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劝人当怪长命百岁
李乐听到被他堵住嘴扔在角落里的林老师喉咙里溢出的惨叫，即使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能猜到眼前这一大堆交缠蠕动的密集触手不会放过那个近在咫尺的猎物。
“你就算是想起来了，也不用立刻就展示给我看吧，许青。”
这样一副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画面对李乐而言还算可以接受，不就是软乎乎一条一条的在摩擦翻涌吗？碗里泡久了的面条还是这样的呢，李乐很悠闲地向面前蹲着的许青摆摆手。
“不用这么紧张，放轻松一点，你还是不是人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探讨一下。”
“你，为什么？现在我的，样子，还有什么好，探讨的，我已经不是人了啊！从那天被回应，开始，我和它已经成为，一体了……”
许青颤抖着吼出嘶哑的声音，连接在他身上的触手也同样激动起来一般，在李乐的周围挥舞晃动。
李乐试探地用手指轻轻戳了下从旁边划过的血红触须，就看到这一根立刻瑟缩着躲回了大量同伴中间。
李乐发现这触手并没有附着什么黏液，表面也不算光滑，更像是人类皮肤干燥状态的柔软触感，感觉摸着还挺舒服的。
“我那天应该是，要死掉的，是它救了我，但我忘记发生的事情，我的存身之处，大概只有它这里了。”
眼看许青越说越低落，整个人都要被涌动的触须吞没，李乐扒开自己头顶的触须挤出空间，站起来跺了跺脚，弯腰伸手像拔萝卜一样把许青从地上带起来。
两只手夹住许青瘦削的脸颊，李乐将他悬空停在能跟自己对视的高度：“你只是个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做不到的话我就送你和它一起去死。”
平静认真的眼神让许青脊背发寒，张牙舞爪的触手们动作同时停止了一瞬后倦鸟归林般回到许青的后颈，红色的蛛网印记重新浮现。
“这样就好多了，一片红看得我眼睛疼。”
重新恢复空旷的房间中，李乐将许青放到地上，闭上眼睛掐了掐眉心舒缓一下，结果重新睁开眼看许青时在他眼里整个人还是绿色的。
“我看看林老师怎么样了……啊，变成干了啊。”
调转视线落到角落里剩下的一具皮包骷髅，李乐并不意外这个结果，而同样看到大变样后林老师的人，许青握紧双手绷紧了身体站在原地。
“他，这就是那些人的、下场吗？它，不对，这是我们的罪，是我……”
“什么罪不罪的，那些都是人类的说法啊，对于你身上的那种东西应该算是正常进食吧。
你难道能说狮子吃肉，狮子是有罪的？还是说大鱼吃小鱼，大鱼应该被关进监狱，而不是端上餐桌？”
把林老师的公文包捡起后放到骷髅的怀里，李乐四下看了看想找点什么助燃物，他仍旧对火焰洗地还是很有兴趣的。
“可你说的，都是动物，我、那些，他们是人啊……”
许青说着就停了下来，扼杀生命带来的沉重负罪感简直让他窒息，他甚至觉得那天直接死在这里才是更好的结果。
在屋里四处捡东西的李乐笑出声来：“哈，你想到了，那些人做再多不是人的事却还是人，可你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吧，别背负人的道德准则啊。”
“可我感觉做那些，事情不对，我并不想要他们死掉，生命很宝贵，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遭受过大冲击的许青艰难痛苦却认真坦诚出自己的想法，李乐将在房子里找到的能用的东西一并丢到林老师的骷髅上，眼睛里一片幽深：
“是啊，生命是很重要，可它也算是在完成你的愿望吧。
世界上没有让你存在的地方，就把那些让你没有存身之处的家伙消除，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许青震惊地转头瞪着李乐：“你说什么！”
“你在过去那些时间里难道没有过这样的想法？那些家伙都消失就好了之类的。”
“我有、有想过。”
许青满脸挣扎还是点头承认了，他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被毫无缘由施加的那些压迫折磨，却又无法摆脱只能死撑着承受。
“既然这样你还纠结什么，它填饱自己的肚子还顺便帮你报了仇不是很好吗？作为代价就是你从人这一身份脱离，从此以后就成为怪物这样活下去吧。”
毫不在意被这话震惊呆然的许青，李乐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停顿一下扭头问他：“它就不能把这骷髅也吸收了吗？”
直接被劝不做人的许青茫然道：“我不知道可不可以……”
“之前也是留下皮和骨头，口味这么挑剔吗？不应该啊，你来我这边我来试试。”
“你要试，什么？”
乖乖走到他身边的许青仰着头脸上眼里都是疑问，李乐笑着回答：“试试看能不能沟通啊，它和我之前遇见的其他东西不一样，感觉至少能听懂一些话。”
李乐伸出的手指还没碰到许青后颈的纹路就被冒出来的一根粗大触手挤开了，血红色的触手在空气中蜿蜒前进，丝毫没有受到重力影响缠上两人面前皮包骨的林老师。
随后林老师被触手缠住的部位就渐渐透明消失，连挂在骷髅上的公文包和李乐刚扔过来的垃圾都一齐不见了，颜色有些黯淡的触手没什么精神地缩回许青身体里。
“这不是能做到吗？挑三拣四这习惯可不好，不过这东西用来处理现场很方便啊。”
听到李乐的话，不知为何许青感觉那边连接的它好像冒出来一丝委屈的情绪。
“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短短时间内面对人生突然产生天翻地覆变化的许青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李乐拍拍他的脑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你还是个高中生不上学去工地搬砖吗？再说你这小体格能搬几块砖，怕不是转头就要进医院。”
“就这样吗？”
许青仰着头被李乐的大手直接拨拢身体转了个圈向前走：“就这样，去学习挺直脊梁，去学习抬起头来，就算是做个怪物也要朝着未来走啊，不想看看吗？”
被身后的手强行推出门口，迎接许青的是刺进眼帘的温暖阳光：“未来吗？我想看，爸爸妈妈也很期待，要继续走……”
跟着走出来的李乐拍拍衬衫上粘到的细小灰尘，侧头对着许青脖颈的印记说话：“喂，出来个触手，有问题要问你。还有……许青你也能看到它吧？”
许青点点头指了下探到他脸旁边的细小触须：“看得到，不过先前忘掉它的时候是看不到的，现在想起来再回忆就能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过。”
李乐指尖靠近蜷缩在一起的小触须，轻轻点了下：“‘是’的话向下，‘不是’的话向上，回答我的问题，之前许青看到的那些倒下又重新站起的人是被你控制了吗？”
触手向下伸展然后缩回，李乐接着问：“他们是已经死了吗？”
再次得到肯定答复，李乐仔细思考才提出下两个问题：“被你控制还是保持清醒吧？他们只是为你收集养分随时可以舍弃的存在？”
触手接连向下回应，李乐蹭蹭自己的下巴：“被你控制时他们是可以使用你的一些力量？嗯，行了，回去吧。”
得到允许触手立刻消失不见，许青摸摸自己的后颈，和其他皮肤触感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前他就是这里受伤最重，现在完全被填补修好。
“我这里，是什么样子？”
听到许青问题的李乐拍张照想给他看，图片上却是一片完整什么痕迹都没有的皮肤，李乐将手机递给他：“看来你只能回家照镜子才能看到了，还有其他人注意到你这里吗？”
许青一边看着李乐手机上的图片不明白这是什么隐形原理，一边摇头说道：“没有，除了你的其他人，关注我这个位置。”
“看来普通人是不会发现你的异常，但你可要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也不少。”
“嗯，为了不被，发现我会小心，遮挡的。”
李乐顺嘴提醒了一下许青：“你不要主动和它沟通，也不要回应它，和它太过频繁的接触可能你就再不是你了。”
许青扯着嘴角笑了笑：“其实我在那时候，就已经不是我，了吧，不过没关系，现在就这样吧，即使是，这样，活着就可以。”
“看来你很清醒。”
李乐面前的许青不再是相处时木然呆愣的样子，勉强笑起来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生气。
真奇妙啊，作为人的他活得浑噩昏聩，作为怪物的他眼中却亮起暗淡的光。
“现在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被我碰上吗？”
许青想了一下，抬手按着自己额角回忆：“学校里有个人，身上有它喜欢的，味道，控制没有成功，今天是一路，跟到那里的。”
“那个人叫瓯宇？”
“唔，我不知道，我平时没有，在意其他人的，余地，但应该是我们，学校的，校服一样。”
“这样就可以了，那再见吧。”
许青抬起手左右晃两下，认真告别道：“再见。”
注视着许青包裹在宽大校服下瘦弱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街角，李乐向他们走过来的道路望了望：“接下来回去处理一下路过的痕迹吧，我真不想被抓到然后再关起来。”
不准备拿着望远镜继续到处走的李乐对目前取得的成果很满意，这东西看来他可以用下去了。
返回家中将三人曾途经的监控全部委托青紫兄介绍的人代为清理干净，李乐窝在沙发上吃顺路打包回来的鸡排饭，抬手打开电视为房间添一些声音。
电视频道里的本市新闻播报还真是多灾多难，不是这里起火就是那里房屋倒塌，入室抢劫还嚣张至极到把整个房间所有东西都破坏才离开，而被公开追捕的人是不是多了一些？
李乐不时抬头看一眼感兴趣的画面，大部分注意力还是集中在手里的饭上面。当电视里的人声突然拉长成奇怪动静时正好他没抬眼，等他看过去的时候电视闪烁两下就直接黑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