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44
住进邝家的日子,可谓是鸡飞狗跳。
邝夫人特意在二楼腾了一间客房出来给司赫住,对面就是主卧,隔壁就是邝野房间,两人在学校就悄摸聊小话,现在回了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更是亲近了,说话也是没了顾及。
特别是早上,赶着去上学,二楼只有一个厕所,邝野时常被早起的司赫撵到去楼下洗脸刷牙,等他都洗完出来了,司赫都做桌子上开始吃早饭了,他揉了揉鸡毛头开始发呆。于是,上学的路上,司赫走两步就催邝野快点,心想:走这两步道累死你了。
邝野被她撵到楼下,还被她催,男孩子回嘴怼了两句:“我走的慢你自己走啊,你大不了骑车去啊。”
怼完,司赫拉紧了书包肩带头都不回噔噔噔往前跑。
邝野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错了。”
司赫一点点慢了下来,“真错了?”
“嗯。”说着他还把司赫往里面拽,“你看点路吧姑奶奶。”
回到教室,陆倩琳追着她问,“跟男神同居的日子怎么样啊?”
司赫把书包塞进桌板里,哼哼两句:“是暂住,不是同居,我错了,我就应该住在林霖家。”
陆倩琳叹口气,连连摇摇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好吗?我想跟王念住一起都没机会呢。刚我又听到别班姑娘在打听我们邝少爷呢,那花痴劲儿。”
司赫猛然看了眼四周,看到邝野也和王念在扯淡,目光随意一瞥,视线蓦然撞上,交汇两秒,邝野低咳一声,率先别开。
司赫意识到,忙不迭转回,看向了窗外。
邝野松懈地靠在椅背上,望着那有些泛红但不太明显的耳根,低头笑了。
我藏不住我的情绪,我想让它渲染在我整个青春里,熠熠生辉。
九月,一年一度的化学国赛,难得的是,李靖竟然放弃今年的国赛,这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还以为他会在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呢。据张文凯在办公室听到杨远跟几位老师的谈话转述,暑假的时候,李靖的父亲在出了意外去世了,家里唯一挣钱的人没了,李家一下就垮了,李靖一整个暑假都没时间复习竞赛,加上之前的经验,决定放弃。
九月中,杨远在班里为李靖募捐。
原本挺高傲一男孩儿,此刻低着头站在讲台上,面前摆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募捐箱,司赫盯着看了许久,从包里把零钱挑出来,凑了个五十整。
陆倩琳嚷嚷着不肯捐,因为她觉得李靖这人心眼儿坏,这会儿帮他无疑是助纣为虐。
王念拍了拍她的脑袋,“助纣为虐不是这么用的,这事儿一码归一码,虽然他不怎么招人喜欢,但人家有困难,咱还是得尽一份力,别那么记仇。”
“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想起来还是太生气,”陆倩琳眼一斜:“你捐多少?两百?太多了!”
与此同时,司赫也望了望邝野手中跟王念相同厚度的钱,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不太情愿,被人举报谈恋爱,考试被人举报作弊,司赫几乎能肯定都是李靖做的,除了他真没人能干出这些窝囊事儿,当然他也挨过她打。她低声问邝野:“我要不捐,会怎么样?”
“不会怎样。”
“要不你也别了,上次考试说不定是因为他才……”
王念听闻,插话道:“把说不定去掉,就是他干的,老高都找他谈话了,邝野早就知道了。”
司赫愣住:“你又知道了?”
“嗯。”邝野一笑:“虽然他这人不怎么样,干的事儿也搬不上台,但是我作为爷们儿要跟他斤斤计较,那说明我这个人也不怎么样。再说,这钱不是给他的,是给他爷爷奶奶的,你想想,两老人家刚死了儿子,要是得知孙子么不招人待见,那才叫倒了血霉。”
司赫恍然,看向他:“太懂事了会没人疼的。”
长这么大,很少有人当面夸过他,邻里街坊知道点儿的也都知道他这小子嘴坏,心不坏,再皮再闹也不会整出太大的幺蛾子,但还从没人夸过他懂事,心里高兴呢,可嘴上还是不饶人,斜眼睨她:“这叫什么懂事,这是男人应该做的。”
司赫特别喜欢听他称自己男人那动静儿,倍儿有安全感,每逢此刻,她总会点头哈腰配合道:“是是是,邝先生。”
“德行。”
邝野乐了。
之后,邝野彻底开启了竞赛模式,连打球都不去了,下课就窝在位子上写卷子,放学回家继续写,有时候司赫半夜起来上个厕所,发现灯还亮着。
司赫怕打扰他,不敢穿鞋,也没开灯,索性光着脚摸黑在地板上踮着走,十月底的天气地上冰冰凉,凉意直穿脚底板。
刚走两步。
房门“咯噔”开了,少年穿着睡衣,揉着头发出来,一眼就瞧见吓得浑身打颤的司赫,给人拽过去,嗓子微哑:“还不睡?”
“想上厕所。”
邝野把人放开,低头扫到她光秃的脚背,又见这模样,明白大半,大力揉着她的头发,一把推回房里去:“给我回去穿鞋再出来!”
司赫把鞋穿上又追出来,邝野正对着镜子在刷牙,黑眼圈明显得司赫都看不下去,靠着门跟他搭话。
“你眼圈都要和法令纹平齐了。”
邝野毫不在意,哼唧一声,喝水咕噜咕噜仰头漱口,把水吐了,才不咸不淡一句:“有吗?”
司赫拍拍他的肩以资鼓励:“祝你好运。”
邝野再次含了口漱口水,侧头斜看她,耸耸肩,低头把水吐了,一边洗牙刷一边头也不抬“听说你英语又没及格?你行不行啊?瘸腿状元。”
司赫转身就走,“我再行我也该睡觉了,晚安,明天见。”
结果被人一把提着衣领拖回去,邝野拖着她,大步流星朝她房间走去,“才两点,还早,过来,我给你讲讲卷子。”
“大半夜进一女孩房间讲卷子,你疯了吧?你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
邝野不撒手,脚步换了方向:“行,那去我房间。”
司赫挣扎,身体都快扭成麻花,就差满地打滚了,“我不去,瘸腿状元怎么了?我瘸我也能参加高考,你放开我我要睡觉。”
邝野给人一把拎到墙上,随后一只手掐着她两个手腕,另一只手掐腰,上下打量她,深吸了口气,怕吵到熟睡的父母,压低了声音开口,略微带点儿气声,“我发现你现在玩心越来越大了,上课跟陆倩琳聊天,下课也不写作业,回家就一头钻进屋里,一进就是一宿,小姐,高三了,你整天别忙那些没有用的行吗?”
司赫动弹不得,微仰着脸,愣愣看着这张微怒的俊脸,视线从他毛茸茸的发上,缓缓往下移,停在了略微突起的喉尖。
她舔了舔嘴唇,别开头咽了咽口水。
耳边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只剩一个声音——
亲他呀,此时不亲更待何时!快啊!
大概过了两秒,司赫咬牙闭眼,把这邪恶念头压了下去。
等缓过劲来,她踮起脚说:“我去,你赶紧给我松开。”
少年笑了下松开手,双手抄回兜里,反身住房间走,丢下一句:“拿上卷子过来,最新的那套。”
司赫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光速冲回自己房间,“太晚了,明天再说吧,我最近太累了。”
说完,一点儿也没给他留说话的余地,“砰一一”关上门。
邝野站在门口,拧紧了眉,半天才摇头关门。
零六那年哈尔滨入冬早,十月初就下起了小雪,司赫一早睡醒,窗外变了天儿,外面像是被披上了一层毛茸茸的白色毯子,小雪花在空中飞舞最后落在窗上,仿佛细碎的白羽毛,红墙黛瓦立在这雪白的天地间,平添一抹宁静。
这节体育课,司赫亲戚提前光顾了,趴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睡了几分钟,忽觉身上一沉,似有什么东西盖下来,睁着双浑浑噩噩的眼,刚要起身,被人一下按回桌上,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没下课,再睡会。”
邝野把一本厚厚的《奥赛经典》丢在桌上,拉开陆倩琳的椅子坐下来,开始刷题,看也不看她,说:“你不睡我就给你讲卷子了。”
司赫盖着他的厚夹克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少年埋头刷题的侧脸,盯了好半会儿也不肯挪开,像是在看什么宝贝物件。
约莫是这眼神太黏糊,邝野有所察觉,忽然抽出本英语阅读,侧脸:“那就现在给你讲,来,咱上次讲到第几页了?”
司赫赶紧闭眼,佯装睡着。
邝野瞧她这摸样,连连摇头,语重心长道:“你最近是怎么了?状态也不太对。”
“上半年报名的那个市赛,最近要开了,昨天晚上把乐谱修了又修,今早5点才睡。”司赫闭着眼回。“你最近怎么管我管的这么严?”
“我是怕你去不了北京。”
“能去能去,砸锅卖铁也去。”
话到这儿,再说下去,司赫估计都得跳起来,邝野不再作声,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回去做题了,好半晌,原本以为这睡着的姑娘,又开口说,声音糯糯地:“我最近就是时间太紧,主要是怕耽误你,你不用担心我的,我多睡会就好了。”
邝野笔尖微顿,没转头,视线紧盯着书本。
司赫又说:“你时间紧张,这阵先好好准备竞赛,我忙完这阵每天晚上多学会就好了。”
僻静午后,教室里无人,只有他俩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一个趴着,一个弓着身写题,教室里暖气供给足够,窗户都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看不清外头。
她声音很低,气也不匀,荡在这塞满书的教室里,懂事的让人心疼。
邝野转头盯她一会儿,半晌后,他用笔轻轻在桌上点了点,一字一句,格外认真:“你能不能跟上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
司赫揉了揉眼睛,凑近听,邝野正盯着她,那双黢黑的眼,如寒星,是她从未见过的迫切。
“考农大吧,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