他不露半点破绽，反倒掸了掸衣袖，厚颜无耻地说道：“这位公子说话好生没得道理，当初是我看在你们身世凄惨才让下人送去些许碎银，也是希望能帮助你们渡过难关，怎么在你嘴里，我反倒成了那个恶人。没有根据的事情，公子还是莫要乱说。”
“毕竟，这样的话，实在是让好人寒了心，日后谁还肯做善事。”
哪怕柳维钧知晓这一出应当是沈云生安排人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牵扯出齐家侵吞田地的事情，但依旧因为齐家人的嘴脸不由啧舌。
刑部尚书感觉越来越头疼，他原本以为这件事只和李家有关，然而却还有人私自铸造兵器的事情，当他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的时候，居然牵扯出了齐家。事情要是到齐家公子这儿就结束也就罢了，，然而这位在李家当府兵的潜逃人员，居然当堂状告齐家人侵吞田地的事情，还是多年前的旧事。
他心里也十分清楚，齐家人侵吞土地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这些显赫无比的世家们，哪家没有干点缺德事反而是稀罕。
可就算心里有所偏颇，他依旧问道：“你可有证据证明？”
地契也好，或是官府开具的证明也罢，只要能够证明那块土地属于他，今天这件事多少能有个说法。
齐恒一但笑不语，恨不得将有恃无恐四字写在脸上。
刑部尚书心中也察觉些许不妙，改朝换代的这十来年到底有多么混乱，他们这些老臣最清楚不过，而齐家趁着这个机会究竟请混了多少田地财产，外人绝对难以想象，但哪怕从当初支持韩九江入京随手就赠与数万套兵甲来看，绝对不会是个小数目。
而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齐家，又怎么可能会让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留下把柄……
“大人，我祖上曾是石匠，当年得贵人赏识赐予了不少珠宝，为了防止这份财宝被人抢夺，祖上用巧夺天工的技艺将宝物藏在了石像中，而后在自家田里挖了个深坑埋了进去。”
齐恒一眉心一跳，总算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徐攀请求道：“京城一带一直有此传闻，恳请大人带人前去，一查便知。”
“慢着！”齐恒一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别人的圈套，他冷声道：“我好像想起来了，我以前确实见过你。”
柳维钧小声对沈云生说道：“可以啊，就算是没见过，见过了想不起来，这时候也只能是见过了啊。”
沈云生幽幽说道：“你又怎么知道不是真的见过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柳维钧一愣：“不是吧，你们找来的那人说的是真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真实情况如何，反正也无人在乎不是吗？”
柳维钧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
这位化名“李二狗”的志士在乎，你也在乎，不是？
沈云生没再说话，冷眼看着齐公子断尾求生，说是回头便要回家中整顿一番，一定将府中下人打着齐府名号为非作歹的事情彻查清楚，一定会给在场诸位京城百姓一个交代。
事已至此，刑部尚书也不再穷追猛打，知晓何为见好就收，便对齐家这一摊事暂且问过徐攀的意见，暂且放过。
至于工匠这边，则纷纷表示他们所见到的那位齐家公子并非面前这人。
齐恒一当即说道：“说不定是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还请尚书大人明察。”
刑部尚书还能说什么，既然都决定这件事以齐家吐出侵吞田地为结果轻轻放过，也没有必要再在这件事情上深究。
但沈云生却适时站了出来：“齐家毕竟家大业大，这样冒名顶替的事情实在影响恶劣，既然今日尚书大人特地凯开堂查案，不如连同这件事一起查探清楚，以免日后再生事端才好。”
齐恒一早就注意到了一旁的沈云生，并且也意识到今天这儿真正掌权的也不是堂前坐着的那位，而是一旁这个挂着国师虚职的沈云生。
沈云生的名声在世家中早有传播，但大多当做一个追求从龙之功的草根小民看待，今日一见，才发觉此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恐怕没有他们认知中那么低。
“多谢国师大人挂怀，不过这件事毕竟也算是齐家家事，还是不必劳烦尚书大人费心。”
沈云生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齐大公子的能力，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想必齐公子定然会尽快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未曾多说，但齐恒一已然明白他未尽之语。
若是这个交代他不满意，“齐公子”的事情，他肯定会继续追查下去。
齐恒一恨不得把不靠谱的弟弟抓出来揍一顿，但面对着沈云生，也只能笑脸迎人：“那是自然。”
解决了这横生的枝节，又回到了原本的问题，既然工匠们一无所知，便全部发配去了去做苦役，并且还要每日诵读新朝律法，让他们知晓私造兵器究竟是什么罪——这还是看在他们并非主犯，并且还要留着这些人威胁齐家人的面上才能从轻发落。
而“李家的私兵”徐攀，自然是和他的那些同伴一样，被送去了羽林卫再次审讯，要让他们交代清楚李家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而后和为非作歹的那些李家人一样秋后问斩，没得商量。
当然，“李二狗”是进去了，徐攀则很快就出来了。
“原来如此，你是打算以兵器坊作为威胁，也让他们心存侥幸的同时夹紧尾巴做事，自愿把土地吐出来。”柳维钧问道，“那石像的事情也是真的？这个传闻我也听说许多次，但居然是真的。”
沈云生白了他一眼。
想也知道是蹭着传闻的热度，随便编造出一套说辞来，若是真的，以徐攀的身手，早就能轻而易举地讲东西取回来了，何必如此麻烦。
柳维钧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傻，但他还是心有不甘，再次问起同样的问题：“你既然把一切都盘算好了，何必再来找我商量。”
沈云生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想看看是不是还和小时候一样。”
柳维钧：“怎么，想看看我们是不是还那么心有灵犀？”
沈云生道：“那倒不是，只是想确认一下，小时候我靠什么坐稳的师兄之位。”
柳维钧：“……”
他抹了把脸：“算了，你高兴就好。”
而后他终于意识过来：“等等，你怎么知道？你恢复记忆了！”
沈云生摇了摇头：“没有。”
“那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比你大这么多岁，凭什么就变成师弟了。”
沈云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不定凭的是脑子。”
柳维钧翻了个白眼：“鬼扯，明明是你小时候缠着师父瞎胡闹，担心他收了徒弟就不疼你了，缠着他才做了大徒弟，明明是我让给你的。”
谁知道当初哄小孩似的让出去的辈分，失忆了都没见成功讨回来。
沈云生走在回宫的路上，一边问道：“你前段时间不是有事情想和我说？”
柳维钧神色木然：“我觉得我现在又不想说了……等等，你现在就要回去？”
沈云生扭过头看他：“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不想去尝尝京城中的酒楼？前段时间我发现了几道好菜，你可能会喜欢。”
沈云生：“那还是改日吧，我今日出来已经够久了。”
韩九江的事情他从未和柳维钧提起过，但柳维钧却有着莫名的直觉：“韩九江？”
沈云生微怔，倒也没否认：“叫陛下，若是让人听见了也不怕麻烦。”
柳维钧当即变了脸色，他再次问起那个同样已经问过一次的问题：“在温清宫……你和韩九江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沈云生：？
你似乎有什么大病。
他的表情太过坦然，甚至隐约透露着对自己脑子的质疑，也不知道是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还是单纯是演技太好。
柳维钧脑海中的念头纷繁复杂，在他们发生了点啥和啥都没发生之间来回摇摆，一会儿觉得自己就应该把小时候的事情和沈云生说，免得他被韩九江利用蒙骗，一会儿又觉得要是自己直接就这么告诉了他，岂不是还直接给人添上一份竹马竹马的缘分，万一真成了，喝喜酒都能坐首位的那种，实在不妥。
连带着面上神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十分难看。
沈云生没空和他在这儿表演木头人，便主动提出道：“你要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但是一时间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说的话，还是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就先回去了。”
柳维钧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终于下定决心坦诚相告的时候，沈云生已经彻底走远，怕是要到皇宫里头才能找得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