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传闻
沈明月从奢侈品店试完当季新品出来，一眼就注意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两个男人。他们身上散发的气场和穿着显然与这种高级商场格格不入，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她停止往外的脚步，准备退回店里，却被叫住了。
“沈明月小姐，耽误一点时间，跟我们聊一聊。”冯彦伸出手来跟她打招呼，态度温和又不失庄重。
她对人的声音格外敏感，不到两秒就记起这个声音，前不久才通过电话，是那个在调查阮蓝案子的刑警，好像是姓冯。她再度从头到脚打量两位刑警。
从她的表情变化之中，两人知道她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只是那明显带有鄙夷的审视目光实在令人不舒服，安磊不满地清了清喉咙。
“跟我来。”她在距离他们两三米的地方说完，转身就走。乘坐电梯到商场负一层，轻车熟路地将他们带到一家尚未正常营业的酒吧里，跟服务员要了一间包厢。服务员接待她的态度，显然她是这儿的常客。投向他们的目光，却带有几分疑惑。
服务员将他们领到包厢里，她不看菜单，也不过问两人意见帮他们点了酒。待服务员关门离开后，她才说，“这里谈话方便一些。”
“你觉得方便就好，我们无所谓。”冯彦说。他们各坐一边，三人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型结构。
“不是说了不接受面谈吗？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想问些什么呢？你们找易轩谈过了吗？他是怎么说的？承认自己跟阮蓝交往的事了吗？”没等冯彦他们发问，她反客为主连珠炮般地甩出一大串问题。
两个刑警听完一笑置之，没有打算回答这一系列的问题，“我们是想来问问，关于南予净的身世，都有些什么传闻。”
“哦，是为了这事啊，易轩怎么说的？”沈明月问。
“他怎么说的不重要，我们想知道你听到的传闻是怎么样的。”
“这个确实见面聊会好一些。”她话说到这里，店员敲门之后推开门，单手托着托盘，端着三杯一样的酒走进来，将酒一一放到他们面前，便关门离去。
沈明月拿起酒来喝了一口接着说，“那些传闻最近传得比原来还要凶了。我这个人不喜欢在背后嚼人舌头，我说这些，都为了配合你们警察办案嘛。我既然知道了，听说了，你们又大老远跑来问我，我自然是要告诉你们的，毕竟这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嘛……”她先长篇大论地说了一堆为自己开脱的废话，才进入了正题——
“首先啊，是长相，她跟小时候长得，根本就不一样。说什么在山村里生活，时间长了自然变样了，还说什么长大了也有可能变样了，那五官能全变样了不成？简直就是笑话。这都是别人说的啊，可不是我自己这么说的。你们别误会啊。
“其次就是，除了走失当天的事情，她对更早以前的事情全无记忆，只记得自己当时在一个游乐园里。除了父母以外，其它亲戚一概不认得。再来就是，一个相当可怕说法，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起火的原因，据说是因为电热毯漏电。天干物燥，住的又是木头房子，不到两小时就全烧起来了，连同周围的房子一起。就只有她一个人幸免于难。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大半夜的，就只有她一个人醒了过来，其他人全被烧死了。所以就有人说啊，是她起的火。”沈明月说到最后一句，特意压低了声音，仿佛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怪不得姜易轩对这些传闻持有那种态度，这种猜测未免太过于恶毒，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放火烧死了自己的父母还有村民。这得多大的仇恨呢？如果是被拐来的孩子也就算了，可能她对这一切怀恨在心，可是，谣言的重点是南予净根本不是那个被拐卖的孩子。这样一来，她烧死的可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这简直有违道德伦理！
两个刑警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这包厢昏暗的灯光，开得十足的冷气，真是个适合讲恐怖故事的地方。
“是不是，怪可怕的？”沈明月看两人的样子，对讲这故事带来的效果感到满意。
“如果是真的，确定怪吓人的。姜易轩竟然敢娶她，也是胆大包天了。”冯彦配合着她浮夸地说。又想到姜易轩形容南予净为完美的标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越发好奇了。
“传闻嘛，听听就好了。易轩根本就不相信这些，我也不相信的，只是你们想听，我就讲给你们听。这要是真的，岂不是太吓人了。这哪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啊。”看沈明月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些话当真。
“你说最近传闻传得更凶了，是有什么新的内容吗？”
“这个嘛，你们既然来找我问到南予净了，她跟你们在查的案子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沈明月不答反问，把问题抛给他们。
“你是说，传闻跟我们在查的阮蓝一案有关？”
“最近确实是有这样的传闻出现。”
“是怎么说的呢？”
沈明月压低了声音说，“传闻说，人是她杀的。”
“可有什么依据？”
“依据刚刚不是说了吗？她都杀了全村的人，再杀个人什么的，有什么好奇怪的。”沈明月说起杀人好像在说吃饭一样。这种轻浮的态度让冯彦十分火大。
“在你看来，南予净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啊，漂亮咯，谁见了都会觉得她漂亮的吧，毕竟嘛，一年花在脸上的钱起码七位数。”沈明月明褒实贬，话里暗指她的美丽是后天得来的。
冯彦听出话里的酸味，沈明月长得也很漂亮，洋娃娃般的大眼睛和高挺的小翘鼻，这番话可以视为同性外貌之间的相互较量，“那性格方面呢？”
“性格自然是好得没话说的，得体又矜持，晚上超过十点都不出门的，门禁似乎停留在了中学时期，估计是太矜持了，易轩没办法才会拈花惹草的吧。”沈明月边欣赏着自己的美甲边笑着说。
两个男人都听出话里的阴阳怪气，相视一笑。她把姜易轩放浪不羁的原因全部推到了南予净身上，可见并不喜欢她。
“阮蓝怎么样？你们应该也挺熟的吧。”
“也不能说很熟吧，她怎么说呢，是易轩喜欢的类型，长得好看，性格随和，教养良好，接受过高等教育，还是艺术工作者。”她倒是尊重死者，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跟南予净认识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谁认识谁都是有可能的。”沈明月说着，啜了一口酒。
“关于南予净身世的传闻，你当时也是这么跟阮蓝说的？”冯彦话锋一转。
“什么？”沈明月听得一愣，转了转玻璃似的眼珠子慢悠悠地说，“她也是听说了，有点好奇，来跟我打听，我就说了一点。”
“你给她介绍花千苑的工作，是在讲了故事之前，还是之后？”
“这个重要吗？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再说了，这种话谁会当真啊。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沈明月不悦地说，带有几分心虚地拿起酒杯靠到嘴边。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在一个地方有一口井，井水十分甘甜，喝了不仅能解渴，还能美容。一天，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子对另一个长相普通，十分想要变漂亮的女子说了这件事，诱导她去寻那口井。样貌普通的女子对此深信不疑，天明就出发了。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井的附近。这时才发现要到达这口井，得先越过一条深沟。女子思来想去，已经到了眼前，自然不想放弃，于是拼尽全力奋力一跃。可惜最终没能越过去，掉进了深沟里，摔断了脖子。你说，这个跟她讲起这口井，诱使她前去送死的女子有没有罪呢？”
沈明月是个聪明人，边听的时候脸色已经慢慢变得凝重起来，眼神里充斥着警惕的光。知道他暗指自己诱导阮蓝去接近南予净，结果导致了她的死亡。
“我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冯队。”她口气冷淡地说。
“没有罪。知道为什么吗？”冯彦没管她说什么，自己接着说下去。
沈明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漂亮女子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可能，决定跳过深沟，并且承担跳过去风险的人是样貌普通女子。即使漂亮女子明知跳下去会死，还诱导她说，你要跳过去，才能获得美丽。这也谈不上犯罪。但我们为什么会觉得她可能有罪呢？”
沈明月放下已经喝尽的酒杯，冰冷的液体下肚，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她打开包包，从里面取出细长的女士专用香烟，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再慢慢吐出来，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就像那种长期吸烟有着严重烟瘾的人。她看着吐出来的烟雾没有说话，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漂亮女子明知这是件危险的事情，却还诱导女子前去。我们虽然都觉得传闻什么的，不会是空穴来风，但又觉得它好像与我们无关，所以传播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罪恶感。其实，这只是法律上难以界定而已。”言外之意是他并不认为这无罪。
“难道说个故事，还要被抓起来不成？”沈明月不满地问。
“这就要看是出于什么目的讲的故事，又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了。”冯彦平静地说，取出一支烟夹在手上。
沈明月冷笑了一下，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叫律师来。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他们不单单是来听故事的。
“南予净知道阮蓝在调查她的身世吧？”冯彦吐出一口烟问。
“不清楚。她知道很正常，不知道也很正常。你们可以自己去问问她。”沈明月说完将未燃完的烟扔进眼前的空酒杯里，拎起包包起身朝门口走去。心里想着，如果他们阻止自己离开，就马上打电话叫律师，并且保持沉默，不再回答任何问题。
冯彦和安磊站起来准备跟上去，她站在门口说，“传闻是真是假，你们不是应该自己去查证吗？我确实告诉过阮蓝这些，但这些传言谁都有可能跟她说过，包括易轩！她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她愿意相信什么与我无关！你们不要跟过来，能说的我已经说了，不能说的我也说了，配合调查就到此为止。我又不是嫌疑人，请不要再来找我！”她说完推开门就走，不留给他们说话的余地。
冯彦和安磊走出商场，就此次问话交换了一下意见，两人都认为，阮蓝的死肯定与南予净脱不了关系。
他们决定，先调查清楚南予净离奇的身世，再找她谈谈。阮蓝可能查出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事实，才会招来杀身之祸。目前出现的嫌疑人中，她是唯一一个有明显杀人动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