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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锦天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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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洁白的纱帐素雅下垂,锦素端坐在平坦整洁的木榻上,臻首玉颈一览无余,目光黝黯,透过窗隙望着屋外的芭蕉,任凭为风所动,仍是不改初衷,欣欣向荣。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又该何处凭寄?

    她素手紧紧捏着裙角,每次躁动与不安之时,总是喜欢这般,唇角一次又一次的呼唤着相同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缓和心中的焦虑。

    这时,房门一触而开,盈盈而入的是一抹娇俏,裙摆摇曳,步步生莲,观量着失魂般的锦素,花如缺眸中很快闪去了一丝异色。

    “妹妹还在为提亲之事懊恼吗?”

    锦素凄然一笑道“何须懊恼?只是念及与苏哥哥天各一方,日复一日的思念无法诉说。”

    花如缺目光深邃地盯着锦素说道“可是伯父已然应下了这门婚事,就算你再怎么抗拒怕是于事无补了。”

    锦素玉面骤然暗了下去,仿佛是被一片黝黑的暗云遮住了阳光,更无半分光泽,清澈的泪串顺着脸颊滴了下来,啪然而碎,只见泪痕,不见心伤。

    “他还是答应了,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苏哥哥,怎么能这样……”除却口中不停地呢喃,她再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如是一架木偶。

    花如缺叹息应道“姐姐虽心中祈愿你能与公子情谊绵长,可惜面对现实也无法施为,好在这一结局不是太差,妹妹许是该认真思量一番了。”

    话音刚落,只见锦素突然起身,言辞决绝道“不,决计不行,我生是苏哥哥的人,死既他的魂,岂可背弃,大不了离了巫族,散入红尘便是。”

    见此,花如缺也只是随意的劝慰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花如缺长长舒了一口气,回身望着紧紧闭合的闺门,低眉自语道“你虽待我情义深厚,但事关公子,便容不得心慈手软了”

    厅堂内烛影轻摇,静谧无声,正堂上锦天夫妇相对而坐,沉沉般望着置于桌上的茶杯。

    茶水早已冰凉,二人仍旧不自知。

    锦素之母深深叹息一声“难道真要这般逼迫素儿吗?她自小性子刚强,岂能轻易服软,最后怕是要肝肠寸断了”

    锦天幽深的瞳眸之内闪过了丝丝不忍,瞬息之际便被果决赶之而去,嘴里甚为疼惜道“素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到了如今这般境地,作父亲的岂能不痛心。大战之后,巫族子弟死伤无数,这滔天的血债笔笔都算到了天庭之上,若是素儿还与之留有瓜葛,休说我们一家,就是这个部落都难以善终,因此,也唯有选择如此。”

    锦素之母脸上荡开了一层层的苦涩,似有不甘道“可是素儿心有所属,对苏聿的感情早已浸入骨髓,你想想他们分别的情景,恐怕生生死死都难以拆散了。”

    “伯母此言一语中的,这件事绝不可贸然定论,否则有恐伤着锦素”循声而望,厅门口走来一人,正是花如缺。

    几日下来,花如缺早已是熟门常客,对锦天夫妇恭敬有加,加上她有化巫粉的掩盖,俨然成了巫族的一份子了。

    见是花如缺当面,急忙问道“劝的结果如何?素儿可有丝毫的松口?”

    花如缺苦笑一声道“实在是有负伯父重托,锦素之心比那山岳还要坚韧几分,不是区区三言两语便可打消的。”

    锦天夫妇对视一眼,俱是卷起了眉梢,颇为苦恼。

    花如缺见此,低语呢喃道“其实也不必直言相劝,锦素至孝,若是从这点出发,倒是容易的多”

    一语既出,确是让二人喜出望外。

    锦天面色悦然道“侄女可有良法?还请细说一二。”

    花如缺缓缓坐到两旁的椅子上,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却也不急着饮用,只是垂下头颅静静思量,浓密黝黑的发丝散落两旁,恰恰遮住了娇丽的面庞。

    未及多时,她黯然一声道“也罢,锦素待我如至亲,看在这绵绵的情义上,我也不能让她继续徘徊于深渊之缘。锦素虽性子刚烈,但至纯至孝天地少有,若是伯母……”说着说着却变成了传音之法,生怕被风带走了讯息一般。

    此言入耳,锦天漠然无言,女儿自幼和他关系极好,在言语行事上从未有过任何的隐逸,如今怕是……

    倒是锦素之母像是从新认识了花如缺一般,细长的美眸徐徐流出了诧异的光芒,如是晴空雷鸣,为之一颤。

    少时,锦天直立而起,两只手紧紧攥紧了拳头,斩钉截铁般的说了一声“就这么办吧,就算她再怎么恨我这个父亲,我也不能眼睁睁地让她跌落火坑。”

    说完在大厅之中来回踱了几步,站定后望着花如缺道“你现在就去通知素儿吧,其余的事我来办。”

    锦素不曾想花如缺没离开多久又折了回来,而且芙蓉般的玉面深深覆盖着一层霜泽,眼色慌张而凌乱,看着她不发一言。

    她顿时神魂俱乱,一颗心仿佛是被揉皱了的麻布一样,缩成了一团,不禁声语急切道“姐姐可是有事相告?”

    花如缺闻之侧目,以示不忍,声嘶气竭道“我刚刚看望伯父伯母回来,谁知道……”未待说完已是悲从中来。

    锦素身姿如絮一阵无力道“发生了……什么事?”

    花如缺哀怨道“我亦是听伯父说起,因为妹妹定亲之事,两人起了争执,伯母一时气急攻心,脉络不畅,引起了沉疴旧疾便晕了过去。”

    还没有等其说完后,锦素早已飞身而去,留下的只是花如缺一抹冷笑。

    房门砰的一声响彻了房间,映入锦素眼帘的一幕如是无数根钢针刺眼而来,阵阵酸楚沁骨而出,不觉间已走到床边,软软跪了下去,泣不成声的喊了一句“母亲!”

    原本温柔康健的母亲此刻躺在床榻上,细腻的肤泽泛起了淡淡的黑斑,宛若苍老了数十岁,再也没有了对自己喃声细语地叮嘱,也没有了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更没有了不求回报的呵护。

    想到这里锦素再也压制不住那汹涌的情绪,像是狂风巨浪一样的奔袭而来。

    “你母亲不碍事,一时急火伤了身体,这都怪我啊”锦天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挺拔的身躯佝偻着,说不出的寂寥。

    锦素抓着母亲的手,嘴唇颤抖着摇着头说道“不……不……都是女儿的错,是我太任性,素儿不孝啊。”

    锦天走到床边,厚实的手掌温柔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道“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抉择,父亲不再逼你了,往后的事就自己做主吧,离开巫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锦素浑身一震,满面惊诧道“父亲现在要赶女儿走吗?不行,素儿宁愿一生陪着你们。”

    锦天苦笑道“恐怕由不得你了,父亲既然答应了巫童亲事,这个责任就得有人来背负,你若不离开,到时候岂能堵住部落所有人的口?局面反而愈加的糟糕,我既是部落之长,就得为整个部落安定着想。”

    原本伤心无数的锦素此刻又像被置于沸水中蒸煮一般,一边是至死不渝的苏哥哥,一边又是恩情难报的父母恩。

    观量着难以抉择的女儿,锦天轻轻扶起锦素道“好了,有我在你便放心吧,趁着现在无人留意速速离开这个家,出了外面要时时刻刻小心,好好照顾自己,这样我和你母亲也就安心了。”言语之际已将失魂落魄的锦素推至门口。

    许是惊喜来得太突然,与母亲的意外形成了两道截然相反的冲击,一寒一热瞬间涌进了心田,锦素只觉脑海里空空荡荡,一时间失神般立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锦素浑然惊醒,原本熟悉亲切的院落仿佛是一张陌生的巨口,似如一旦踏足其中便再也难以自拔了。

    她缓缓回过了头,只见父亲屈着身子蹲在床边,那种神态是那么的熟悉,是了,自己幼年生病之时,父亲就是这样在床边守护着,一步也不舍得离开。

    念及此处,她再也难以禁制自己的心绪,心泉狂啸,瞬息淹没了坚守的堤坝,整片心儿汇成了汪洋。

    “我……嫁……”

    这是一声撕语裂帛的呻吟,更像从心肺肠子里扯裂而出的无奈,更是从骨髓和灵魂深处抽出的希望。

    这一刻,锦天呆住了,就算他早已知晓了结局也是一时难以面对,有时候他真的希望锦素能一走了之,此生再不回头,远离尘嚣。有时又渴望女儿能向命运屈服,安安分分地在巫族终老。

    锦素身弱沧海浮萍,宛如枯柳随风,如不是一手扶在门沿之上,几欲疲软倒地,仅仅是两个字,却耗尽了她一辈子的生命。

    她沉沉地闭着眼睛,唇角瑟瑟抖动道“这门亲事我应下了,父亲不必再为难,该是女儿受的,素儿认命了,只盼母亲能好转过来,你们无恙,女儿就再也没了牵挂。”

    说完后锦素拖着千斤的步伐,万顷的身躯消失在院落的深处。

    锦天远远望着,直至那抹孱弱的身影消失之后,轻轻拍了拍躺在床上的妇人的手臂道“真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好还是坏。”

    然而,谁也不曾注意到阴暗处一双无比寒冷的眼眸,正扯着眼角在畅快的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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