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上天垂怜
姜雪蕙并不知她心中所想。
让听雨去将那蕉庵拿出来,又去房中取了套新的笔墨纸砚。
她面上带笑。
“后日你我便去宫里陪一一伴读,若是拿不出套像样的东西,让人落了笑话可不行,我今日给你细细挑选了几个,你可喜欢?若是不喜,我明日趁着去寻拿张遮,再给你细细选上一套”
姜雪宁不懂琴。
可即便如此,她也能看出这古琴都不凡之色。
单那琴身,便细细的刻着栩栩如生的几朵红艳牡丹,实是雍容,更莫要说那琴弦和那旁的了。
“阿姐,我用不上这般好的,也不过是浪费。”
她坦然道,面上却有些羞愧。
前世她眼里心里只有那皇后之位,甚至不惜利用阿姐,并没有心思放在这琴艺之上。
姜雪蕙摇了摇头。
“不需要你多厉害,只要阿宁细心保管这琴便好”
她是个琴痴,前世没有机会,在大学的时候,去琴房打工给人擦地板,偶尔接触。
瞧着那台上少们眉眼明媚张扬,好似朵朵绽放的鲜花,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心下格外羡煞。
现下好不容易接触,更是喜欢的很。
“古琴通灵,阿宁不会没关系,只是莫要让它受伤。”
少女纤细指尖抚摸琴弦,随意拨弄,那悦耳独特的琴声自白嫩指尖溢出。
姜雪宁不止一次看过少女弹琴,却仍无法在少女身上移开目光。
人在真正喜欢去一件东西的时候,眼里是会发光的。
姜雪蕙亦是。
秋日凉风席卷,吹动少女衣衫,似傲竹迎风,眼底眸光浮动蹁跹,她抚琴而坐,不过随意拨弄,便引得数多目光。
姜雪宁被她哄着,脸上带笑的抱着琴出了房门。
还保证说要好好练琴,待从那美色缓缓回神却忽觉懊恼。
竟是美人计。
遂,愈发倾慕,心下想着,阿姐果真聪慧至极,无半点前世皇后之威。
……
被听雨拉着沐浴完,疲惫的躺在床上,睡意来的迅速,将她意识吞灭。
模模糊糊的想着,不知那张遮是般怎样的人。
……
她很快便瞧上了。
“是你?”
少女微微瞪大眸子,颇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男子。
他一身素衣,端坐在那银杏树下,身形高大,风姿卓越,确有阿娘所说的清若松映寒塘,无双之姿。
那金灿的银杏叶子好似也格外的垂怜他,落在男子肩膀,不舍离去。
听她声音方才抬眸,目光对上刹那,如冰雪初融,尽数春意。
“……我等你许久了,阿蕙”
他声音沙哑至极,眼底一片深沉,目光细细瞧着她,似是将她印入脑海深处,不肯忘去。
面庞比那时要稚嫩些许,多了几分少女的娇,少了几分女子的柔,可还是未曾变化,仍是他的阿蕙。
姜雪蕙不觉,她微微蹙眉,温声开口。
“张公子,您怎知我要来?”
男子闻言摇了摇头,垂眸递上一杯茶,姜雪蕙坐在他面前,指尖扶上,那茶还是温热的。
姜雪蕙微微蹙眉。
这茶到现在还是温热的,应是男子摸着凉,便又去重新煮了,不知煮了多少次,这才等了她到来。
她本瞧着眼熟,离得近了,这才惊觉是那日清远伯府赏菊,在灯会上碰到的男子。
姜雪蕙心下实在是有些好奇,索性开口问他。
“阿蕙不记得与张大人见过面,为何张大人却一纸婚书送上姜府,若是传出,怕要辱我姜府小姐清白”
话里句句带着指责。
可少女这般语气也是柔的,不似指责,更似陈述。
张遮亦是尽数认下,是他难捱思念,每每夜里心尖如荆棘缠绕,刺的他夜夜想起她的好。
实是等不到前世和少女初见那日,便自作主张朝姜府递去婚书,只为与少女一见。
上天垂怜,少女亲身赶往。
瞧着少女温和生动的模样,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是张遮思虑不周,给阿蕙带来了困扰”
他倒是坦然极了,姜雪蕙闻言抿了抿唇,他这般直白,倒是让她不知说些什么了。
少女从袖口取出婚书,将那婚书放在他面前。
他细细瞧着。
这是他跑了许多店铺,这才找来的独特的玉兰花纹样的帖子,是他写了一遍遍仍觉不满意的婚书。
“阿蕙可是来拒绝张遮的?”
他没有给姜雪蕙开口说话的机会,睫毛微颤,撩起眉眼来,他的眼睛黑的发亮,似是要将人都吸入他的眼中一般。
见到少女点头,他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伤心之色。
他根本就没想过这婚书能够让阿蕙同意,他是抱着被拒的心态,来写的那张婚书。
他不求这一张婚书能让少女心起涟漪,只求能与她见上一面罢了。
来稍稍缓解,他这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陪我走走吧”
张遮再次开口,细听之下,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姜雪蕙细细瞧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
“张大人,我们认识吗?”
少女站在河边杨柳下,问他。
张遮闻言微微抬眸,看向了少女。
她如记忆般,总爱穿些浅色衣衫,今日也不例外。
浅黄色衫裙随着微风晃动,三千青丝尽数被一根紫藤花纹样的步摇簪起,随风晃动,发出清脆响亮的铃声。
淡着一双眼睛,似水般清澈,似是将人心底龌龊看个明白。
心尖传来密密麻麻的疼,如悬坐高楼,猛然落下,那失重他感让他眼前都开始发白,只得吐出一句。
“不识”
似是将他们曾经的种种过往都否认。
他脸色愈发苍白,身子也佝偻了起来,好似一瞬间被人抽去了生机。
姜雪蕙微微惊愕,当下便顾不得男女私情,扶着男子便要坐下。
张遮没有拒绝,这一瞬间的他好似又陷入了那奇异梦境,瞧着少女面庞,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他兀自抿着唇,阖眸不去瞧她,少女见他身子微微颤抖,担心的厉害。
“张大人?张遮!?”
她唤了几句都不曾有用,伸出手便要探探男子额头温度,是不是发了烧,昏了头,这才这般异常。
柔软的温和手心落在额头,男子睫羽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