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湖说书人
楚澜回道：“自然不能像农妇般粗鄙，不论美丑，至少也要知书达理，熟读四书五经。”
张太后明白，楚澜是想拉起一股后宫的势力，用来对抗自己。
这种事，她自然不能让楚澜如愿，只冷声道：“皇上所言，不无道理。只是皇后一位，必须要注重仪容，若是丑陋之女，岂不是丢大齐国的脸？”
“是，母后说得极是，皇后一位，还请母后定夺。”
看到楚澜还算听话，张太后脸色缓和了些，只要皇后是自己人，就算楚澜有再多的妃子，也是无用。
“选妃一事，哀家已经安排下去，待不出个十天半月，皇儿可以亲自挑选。”
二人又闲叙一番，楚澜临走前，张太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常跟在你身边的小春子呢？怎么换人了？”
楚澜不动声色，淡淡答道：“禀母后，他这几日天冷风寒，正在家养病。”
张太后没有言语，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楚澜可以退下了。
告别太后，楚澜回到南书房，拿起最近的奏章看了起来。
奏折上还是那些话，翻来覆去的民变和翻来覆去的镇压，只是每次提上来，都涉及到大量的银子开支请求。
地方向朝廷的求救，已经变了味道。
楚澜知道，从这些奏折中，已经没办法在获得天下各地的更多信息。
她虽然有所预测，但并不保证能与事实相符。
思前想后，楚澜心中升起一计。
“来人呐！”楚澜在书房中高喊。
两个公公从门外小跑进来，跪倒在地：“皇上吩咐。”
“朕近日有些无趣，去请几个说书先生来，我给我讲讲故事。记住，不要都找魁京城的那些，听腻了。”
两公公对视一眼，但还是应了，急忙溜出去。
楚澜知道，这两公公是太后派来的，但听书这事，应该不算太出格。
用过午膳后，两个公公禀告楚澜说书人已经找好，请楚澜移驾乾灵宫偏殿欣赏。
楚澜坐定，公公回禀一共有三人在门外等候，楚澜叫三人一同进来。
一个是魁京本地的，是个年轻人，看着白净机灵，身穿着青色的长袍，手中拿着折扇。
另外两个则是外地上京的，是一对儿父女。
父亲年纪约莫四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风霜雕刻痕迹颇重，穿一袭灰袍。
女儿则有个二十出头，上边穿了个浅青色的交领短褂小袄，下边是暗黄色的凤尾百褶裙，显得身材娇小可爱。
她的玉簪子簪了个矮发髻，头发都梳在后面，看上去干净利练，一双眼睛透着股清澈空灵，倒像是仙童一般。
听公公介绍，说是父女俩分开摊子讲天南海北行侠仗义，抓过来才知道是父女。
说书人大多是男的，女人很少。
但女人抛头露面走江湖，楚澜也不意外，魁京城内因生活所迫的女人，上街叫卖东西并不少见。
“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三个说书人齐声拜倒。
“起来吧。你们都叫什么？”楚澜靠在椅子背上，捻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回万岁，草民路怀安，是魁京城老街口的说书人，平日里说的是三山五岳狭义事，九尾三头妖魔人，英雄无尽风流，戏子穷途有义……”路怀安站在那里，颇有些玉树临风之姿。
他打开折扇说了一段词儿，伶牙俐齿，抑扬顿挫，声音听得让人心眼里舒服。
“你们两个呢？”待路怀安说完，楚澜看向那一对父女。
“回万岁，我叫宋慈，这是我爹宋郁川！”宋慈看上去并不害怕眼前这个比她小几岁的皇帝，抢先着说。
宋郁川急忙拉着她，再次跪地道：“小女不懂礼数，性子刁蛮，请皇上勿怪。”
“起来吧，你们不用如此，就当朕是个普通看客就好了。”楚澜淡淡道。
父女俩拉扯一番，最终还是宋慈开口了，声音清脆，如同快板一样。
“我们说书是走南闯门，见过的人和事，由我爹编成故事，再一遍遍练熟了才说，并不讲什么才子佳人，英雄救美，也不讲什么书生女鬼，戏子风流。单讲天下间发生的事，冤案奇案，强盗流民，恶霸欺民终有报，贪官枉法难逃死！”
“是本朝的事？”楚澜冷冷问道。
宋郁川急忙向前一步：“不不，讲的都是前朝的事，本朝承平已久，难得的太平盛世，怎么会有这些腌臜。”
门侧站立的两位公公，此时露出满意神色，这老东西弯拐得倒是快的很。
楚澜翻了下眼皮，对路怀安道：“你先说吧，我听着。”
殿内早就准备好了说书的桌案，上面摆着一块惊堂木，本来是没有凳子的，但楚澜说没凳子累的快，听着不过瘾，让两个公公准备了一把靠背椅。
路怀安上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惊堂木一拍，就算正式开始了。
母女二人则是站在那里，默默听着。
路怀安不知皇帝的癖好，决定说一段前朝青楼女子的风流韵事，讲到得意处，脸色潮红，眼冒桃花，似乎要一头栽进青楼里去了。
楚澜看他如此卖力，也不好打断，她平日里在魁京城也听过不少段子，也算是荤素不忌了。
路怀安终于说完，楚澜点点头：“领赏去吧。”
路怀安偷瞄着皇帝，似乎感觉到对方并不是很满意，心中一沉，暗道坏了，不如先问问皇上再说了，自己自作主张说了段拿手的艳词，可惜皇上没领情！
但此时说什么也晚了，路怀安只好面露羞愧，告退了。
楚澜挥挥手，示意父女二人开始说。
宋郁川和宋慈早在路怀安说书的空档想好了曲目，他们有几出两人同台说的故事，恰好此时拿出来，一起说予皇帝听。
两人走到桌案前，宋慈将父亲搀扶到座位上，拿起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说出四句定场诗。
旋即，两人各饰一角，连说带演，将一个「民女告官」的悲苦故事讲述出来。
这要是搁卖艺的时候，这出曲目还并不常见。
寻常的老百姓要的是喜庆，是笑话，是那些偷鸡摸狗，风流韵事，怎么可能会听这一出冤案呢？
所以，一般父女二人到大家族上门说书的时候，会给那些贵妇人说一段，惹些怜爱，多拿些银两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