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哥哥弟弟分不清
走下灯光昏暗的狭窄楼梯，瓯宇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见被白炽灯照亮的地下室里安着每根栏杆都有两根手指粗细的铁栏杆，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冷白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瓯宇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奇异的是他完全没有丁点恐惧地走了出来，贴在冰冷的栏杆上向里面张望，张合的嘴里说出来的话他自己却听不到。
也是这时候，他意识到正在梦中，可瓯宇知道自己做梦却无法醒来，随着他发出的声音，角落里的东西缓缓凑近，瓯宇在看清楚那是什么时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是苍白色彩的少年钻出黑暗，出现在面前的这张脸瓯宇很熟悉，因为他每天都会看到，就是他自己的脸啊！
顶着瓯宇脸的人靠得越来越近，铁栏前的瓯宇竟然把自己的手伸进了栏杆缝隙中，白色少年握住瓯宇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瓯宇不知道是不是梦境的原因，他只觉得少年的心跳异常缓慢。
近在咫尺仅隔着条栏杆的两人好像在照镜子，和心里发寒的瓯宇不同，身在囚笼的少年脸上是一副纯洁天真的笑容，身上只有眼睛和嘴唇是鲜红颜色的他对着瓯宇开口说了几个字。
因为听不到声音，瓯宇仔细辨认了一下，少年好像一直在说一个字，梦中的瓯宇停下了说个不停的声音，少年的表情同时变得焦急起来，握着瓯宇的手晃了晃，随后向瓯宇的脑袋伸出手。
瓯宇内心很想躲开，可梦中的他一动不动，带着凉意的苍白手掌抚过瓯宇的脸颊按在他的后脑，将瓯宇的脸生挤进栏杆缝隙中，被硌得很疼的瓯宇眼前就是少年急切的红色双眼。
梦中的瓯宇总算是想起来挣扎了，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逃不开，掰开少年按住脑袋的手臂，低头的瓯宇看到密密麻麻的白色胳膊撕裂少年穿着的宽衣服，探出抓在自己身上。
瓯宇疯狂喊叫踢打没有半点用，无声的梦境中瓯宇似乎在演一出独角戏，最后力气耗尽的他被少年用那些诡异臂膀固定在栏杆上，歪着头的少年眼中布满困惑，在他张开嘴时瓯宇眼前一黑，从梦中醒来。
听瓯宇讲完刚刚的梦，李乐将掐住他脖子的手收回来，大口喘气的瓯宇缩在床上盯着若有所思的他小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李乐侧头注视着瓯宇：“我要找你梦中见到的那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少年，他吵到我了，我要让他安静一点。”
“什、什么……”
虽然不是很明白李乐的意思，但瓯宇知道自己不是李乐的目标，心情奇妙的安定下来。
“你认识他吗？应该是认识的，不然他怎么会和你长得一样，你有没有兄弟之类的？”
“啊？我没有啊！是，没有的……”
被李乐这么问的瓯宇连连摇头，可最后他闭着嘴动作停下来，双眉紧锁，神色发怔。
李乐只是把视线落在瓯宇的身上，并没有继续追问，倒在床上的瓯宇身体蜷缩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
“妈妈一直不准我去爸爸工作的地下室，她说那里有怪物，可我……应该还是去了的，那个梦是发生过的事情，他在叫我，那是我的名字。我是知道他的，他……”
瓯宇想起梦中白色少年口中一直重复的那个字，是‘宇’，自己的名字。
“你妈能交流吗？”
李乐转头看向旁边的墙壁，如果没记错瓯海之的妻子应该就在这个房间，瓯宇摇头道：“不行的，妈妈一直被关在那个房间里，她一见到别人就会疯狂尖叫撕咬，你会被发现。”
“你安静呆在这里。”
李乐拿起被子捏开瓯宇的嘴重新塞了进去，然后通过窗户跳到隔壁房间的阳台上，这次他没做多余的事情直接砸玻璃开窗户。
伸手刚要扯开银色窗帘，李乐就对上从里面扑上来的人，曲肘磕开抓来的手臂，掐住对方纤细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脸颊用力向下，咔一声把下巴卸掉，随后将窗帘扯下来整个包住这人，顺便将仍在胡乱挥舞的手臂和双腿打上死结。
扫视敞开窗户的房内，确认手上打包好的人就是李乐要找的对象，将没什么重量的人扛在肩头，他迅速地返回瓯宇房间。
“你妈真是很热情啊。”
将人形包裹放在瓯宇床边，李乐活动下肩膀，没有理会瞳孔颤抖的瓯宇，他将窗帘布向下拽了拽露出一个枯瘦的女人脑袋来。
因为下巴被李乐卸掉，所以女人只能张着嘴淌口水，喉咙间是含混的呜咽，一双细长的眼睛浑浊不堪。
李乐咂下嘴，用窗帘擦了擦女人脸上的口水，然后将女人脑袋按在瓯宇的床上，垂眸挑着嘴角说：“我要问你话。”
刚被李乐推着把下巴按回去，女人就张着嘴叫出来：“啊……呃呃呃……”
李乐一看到她要尖叫还没放下的手就又把她的下巴卸掉，被口水呛住的女人身体抽搐了两下才缓过来，李乐给她擦了擦，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们可以重复很多次，直到你能跟我正常交流，放心，不会一直卸你的下巴，可人身上的关节有很多不是吗？像这里。”
随后瓯宇房间中就响起一阵清脆的咔咔声，床上的瓯宇在每一次声音出现时都颤抖身体，瞪着李乐的眼睛涌起红色，毕竟被这样折磨的人是他母亲。
“看起来你清醒一些了。”
见女人满是汗水泪水的脑袋无力的点了点，李乐松开按在她膝盖处的手，用窗帘将女人的脸上的液体都擦干净后重新安上她的下巴。
“咳……咳咳……你要问什么……”
声音嘶哑的女人没有再试图尖叫，浑浊的眼死死盯着李乐，李乐指了指床上的瓯宇：“你只有这一个儿子吗？”
女人笑起来，黑黄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一个？哈哈哈，一个？才不是，瓯宇是弟弟，他还有一个哥哥，他们是双胞胎啊！你知道了是吗？你看到他……唔……”
得到答案懒得再听下去的李乐将女人的嘴也堵上，把他们两人身上的绑着的窗帘和床单重新收紧一些后李乐站起身，瓯宇提到的地下室是一定要去的，不过他准备先找点东西。
不请自来的恶客李乐手里拎着瓯宇悠闲自在地走出房间，晃了晃手里的人：“你父亲书房在哪里？”
瓯宇用眼睛给李乐指明了方向，被李乐夹带着的他正在想瓯海之现在在干什么？还没有发现家里被人闯入了吗？
李乐要找的东西是瓯海之的研究记录，已经可以肯定瓯海之是把自己的一个孩子当作实验品，而在瓯海之孩子变成实验品之前一定还有许多牺牲品，毕竟要不是没办法谁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话说那是你哥哥吧，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他一边翻看一边对扔在脚边的瓯宇说道，在瓯海之书房中锁上的抽屉里李乐找到了想找的东西，不过与其说是记录不如说是日记更恰当，被堵着嘴的瓯宇自然没有办法回答。
瓯宇的脑子现在很乱，他是真的没有关于哥哥的记忆，可那个少年熟悉的面孔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有一个兄弟，但他为什么会不记得他呢？
李乐阅读一向很快，况且瓯海之的记录也不算多十来分钟就看完了，摸了摸下巴的他从座椅上起身把瓯宇从地上拎起来放在桌子前，摊开记录。
“你来看看这几页。”
第16次实验失败，实验体无法融合基因，发生排斥反应。
这里已经不能再停留，需要换个地方继续。
……
实验还是失败，难道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不，我不会错，是那些实验体质量太差。
……
没有办法立刻获得实验体，只能先把自己和家人的细胞拿来用一用了。
……
小浩和小宇的细胞居然没有排斥反应？！也许他们才是最好的实验体。
……
那边联系上我说已经安排好，可以继续送来实验体，但我决定从小浩小宇中挑一个出来进行实验。
……
他们都是我的好孩子，一定会支持我的，这是能为人类带来光明前景的伟大事业！
……
跟小宇比起来小浩显得有些笨拙，小浩不要怪父亲。
……
小浩和小宇玩耍的时候重伤了自己，小宇昏迷着发起高烧，这情况刚刚好，没关系的，小浩，爸爸会救你的。
……
醒来的小宇不记得小浩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
小浩的实验很成功，他的姿态简直就是完美，不管多少次都可以再生，多严重的伤势都可以恢复，只要有足够的血肉。
……
那边送来的实验体都用做小浩的补给，但还是不够啊，我需要更有能量的血肉！
……
这就是完美的造物啊！我已经在试探神的领域，真是美妙得让人目眩神迷！
……
看过瓯海之一行行字迹整洁的手书，瓯宇面色变得惨白，李乐将他的嘴放开后瓯宇张合了两下说不出话来。
“对于你来说可能有些冲击，不过我不是让你看你父亲写的那些话，而是让你看这里。”
李乐食指点了点桌上摊开记录的其中一行，瓯宇视线落到那上面，写的是他哥哥被选定为实验体的记录。
“瓯海之刚一决定要用你们兄弟俩做实验，你们就出事，这太过巧合了。我觉得更可能是你们两个中的一个发现了这件事，然后为了保护选择自己行动起来。”
李乐露出笑容，凑近呼吸停滞的瓯宇问道：“这也是人啊，所以你是瓯宇，还是瓯浩？”
“我……是……瓯宇……还是……瓯浩……”
一个问题却如同一把利刃戳进大脑，坐在宽大办公椅上的瓯宇眼神涣散，脸上血色尽失，曾被锁住掩埋的记忆从脑海深处翻涌而上，呼啸着将他淹没。
他终于想起他是有一个双胞胎兄弟的，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相似到爸爸妈妈也分不清两个孩子哪个是哪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站在对面的那个人是谁。
瓯宇不到半岁就能开口叫爸爸妈妈，还能站起来在地上跑跳，认字识数更是速度飞快，可瓯宇知道自己并不是大人们说的什么天才，他只是比瓯浩更早适应这个世界而已。
瓯浩跟瓯宇比起来就相形见拙了，到三岁还站不起来，成天在地上爬来爬去，嘴里只会吐出呃啊之类不知意义的音节，父母也发现两兄弟的不同，瓯浩似乎有些智力上的缺陷。
瓯宇却一点也不嫌弃缓慢成长的哥哥，不会走没关系，他会伸出手一点点教瓯浩；不会说话也没关系，他明白瓯浩想表达的每一个字。
他与他是互相缠绕着生长起来的两支藤蔓，难分难舍，互相支撑。
瓯宇渐渐发现瓯浩才是真正的天才，即使动作笨拙迟缓却能用废纸粘贴搭建出跟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建筑，明明瓯浩只是在动手前才看了一眼照片。
收到瓯浩第一个建筑模型礼物的瓯宇悄悄把它藏了起来，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跟已经通晓人情世故的他不同，瓯浩就是一张不会发生变化的白纸，瓯宇想让他一直拥有简单的快乐。
瓯宇叮嘱瓯浩以后再做这种礼物时要悄悄的，不要被其他人看到，如果被发现瓯宇就不会再带他出去玩，作为奖励的花也没有了。
瓯浩很喜欢瓯宇送给自己的花，每次瓯宇给他花时都会笑得很灿烂，因为瓯浩知道事情做得很好才会有花，那是他从瓯宇这里得到的奖励，也是瓯浩生活中唯一能得到的夸奖。
父亲每天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很忙碌，母亲对两兄弟的照料也只是喂饱肚子就放他们自行去玩，他们住的地方很偏僻周围并没有邻居，整个世界仿佛只有瓯浩瓯宇两个人存在。
但这样的日子被父亲改变了，匆忙收拾东西后一家四口搬离原来的住处，来到新家的瓯宇还没来得及为能够上学而开心，就被无意间看到的父亲的笔记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