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立案调查
尸检报告出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确实从死者的胃酸和血液中检验到了安眠镇定类药物的成分,证明死者生前服下过超量安眠药。但死因是窒息身亡。
奇怪的是,死者胃酸中残留的安眠镇定类药物的成分为苯二氮卓类,而血液中的药物成分主要为巴比妥类。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安眠镇定类药物,为什么会同时存在于她的体内呢?
在死者右上臂有一个注射针孔,手法熟稔,法医判断是专业人士所为。巴比妥类的药物成分没有在肠胃的残留物中检测到,因此判断是通过肌肉注射。
咨询给阮蓝开安眠药的医师,她开的是苯二氮卓类的安定,与阮蓝肠胃中残留的药物成分相符。
这样一来,一起原本定为自杀的案件峰回路转地成了谋杀案。而且是一起有预谋,作案手法极其高明的谋杀案!
案情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且疑点重重。死者没有被灌下安眠药的痕迹,如果她是自愿服下,凶手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让她自愿服下的呢?为什么让死者服下安眠药,又注射镇定剂,最后再将其勒死,留下遗书,伪装成自杀现场?是某种仪式吗?
安眠药瓶子上除了阮蓝,阮元明和阮元兰这三人的指纹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酒杯里的液体已经干涸,没有办法检测出红酒中是否含安眠药。需要再次去现场进行二次搜集物证,看看酒瓶里是否有残余的红酒可以用来检测。
冯彦理清头绪后,给手下的人分配任务,有人去查当天阮蓝的行踪,有人去查她是否与人有什么过节,近期的通话记录以及财务状况什么的。他则和安磊去了一趟案发现场。
冯彦和安磊到的时候,鉴证人员已经差不多取证完毕了。由于现场已经遭到某种程度的破坏,他们也不确定能不能从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没有找到开封的红酒,空酒瓶也没有。”鉴证人员刘丽对他说。
冯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看来酒瓶很可能被凶手带走了。
冯彦戴好手套进门,入户就是玄关,玄关处做了鞋柜,里头摆着三双高跟鞋,一双运动鞋。鞋底都挺干净的,不是死者很少穿着它们走路,就是她每次回来都认真清理过鞋子。
冯彦仔细看了一下鞋底的磨损程度,显然是第二种可能性。死者应该是个极度在意外表的人。
鞋柜上方摆着一个金色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瓶香薰还有一串钥匙。钥匙有两把,冯彦试了一下,一把是大门的,一把卧室房门的,串在一个毛绒娃娃的钥匙扣上。
托盘旁边是一本翻到六月份的台历,上面用红色的笔在数字10上面画了个圆圈,估计那天对她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可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不久前的过去。
冯彦用手机拍了照片,继续往里走进入餐厅,餐厅与客厅连为一体,还有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冯彦先从厨房开始,依次察看冰箱厨柜,冰箱里放着牛奶和吐司,三个鸡蛋,还有五瓶饮料,没有任何可以烹饪的食材,冷冻层直接是空的。
橱柜里放着几包意大利面条,排列整齐得宛如货柜上的商品。还有一个孤伶伶的高脚杯,五瓶还未开封过的红酒,产地法国。鉴证部的警员正用针筒吸取出里面的液体,打算拿回去化验。
下面的储物柜里是三个不同类型的锅,四个盘子,两对碗筷。除了一对碗筷和一个盘子有使用过的痕迹,其它的连包装的纸都没有拿掉。
厨房的台面上擦拭得很干净,她大概是有某种程度的洁癖吧。冯彦想道,一个平时不做饭的人,这么用心打理厨房,实在有些过头了。
客厅的布置更说明主人是个极其重视外在的人,如果不是知道有人住在这里,还不幸身亡了,冯彦大概会以为自己进了某个家居店的样板房,东西摆放得连角度大概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茶几上有两个花瓶,一个空的花瓶上面有几组指纹,不知道是不是死者本人的。另一个花瓶里的花已经出现缺水的状态,透亮的玻璃瓶内装着的液体变得浑浊。一股腐烂的气息从植物的根茎中散发出来,弥漫在空气之中。
这个花瓶上倒没有看到明显的指纹印。
他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一个笔记本安静地躺在那里。拿出来翻了翻,里面没有记录过东西。他翻到一页,纸的右下角被撕掉了。在侧光下,可以看到上面写了几个汉字。他跟鉴证人员要来碳粉涂在上面,扫掉浮粉之后,本子上出现了三个字——白潼村。
看起来像是某个村子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字他从来没有听过。他将本子装进证物袋里,打算回局里再好好研究看看。
卧室里的东西基本复原到案发当天的模样,手机置于床头柜上。不知道是谁贴心地给手机充满了电。他拿起来,上面显示要进行指纹解锁,他按一下,指纹错误,要求进行密码解锁。他将手机置于侧光之下,数字键上指纹几乎不可分辨,死者平时应该都是用指纹解锁的,指纹解锁的位置上依稀可以看到残留的指纹印。
冯彦回过头找安磊,让他打电话问问死者家属,知不知道手机的密码是多少。
“她父亲刚好过来了。”安磊答道。
“您知道她的手机密码是什么吗?”冯彦拿着手机出来客厅问被害人的父亲。
“应该是她的生日,0412。”阮元明知道阮蓝一直用自己的生日作密码,不管是手机密码还是银行卡密码。
冯彦试了一下,果然开了。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一下子弹出页面。
他点开通讯录,两通未接电话的来电人均为于般可,一通是八点二十分打的,另一通是八点四十七分打的。未读信息也是于般可发过来的,在八点五十分的时候,应该是挂了电话后发的,内容是:我们约好的事你是不是忘记了,如果今天有事的话,我们改天再约好吗?
来电记录和短信证实了于般可的说词。不过这种证据事后伪造起来并不麻烦。当事人已经身亡,她想打几个电话,发几条信息都无所谓,因为她知道,死人是没有办法给予回复的。按常理推论,发现死者的人通常具有重大嫌疑。
冯彦大概看了一下通讯记录还有信息,便将手机封进密封的证物袋内。他重新回到卧室,打开抽屉和衣柜检查。抽屉里是护照和一些杂物,里面的东西全部井然有序。衣柜里的衣服上几乎没有一丝褶皱,衣柜底下没有残留的头发丝,连夹缝里的灰尘也很少。应该是近期才被清理过。
卫生间里用品都是单人的,没有人留宿过的痕迹。由厨房使用过的碗筷,卫生间的牙刷面巾都可以确定,死者是独居,并且没有人来她这里过过夜吃过饭。
他检查完毕回到客厅里。
“咦,这个花瓶,之前没有见过。是您从哪里拿出来的吗?”安磊注意到茶几上多了一个花瓶。
“哦,这个是住在隔壁的姑娘还回来的花瓶。”阮元明答道。
安磊想起那个戴着眼镜的报案人,她说自己与死者并不熟悉。
“她应该在巴黎的。”阮元明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谁?”安磊问道。
“小蓝,她跟我说,巴黎那边的朋友给她介绍了份工作。”
“这么说,您之前并不知道她在这里?”
阮元明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您看来,您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冯彦问道。
“她从小就很乖巧听话,性情温和又很善良。从小到大,没有让我们操过什么心。”这位父亲的眼里布满了温情。
冯彦对此答案不置可否。对于刚去世的人,人难免会记挂她的优点,美化她的一切,尤其是亲近的人和家属。
“您女儿是什么时候说要去巴黎的呢?在去巴黎之前,是否与您同住?”
“她在巴黎留过学,毕业后也留在巴黎工作,两年前才回来的。那时我身体出了点毛病,需要动手术,她二话不说就回来了。我病好之后,她没有提出要离开,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公司上班,直到两个月前,她说想回巴黎工作。虽然我很希望她能留下,但也不好开口,毕竟女儿还年轻,她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我不能绑着她,成为她的负担,就让她去了。去到那边后,她基本上隔两三天就会打电话过来,哪怕工作再忙,也会陪我聊天说说话。她是一个非常懂得体贴人的孩子……”阮元明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哽咽,泣不成声。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儿离开的。
冯彦和安磊都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他恢复情绪。
阮元明知道自己失态,抹了把脸,将眼泪逼回去。几天以来,只要一谈到女儿,他总会情绪失控。
“您觉得,她会出于什么理由瞒着您到这边来生活呢?”
阮元明沉默了一会说,“这个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不管她想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止她的,这个她应该也明白。何况这里离家不是很远,没有理由。”
“那位给她介绍工作的朋友是谁呢?”
“我知道她叫阿may。从小在国外长大,在巴黎时跟小蓝是同学。人我没有见过,只听小蓝跟她通过几次电话,讲的是什么语言我都听不懂。”
冯彦再次打开死者手机的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叫阿may的人。最后一通电话停留在三个月前。看来,介绍工作什么的,应该是个谎言。
“阮蓝有没有其他要好的朋友呢?”
“这个,我很少听她提起。”
“男朋友呢?”
“我知道她在巴黎留学时谈过一个,回来之后没有听她说起过。”
“能不能讲一下,您二号和三号这两天的行程。”冯彦话题一转,问起了不在场证明。
阮元明的脸色不变,不假思索地说,“白天我去单位上班,下班我就回家。”
“上班时间是从几点到几点,下班之后您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吗?期间有没有邻居来串门或者有人打电话给您呢?”
“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五点。平时我都是一个人在家,很少有人打电话过来。那两天我记得没有人打过电话给我。”阮元明意识到他的用意,答得有些生硬,“你这是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吗?”
“这是例行公事,请不要介意。每个与被害人相关的人,我们都会问这些问题的。”冯彦解释说。
阮元明的脸色缓和下来。
“她在家时喜欢做家务吗?打扫卫生什么的?”
“小蓝跟她妈妈一样,都很注意卫生问题,她平时没事的时候会打扫卫生,也很喜欢布置房子,住得久了就会换换房间的摆设什么的。”
“只是没事时偶尔打扫吗?”
“是的。”
“大概多久打扫一次呢?”
“这个嘛,我没有太留意,可能是一周一次这个样子。”
“是进行全面打扫吗?还是普通的扫扫地拖拖地这样呢?”
“应该只是普通的打扫。不过确实打扫得比我平时打扫得要干净一些。”
冯彦点点头表示了解了,“她近来聊天的时候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工作上的也好,感情上的也好。”他接着问道。
“没有,我们聊的都是一些日常的琐事,每次我问到她的生活工作,她都是简单带过,说一切都好。我们最近一次通话是在上周,那时她说要回来陪我过生日的。”阮元明的声音再度哽咽。
“您的生日是这个月10号吗?”
阮元明点了点头。
原来阮蓝台历上标注的日期是这个意思,她确实不太可能有寻死的念头。
“不过——那个住在隔壁的姑娘跟我说了件事,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她说小蓝跟她说过有人偷窥她。”
“偷窥吗?”冯彦与安磊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诧异。竟有这样的事情?
“对,她说那人就住在对面楼里,所以我今天买了望远镜过来,准备看看到底是谁。”
“您看到了吗?”
“还没有。”他摇了摇头。
“他除了偷窥外还做了什么吗?有没有跟踪什么的?”
阮元明再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冯彦问完话后,便去隔壁找于般可,打算跟她当面谈谈。于般可不在家,查到电话打过去,她说自己受到惊吓所以去朋友那里住几天,她承认自己说过偷窥狂的事情。
冯彦立马打电话给手下,让他们派人过来监视对面的住宅楼。如果真有偷窥狂,那么他很有可能目击到了什么,幸运的话可能看到了凶手,或者他就是凶手也未可知。
案件似乎一下子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