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跨出了新的一步
六、
回到家，我甩下书包就冲进仓库，翻箱倒柜地找着藤野慧的痕迹。日记？记事本？有没有一些记着你过去的东西啊？连小学生的观察日记都找不到，你到底是多不爱写字啊？——对了，网络。网络账号有吧，sns会发动态吧？啧，忽然想起来，我怎么会知道密码？别说密码了，我连账号都不知道是什么啊！
藤野慧是不良少女吧？没错吧？是个在妈妈的溺爱与过保护下，长歪了的劣等生吧？斗殴，被棒球棍打到后脑勺进了医院，书包还被扔到水里，顺着河飘走了。这是妈妈说漏嘴告诉我的。还有那头彩虹色的头发，那满衣柜都穿不出门的奇怪衣服。无论怎么想都不是个正常学生吧？至少是被老师和风纪委员视为眼中钉的那种。
“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真田是这样说的。
“藤野同学，欢迎回来。”——莲二是这样说的。
无论在学生生涯还是教师生涯，这样的学生，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她何德何能被那两人感谢。好了，至少在此，我就先向你低头。藤野，我对你的过去产生兴趣了。告诉我吧，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是个温柔的孩子呀。”
我去问妈妈，她却只说了这一句。温柔这个词实在被用烂了。在外凶神恶煞，只要回家态度好点，就会被说是有反差、实际是个好孩子、温柔什么的。深爱着孩子的父母，不都是这样的嘛。就连我私塾班上那些笨学生，他们的父母不也一直说什么我家孩子很温柔。可你温柔的孩子，明明知道家里有确诊还来上课，把麻烦的疫病传给我了啊。
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在还不知道是怎样存在的，漫画的世界里。
“慧慧，吃饭啦！”
听到妈妈的呼喊声，我才把东西归了原位，灰头土脸的离开了仓库，一无所获。
今下午，我与莲二聊着些琐事，不知不觉间，图书馆就要关门了。回家时，他陪我走了半程。临别之际，他问我：“要不要来学生会？活动组织部那边很忙，缺个人手。”
“算了吧。”一如既往，这是我的标准答案。
莲二不语，只是早有准备那样，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申请表，递给我道：“我也在学生会，是文书。因为每次开会都要在，所以大大小小的事知道很多。有不懂的，我随时可以帮你。”
“我在f班。”他说：“我们的班级是隔壁呢。明天我去找你，到时候再回答我吧。”
餐桌顶灯给满桌的菜打上亮亮的颜色，像加了滤镜一般让人充满食欲。我茫然的嚼着水灵灵的蔬菜。明明被炒过，颜色还绿油油，口感也脆脆的。之前，我只在餐厅吃过这么好吃的蔬菜，毕竟生活没留给我钻研厨艺的时间。
“妈妈，我参加过社团吗？”我随口问着。
“你是说初中吗？”妈妈认真地想了下：“没有呢，我们慧慧是回家社。但不参加社团，是为了更重要的事哦。”
“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又不念书……”
妈妈不回答我，转换了话题，问着我今天上学发生的事。我隐去真田和莲二的事情后，发现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说还行，就那样吧。
同样是两个世界通用的，我的标准回答。
晚饭后就是作业时间。不愧是“需要念书才能考上的学校”，立海的作业留很多，左一套练习题右一套卷子的。理科的难度不足挂齿，只是文科那些需要背诵的，我确实许多年没接触过，要重新背起。但这也不难就是了，篠原京子在那所名校念的，可是需要高强度背诵的专业。因此比起那个世界同年龄的我，现在的我，有更多时间可以发呆，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在我的少年时代，从未思考过的东西。
莲二邀请我去学生会。可是去学生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我木然地躺在床上，时钟的有频率的滴答声逐渐掏空我的脑子。眼睛不眨的对着天花板，似乎连焦点都要失去了。
果然，我第一个想到的问题还是“对我有什么好处”。可是这有错吗？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必须要把更多的时间留给有价值的事。初中的话，在学生会就算做到会长，也没办法写到简历上吧。所以只要念书不就好了。还有社团，文艺社团不就是一群人喝下午茶？运动社团里，又有几个能成专业运动员？说到底，无非是在那些对未来无益的事上浪费时间罢了。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代价我也清楚：白纸一样的青春，未体验过什么是热血，什么是诗一般的少年情怀。
但现在，我不是有时间了？甚至帮妈妈收拾完家务，还有这样大把放空的时间。
“不然就去学生会试试？”心中有个声音这样说道：“反正冲名校是看高考，从高中开始努力也不晚嘛。想想工作中那些沟通不畅的问题，也可能是因为你学生时代完全不和人交往啊。”
“万一我做的不好……”我忍不住嘟囔道。
“你不是要冲击名企吗？连初中学生会都搞不定，执行力这么差只会重复被裁掉的命运哦。”
“做的不好又怎么样，藤野慧不是不良少女嘛。所有人都没指望她做得好才对。再说，莲二不是会帮你嘛。”
“莲二念书那么多，没准能和他交流下对穿越的想法哦。”
“学生会有学生档案，没准，能找到藤野慧的过去呢。”
想到这里，我点了点头，对内心的声音回答道：“我去。”
第二天上午课间，未等莲二来找我，我就带着写好的申请书去了f班。莲二的身高，就算在运动社团也是一骑绝尘，在班里的视野自然非常广阔。他一下子就看到在门口的我，出来收下了申请书。
“有没有事先想过，我愿意申请的几率是多少？”我笑道。
“老实说，只有63。”莲二说：“你与她性格完全不同。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用她的数据来推演你的行动。但从昨天的对话中，我猜想你对她产生了兴趣，所以会因为想看档案而来学生会也说不定。”
完全正确。
“她”，自然是像之前莲二提过的，指代醒来前的我，也就是真正的藤野慧。
不知为何，藤野慧的外壳里换了个灵魂这件事，我总觉得莲二知道。
“篠原京子。”我大声的对莲二说出这个名字。但果然，他只是十分疑惑地问我：“你说了些什么吗？”
他也听不到。
“上学期的活动有调整。运动会、海原祭，就这两个。正常来说还会多个修学旅行，但修学旅行调到下半年了。”他解释给我听：“下半年的活动就交给二年级去做了，毕竟我们面临升学，课业会变得很重。”
“好吧。”我点点头。早知道只需体验半年，我可能会更爽快的答应下来，也不用在脑内拉扯那么久了。
之后就都是些没什么好说的事情。上课铃响了，我们各自回到教室。午饭本来做好准备要自己孤独地吃，没想到同班的许多姑娘都主动与我围坐在一起。
“我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呢？”我问她们。
“很厉害”、“威风凛凛”、“值得尊敬的人”、“总是和乙花前辈在一起”、“想被摸摸头”。
“等等，想被摸摸头是什么鬼？”我一脸迷惑。“能理解，哈哈哈哈哈”，她们笑作一团。
威风凛凛，英姿飒爽，值得尊敬……，这些是形容不良少女的词吗？
“藤野慧不是不良少女吗？”我追问。
这下她们不说话了，只是同时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开始面面相觑。
“非要说的话，确实……是……这样。”一个短发姑娘斟酌着用词，边细细思考着边说道：“因为要我用哪一点来举证你——曾经的藤野前辈不是不良少女，实在找不出来。”
“但放在藤野前辈身上，‘不良少女’就不是贬义词哦！”另一个马尾辫女生忙补充道：“虽然彩虹色头发和画着各种图案的校服看起来很叛逆就是了……”
‘哦，谢谢你，刚知道，我还会画校服。’我在心里想：‘比我预期的的好多了，我以为她是不穿校服的。’
“如果是我的话，会用另一个词来形容吧。”马尾女孩喝了口水道：“侠客。”
噗！
我嘴里一口饭差点没全喷出来。忽然又想到妈妈曾说过我和乙花“惩恶扬善”什么的。这可是法治社会啊？如果连惩恶扬善都需要初中生来做，这个世界的警察可以全部下课了。但侠客这个词出来，周围的女孩子们又开始点头称是。
“乙花呢？”我又问道。
“女武神。”她们答道。
“那做的也无非是些打架斗殴的事吧？”我无法认同她们：“打赢了进班房，打输了进医院。这个时代不流行侠客的故事。”
她们沉默了，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我有说什么不对的话吗？‘但打架斗殴是真实存在的吧。打赢了进班房，打输了进医院。这个时代不流行侠客的故事’——有问题吗？不管是哪个时代，哪个世界，暴力就是暴力。我不觉得有什么是能通过暴力解决的。不知道藤野乙花她们的斗殴是空手还是持械，但不管哪个，都让我觉得此二人周身散发着一股戾气，让人很是不想接近。
“可那是没办法的事吧……”马尾女生嘟囔着。旁边一个娇小的女生掐了她一把，忙打断她道：“毕竟发生了那种事，藤野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应当的，对吧？以后也不会再发生那种‘没办法的事’，所以我们到此为止。换个话题，好吗？”
她征求意见般的环视过每个女生，于是她们也像获得了解放般松了口气，迅速转移了话题，拉着我说起她们社团的八卦，介绍一些好逛的商店街。这对我来说也是十分新鲜的体验。我从未被邀请到女生们的谈话里，自然也没参加过女子会之类的活动。我的世界没有八卦，除非必要的采购，我没有去过商店街，我的心声只对日记吐露过。
“土妹”、“噫！离她远点，会沾上泥土臭”……
在那个世界，也有人像这些姑娘一样，曾对我伸出手过吗？……我不是很乐意去翻动这堆记忆的土壤。
“你们和我不是一类人”、“努力念书才能翻身”、“我要比你们更像城里人”。这些话，我愤愤地想了好多年。
别想了！！
我快速甩甩头，摆脱掉那些腐臭的记忆。女孩子们已经收拾好餐盒，准备把桌子挪回原位了。我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我身旁的马尾女孩：“你知道隔壁的柳同学吗？柳莲二。”
“知道呢。网球部正选，很厉害的人呀。成绩也好。”
“我以前……和他很熟吗？”
于是那女孩手撑着下巴，眼珠咕噜噜的转着。那认真思考的模样，让我觉得她似乎把过去两年都回忆尽了。
“过去两年我和柳都是同班，至少我没见过你们俩有什么交集。藤野前辈比我们高一级，教室也完全不在同一层。”她点点头，自信的下结论：“若不是私下有什么其他亲缘关系的话，那就是完全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