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就那套吧
孟思佳恢复了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眶微红，目光直直地瞪着电梯门。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手腕，狠狠擦了一下眼角。
苏晚念看着前面的背影，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轻声说道：
“思佳，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
孟思佳突然回头，一双眼睛又明又亮，盈满泪水，悬而未落。
小姑娘的表情很是委屈：
“你欠我什么？又不是不让你还！我们俩还需要写欠条？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好朋友？”
“我当然有，但是借钱就应该打欠条……”
孟思佳打断苏晚念的话：
“我愿意帮你，你能不能不要跟我算这么清楚啊，苏晚念！”
“思佳……”
“你别说了，我要回家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医院里人多，我不要你管！”
孟思佳说完这话，电梯门刚好打开。
她风风火火地走出去，小跑着上了车，很快就绝尘而去。
苏晚念看着车尾，久久没有转身。
看着那辆车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转角。
苏晚念曾经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公主，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是理所应当地围绕在自己身边。
直到后来，世间美好与她渐行渐远。
她才知道，命运的所有馈赠早在最初就暗中标好了价格。
所以苏晚念不想透支。
她想，如果每件事情都算清楚，那么最终到她想要得到的那样馈赠的时候，命运也许会对自己心慈手软呢？
她感激孟思佳的以诚相待，所以才更应该涌泉相报。
天边的夕阳收拢最后一缕光线。
暮霭氤氲，越聚越浓，黑夜渐渐接替白昼，喧嚣散尽。
周遭的住户家里渐渐亮起暖黄的灯光。
苏晚念眨了眨眼睛，收回目光，转身上楼。
回到病房时，里面的气氛依旧还很好，大家还在七嘴八舌地聊天。
病房里的众人都在夸苏晚念这个同学很招人喜欢，杨万珍也难得地露出了轻松的笑颜。
“大姐，你家女儿多好啊，成绩又好，人缘又好，同学都这么讨人喜欢。”
“是啊，你女儿也孝顺，你可真有福气。”
杨万珍笑颜如花，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些年轻时候的光彩。
“是啊，我有福气，我女儿命苦，要不是我，她不知道比现在轻松多少！”
“大姐你可别这么说，别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女儿是真的孝顺，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哈哈哈哈哈……”
苏晚念勾起嘴角，面上神情轻松了不少。
刚刚氤氲的阴霾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是了，妈妈已经很久没被人不戴有色眼镜对待过。
她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招呼自己带回家的同学一样高兴。
苏晚念悄悄长呼出一口气，心头的郁气也随着吐出来。
换上开心的神情，她笑着推开病房门。
第二天，医生办公室内。
苏晚念这几天在医院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妈妈，科室的医生护士都认得她了。
大家也暗地里为这小姑娘感到可怜，也听说了一些她家里的情况。
医院里就没什么秘密，他们都知道这小姑娘成绩优异，长得也漂亮，对人谦逊有礼，于是平时见到苏晚念的时候也态度温和，偶尔还会寒暄关心几句。
甚至也有医生看她是理科生，开玩笑让她来做自己的同行。
杨万珍的主治医生把检查单、化验单放在苏晚念面前。
“你妈妈这两天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你可以放下心了，再观察一两天做个雾化就可以出院了。”
苏晚念垂眸认真地看着化验单和检查项目，点头：
“谢谢医生。”
“不过……”
医生伸手指了指检查单上的其中一行字：
“你妈妈现在得了这个坠积性肺炎，需要好好护理，本来是要减少卧床时间，尽快恢复自主活动能力。但你妈妈这个状况，自主恢复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我建议是每周都要做一下雾化。”
苏晚念抬头，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澄澈干净：
“每周几次？”
“先一到两次吧，而且肺部感染是很容易反复的，一定要多给你妈妈拍痰、翻身，长期呼吸不畅很有可能会导致呼吸衰竭，另外，她的心情也很重要。”
医生知道苏晚念家里的难处，又补充：
“每周过来做雾化的时候都可以提前联系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告诉我。”
苏晚念把检查单和化验单折好收起来，淡淡笑了笑：
“谢谢医生，你们帮我们申请绿色通道，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医生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姣好，看上去瘦弱单薄，却是坚韧不拔的女孩，心里也是悲悯不已。
“小念，我听她们说你是你们年级第一吗？”
苏晚念点头：“嗯。”
医生拍拍她肩膀，温声鼓励道：
“你妈妈的病，我们医生都会努力的，这个病没办法根治，你尽力就好，而且你年纪还小，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你妈妈也很多次跟我们说很担心自己生病会耽误你的学习。”
顿了顿，医生继续说：
“钱的事，我会跟医院再申请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苏晚念跟医生道谢，笑了笑，起身：
“谢谢医生，我会想办法的，不会耽误学习的。”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晚念拿着化验单和检查单，回想着医生刚刚跟自己说的话，在医院天台站了许久。
头顶太阳高挂，空气燥热得好似一个蒸笼。
苏晚念额头的汗滴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内里却如冬日般大雪纷飞。
回到病房，杨万珍看她满头大汗，嗔怪道：
“你看你这是去了哪儿，这么热的天，你别把自己晒坏了！”
苏晚念乖巧笑笑：
“妈妈，我回学校一趟，拿点卷子和课本回来，顺便回家换套衣服。”
房屋中介。
苏晚念在门口踌躇了半个小时，看着玻璃门上贴着的一张张房屋出售信息，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推开门进去，有穿西装套装的人迎了上来。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是买房还是租房呢？”
一位身穿工作服的小姐姐迎上前来，微笑着开口。
苏晚念朝她礼貌微笑，抿了抿唇：
“你好，我想把我家房子挂出去。”
“卖吗？还是租呢？”
小姐姐依旧是职业微笑，带着苏晚念进门店找到一套桌椅坐了下来。
“……卖。”
苏晚念依旧笑着。
“好的，我帮您登记一下信息，您可能还要出具一些资料，跟我来这边填写一下吧。”
苏晚念跟着小姐姐走到一台电脑前配合登记。
一双杏眼看着屏幕，神情认真，一丝不苟。
房屋中介店里人来人往，也有人进进出出。
“于先生过来了，今天就要把房子定下来吗？”
不远处，一位中介小哥哥把玻璃门拉开，朝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问道。
“嗯。”
来人是个很年轻的声音，磁性又低沉。
“你前两天微信给我发了要求，最后我按你的要求帮你筛选了两套。我们今天要去看看实地吗？”
“等一下，我看到熟人了。”
那声音从远及近，明显是朝着这边过来了。
苏晚念这才听出熟悉的声音，她抬头，径直对上男生幽深的眼眸，愣了愣才打招呼：
“嗨，于柏舟！你怎么在这？”
“那你呢？你怎么在这？”
“你管我呢！”
旁边的小姐姐看这情形，觉得两人应该是认识，十分有眼力见。
“信息基本上登记好了，妹妹，还有一些材料，你到时候回家了拍给我，我给你上传上去，我去录入房屋信息。”
“好的，谢谢姐姐。”
那中介小姐姐笑眯眯的：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你们聊，我去完善信息了。”
苏晚念道谢，起身往门口走。
经过于柏舟的时候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你妈妈怎么样了？”
苏晚念侧过身，微微用力挣脱了于柏舟的手。
她低下头，淡淡道：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语罢，苏晚念也没有再看于柏舟的表情，轻点了头后就出了门。
于柏舟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唇角绷直，看起来非常不爽。
身边的中介小哥哥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在一旁补充道：
“哦对，我给你选的这两套里面，就有一套就是你同学同一个小区的，还是隔壁栋的。于同学，你要不跟我去看看实地？”
于柏舟转过头，懒散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那就那套吧，不用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