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这还躺什么病床
屏幕中巧笑倩兮、鲜活明媚的少女跟罗婧怀里的头颅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
李乐没忘记他们从维容科技救出人的那一天，他为新住处购买生活用品的回程途中，看到屏幕里少女身姿出现时的惊奇。
作为1市市长刚刚成年的女儿，亮相在媒体公众眼前的金发碧眼少女一言一行都是与她人上人身份相匹配的高贵典雅。
而在上个月中，为了安抚因‘日消’‘海环’出现动荡焦虑的13区全体公民的新闻发布会上，那位掌控着一切的市长说明现实情况、调整后的种种政策，还谈起在面临危难之时13区全体公民的积极表现。
在讲到所有人纷繁忙重却取得极大成效的工作时，1市市长情动不已，鼻翼轻轻扇动，眼眶微微泛红，抑制不住内心情绪地感叹道：
“……我们所有人都度过了一段尤为艰难的时间，就像我，都没能陪自己的女儿度过她的成年生日……”
搭配着铺天盖地、称赞同情1市市长的报道与倍受感动、交口称赞的众多普通民众，李乐看到这段视频记录时的感觉只有荒谬二字能够概括。
哇！这个世界的人竟然会因为上位者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而恨不得肝脑涂地报答‘恩情’啊！
要是他的世界那些被追着喷的大大小小领导们知道这样的情况，那肯定是削尖了脑袋也要闯到这里绝对适宜他们的土壤扎根壮大呢！
13区可全都是些是非分明的绝佳良民啊，没有那些拿屁大点事追着喊着公平正义的愚昧屁民，简直对他们而言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李乐觉得还是不要对这样的社会现状做出些什么评价了，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特色之一呢。
毕竟即使是方远也只有诧异金发碧眼少女市长女儿身份的反应，这些情况应该是所有人都司空见惯的，上位者的丁点付出都要被成千上万倍铭记，是作为日常规则存在着。
“我原本是在探索院工作，”罗婧带着冷意的目光落在屏幕中的少女脸上，落在怀里少女头颅的手动作依旧轻柔：
“我跟屈弘益那混蛋是老相识了，他说这孩子以及那孩子或许还有更多数量的孩子，都称作是我的孩子倒也没错。”
跟只能通过说明文般用词平铺直叙的一些报告了解探索院的李乐不同，与那里工作的人有过实际接触的方远更明白罗婧的意思，便接道：
“婧姐是说这个女孩是你的项目成果或者实验的产物吗？”
“不完全是，以前没跟你们说得太详细，我在探索院的大部分时间其实只是助理的身份，而她就属于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接手项目的延续产品。”
罗婧点着头语速略微有些放慢：“这个项目是探索实现制造生命的方法，简单点说就是生产人造人。”
“那……”方远看了看罗婧怀里的少女头颅，又转头去看屏幕里的少女，有些疑惑：“这个项目是成功了吧？”
在老板店里监控下的少女无论是神态动作反应哪方面都与常人无异，再加上她的脑袋还能作为‘门’的特别一部分出现，这就代表她是完整的人，身体灵魂该有的全都有。
“现在的器官肢体再生移植之类的技术，都属于这个项目的前置，因为我在那些项目里都参与并承担一定的任务，其他更有资格的人也有多种原因无法接手，所以开启这个项目时就选择了我负责。”
显然回忆那些冰冷血腥、残酷实验的往事并不是令人轻松愉快的事情，罗婧烦躁地揉揉脑袋继续道：
“可即使我们成功地制造出了身体，甚至能够满足不同要求批量生产。
最为关键的自我意识或者说灵魂，始终没有产生，跟能在程序设定下动一动的机械人都没法比，只是单纯的肉块罢了。
之后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又想出许多办法，特异的力量更没有放过。
最后我们在某个特异物处得到一个答案，就是在世界的规则中人造的生命体决不允许拥有完整的灵基。”
李乐跟方远对视一眼，罗婧倒是没有多少当初知道项目完全不可能实现时的懊恼，情绪也平复许多：
“然后这个项目就宣告失败，相关资料、实验产物全部处理封存，我也是以这件事为由从探索院离开的。”
精准正确描述的话，那时候的罗婧从那个现在依旧收容在环机关的、按此时标准应为五级圆的特异物处，得到的答案是：
‘拥有完整灵基的才会是智慧生命，而创造智慧生命属于神的权柄之一，人类无法窃夺获取。’
“可现在这位……”
诧异的方远指着屏幕中的少女，罗婧则是同样的困惑不解：“按理来说这个项目的资料探索院不会轻易外流。
我亲手处理相应的实验素材和数据，就算他们能够接着继续做下去，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取得如此大的成果……”
“特异。”
李乐出声道，面对同时转头看向他的方远跟罗婧二人，脸色平淡地说：“这个世界中最难以揣测、变化无穷的不就是特异吗？
不论是特异物、特异事件还是特异能力，或许就有新出现的什么能办到你当年办不到的事情呢？”
方远不由得点点头：“也是啊，我们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可能，看看外面的天空吧，最近几年特异出现的频率确实明显提高，而且婧姐你离开探索院也有好几年了吧？”
“六年了。”
眉眼紧皱思索着的罗婧略有些恍惚，随后便好像放下许多东西，摸着少女头颅笑了笑，脸上重新焕发出那种旺盛的生机活力：
“算了！不管他们要干什么，那些破事现在都跟我没关系，再说名正言顺的母亲也不是我，我到底傻乎乎的跟着操什么闲心？”
“啊这，你可是当年的负责人啊，我还是希望你能说详细些……”
虽然能从探索院那边开始追查维容科技、1市市长接手过程、人造人项目重启、怎么得到研究成果的相关线索，但作为原来项目负责人的罗婧想必知道更多，方远可不能放过这样一个关键性人物。
“你别急嘛！我已经开始整理脑子里记得的关于这项目的东西了，不过别忘记我还有伤在身需要时间，等完成后会发你一份！”
说完将少女头颅放回枕边，托起自己下巴的罗婧眼带嫌弃地扫过方远：“要不是听沃达说过，看在我能活下来你还是真出了力的份上，我才不会再理你这个贪财的胖子！”
“嘿嘿，好说好说，婧姐别忘记小弟就行！”
方远看起来并没有跟罗婧挑明环机关特派员的身份，不过能让她说出这些话来，想必是他展示了某些更合乎常理的身份背景。
“维容科技前天的公关你们看到没？”
罗婧说到这里时表情很是嫌弃，是那种出门踩到狗屎般，混杂着强烈恶心、倒霉的感觉。
“哦，你是说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们维容科技那么大个公司居然被一个人蒙骗，投入了大量资金资源结果全打水漂。
没想到屈弘益竟然是个打着探索院名号的、坏事做尽的恶徒，但就算他们损失惨重，也愿意倾尽全力给予受害者补偿等等，全场都在说瞎话的发布会吗？”
维容科技主动站出来挑明自己识人不明，竟然把重要的分部交到屈弘益那样十恶不赦的家伙手里，他们确实眼光不好，但也愿意承担过错。
通过维容科技这样一波自黑的公关，反倒没什么人会探究他们在综合区的分部都干了什么，与‘丽光’对综合区的攻击有没有关系。
许多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到跟风嘲笑维容科技这么个新兴企业的蠢事上面，方远看到时就跟李乐说这波维容科技是跑得漂亮又迅速。
“所以秘星总部那边后续果然没有去查吗？”
听了罗婧的疑问，方远叹息道：“我们逃出来不久，那里就被‘丽光’彻底摧毁，除了你让我带出来的两个人再不可能有活口，这样的情况当时让我们赶快走的你能想到吧。”
“当然能，姓屈的那混蛋玩意大概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放过我，直接说了那孩子明面上使用的市长女儿身份。”
罗婧曲起腿，有些落寞道：“能成为市长女儿的‘产品’是同批次里质量最好的那个，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远超极限的纯净，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把人抢过来作为‘完美躯壳’仪式的中枢。”
“正因为知道了屈弘益的自作主张肯定是在违逆市长，”罗婧揪了揪手边的被子：“而那位掌控着‘产品’还花费大力气打造出自己女儿的市长，绝对不会想这件事暴露，那么‘丽光’肯定是她察觉后的首选。”
“现在一切都被抹消了，13区的秘星总部肯定也不会跟那位市长作对继续追查下去，毕竟追根究底也不过是对方的家务事。”
方远猜出了处于1市的秘星总部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可还是感觉很气闷，明明线索就在那里，却眼睁睁地看着消失，非常不舒服。
见方远李乐两人表情都不怎么好看，罗婧反而不再低落下去，转换话题道：
“说起来我最近一直关在医院真的很闷啊，沃达跟老板说综合区现在挺热闹的，你们有看到什么吗？”
尝试跟方远重新开启从逗嘴逐渐要发展为互殴的热烈交流模式，又感觉此时的自己属实拿不下这胖子的罗婧便提起她感兴趣的事情。
“你是说综合区的人对几天前‘丽光’攻击事情的反应？也就是示威抗议加游行罢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德性。”
方远摆了摆手，是不甚在意的样子，李乐想起自己之前出门闲逛看到的闹哄哄场面，罗静咧着嘴，眼睛发光道：
“是不是刚一聚起来人，还什么都没干呢，他们自己就自然分好伙开始互殴了！”
“可不是嘛！”方远拍拍大腿：“还说什么要让‘丽光’的老爷夫人们看看他们的厉害呢，结果一照面……
‘嘿，那小子不是昨天刚打了我小弟吗？’‘给我拿家伙上！砍死那不知好歹的光头！’之类的有人吵嚷两句就打起来了。
然后基本在场的都能发现跟自己有仇的对象出现，就直接变成互殴大会，拳脚脑壳枪炮统统掏东西就开始打，那场面谁还记得要抗议什么东西啊！”
方远的话一点没错，本就混乱的综合区并没有发出一致声音的能力，甚至直到今天那些打出真火的人跟势力，还处在把综合区打出新样貌的斗殴‘拆迁’状态。
“好可惜啊……”罗婧脸上是不掺杂半点虚假的遗憾，她垂眼打量评估着自己宽大病患服下格外细瘦的身体：
“看来我是赶不上这热闹了，之后还要想办法增肌，不然跳舞时脱衣服那帮没品的家伙还会嘲笑老娘！”
似乎已经想到到时候上场会是怎样的场面，摸着肚子的罗婧幽怨瞥了一眼她打不过的李乐，随后挺起腰杆怒瞪好欺负的油滑胖子，张嘴就刺方远：
“你说你好歹也是接了委托来救人的吧，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加重伤员的伤……咦？等等！等等！”
罗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下病床奔出房门时，李乐真的觉得凭她现在的行动能力完全可以出院继续祸害其他人，看起来真是健康的不得了。
也不知道老板跟医生是不是串通好的，故意把罗婧扣在这里，避免她出院就兴致勃勃跳进综合区那个炸开了的火药桶。
“……放心吧，正好我这里有两个家伙，一定能帮你解决麻烦！”
信誓旦旦保证的罗婧拉着另外一个人走回来，跟精神满满的她相比，对方状态完全不如病号，甚至躺在床上更像是标准的患者。
“看我对你多好啊，方胖！这就给你拉来委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