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拉扯
五年前,祁夏不告而别,消失得干干净净。许铭舟像个疯子般到处寻找,终究无果。公司也在融资紧要关头,身体和精神无数次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全靠酒精的麻痹才能入睡。
常言道,时光飞逝,许铭舟并不觉得,过去的五年里,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熬。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冷冻了许久的冰川终于在他的坚持下开始慢慢消融。
许铭舟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和方皓文在酒吧,这也算是祁夏走后每年圣诞节的惯例了。
以前是单身狗之间的慰藉,今年有些许的不同,方皓文脱单了,是家里介绍的门当户对的生意伙伴。
一开始,方皓文还哭着闹着坚决不同意,甚至一度离家出走,但这些都效果甚微。他爸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滚出方家,要么就接受家族联姻。
胳膊拗不过大腿,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身处豪门也有许多身不由己,家族联姻、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仿佛就是他们这些二代与生俱来的使命,是享受荣华富贵的代价,与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
当然了,许铭舟除外。
他盯着手机久久未动。
方皓文看出了异样,凑过头来“一直看着手机发什么呆?怎么,要脱单了?”
“去一边,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单身贵族。”许铭舟推开方皓文凑过来的脑袋,一本正经道。
“你可拉倒吧,这话骗骗曾阿姨还行,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自从祁夏回国,我都多久没见着你了,压根儿找不到您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方皓文跟个怨妇似的,满腹怨言、喋喋不休,“快老实交代。”
许铭舟眸光微烁,思忖了良久,一字一顿道“他刚跟我说圣诞快乐了”,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脸腮看起来一片绯红。
“啧啧啧,我就说。这回你们可得好好的啊,也不枉我为你们的事,被我爸整整罚跪三天三夜。”方皓文故作矫情。
许铭舟想来也确实多亏了方皓文,要不然他现在也许已经成了有妇之夫,成功沦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许铭舟光想想就后背一阵发凉。
祁夏出现在酒吧外面的时候,许铭舟已经喝的烂醉、不省人事,他本来已经回到酒店,可是没忍住,就想来看一眼就走,就一眼,他跟自己说。结果被方皓文叫住。
“就这么走了吗?”方皓文推门追了出来。
“嗯哦我本来想来喝一杯,结果还是走比较好。”祁夏仿佛被抓现行的小偷,明显有些慌乱,语无伦次。
方皓文隔着玻璃扭头看了看趴在桌上神志不清的许铭舟,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一定很不容易,可是我想告诉你,其实,他过得也一点儿都不好。”方皓文叹了口气,满脸不解地继续说道,“如果你们真的相爱,又何必非要把对方拒之千里之外,互相折磨呢”
祁夏低下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沉默许久,没等他开口,方皓文就把许铭舟硬生生地塞进了他的怀里,“我还有点儿事,他就拜托给你啦,”一个185的大物覆上,祁夏猝不及防地趔趄了一下,又怕摔到怀中的人,赶忙站稳。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方皓文已经在五米开外嬉皮笑脸地冲他挥手说拜拜了。
外面天冷,一直站着也不是事儿,祁夏扛着站都站不稳的许铭舟,一步一步朝着路边挪去。
肩上的人还在嘟嘟囔囔地叫着什么,仔细听,好像是在叫“祁夏”。
祁夏的心重重地跳起来,耳朵烫得厉害。
好不容易拦上一辆出租,“师傅,碧海山庄46号”祁夏说得轻车熟路,以至于说完自己都有些惊讶。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刻意记忆,却早已经习惯性的刻在脑子里。
车辆被拦在小区门外,祁夏打开车窗,正艰难地从酒醉的许铭舟兜里摸索着找门禁卡,门卫却突然略带迟疑地笑道:“是祁先生吗?好久不见。”
祁夏有些意外,抬头观望,才发现五年了,保安没有换。
“许总叮嘱过,您出门不爱带门禁卡,随时为您放行。”门卫毕恭毕敬道,闸门随之缓缓打开。
祁夏瞬间闪回自己刚搬来那会儿,每次都因没带卡拦在门外,许铭舟特意打电话叮嘱门卫,自此后每次保安一看是是祁夏便会早早把门打开。
这么一晃五年了,保安竟还记得。
车辆在楼前停稳,祁夏先下车,转到另一边把许铭舟扛下车,
站稳后,抬头看了看这个熟悉的地方,一股异样的感觉袭来。仿佛有什么在心里生根发芽,将他的心紧紧抓牢。
他吸了口气,推开栅栏门进入花园,地灯一如既往地亮着,腊梅的香味阵阵扑鼻而来,这棵树是祁夏搬来的第一年和许铭舟一起种下的,现在看来,长高了不少。
角落里的吊篮摇椅也还在,伞下还立了一棵圣诞树,装饰着彩灯,五彩斑斓。
眼前一切的一切和自己记忆中的画面完全重合,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一幕幕生动鲜活的过往。
穿过庭院走到大门前,祁夏站在识别器前,还没来得及把许铭舟的脸扶正,随着“欢迎主人回家”的智能播报,滴哩一声,门锁就开了,画面上显示的是祁夏的脸。
祁夏不想多想,可是眼前的一切,无不在向他诉说着过往,处处都是他生活过的痕迹。
祁夏把手放在开关上,心不受控制般的胡乱跳动起来。这个建筑被照亮的一瞬间,祁夏也变得无处遁形。
餐桌、沙发、茶几、电视、窗帘、壁画、甚至连冰箱上的冰箱贴、厨房里电器的摆放、他的拖鞋、他用过的杯子一切好像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亦或是这座房子在他离开后就再也没住过,所以才能保持原封不动。
他原地站了许久,腿都要麻了,肩膀也愈发沉重。这才恍然记起,肩上还扛着一个醉鬼。
按了电梯,二楼很快到了。
开灯,把许铭舟放下,祁夏不受控制想去衣帽间看看,拉开柜门,自己以前的衣服整整齐齐摆放在原位。
祁夏愣在原地,变得迷茫和不知所措,酸涩在鼻腔和眼眶里蔓延,眼前变得白茫茫的一片,他觉得他忍的好辛苦,就快要忍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他花了五年才费劲且狼狈地下定决心为他们的关系画上句号,可是就在他要彻底放下,决定不再过有许铭舟的生活时,许铭舟又突然闯进自己的生活,一切仿佛都在拉扯他,劝他重蹈覆辙。
伤痕累累的心被一次次扒开又愈合,再扒开再愈合,反反复复,无休无止,本以为早已经会变得麻木,可是在此刻,依旧会感觉到疼痛。
连呼吸都是痛的,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要窒息了。
往事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祁夏拼命的向岸边游去,可是一个个浪花袭来,无情地把他往岸边相反的方向带去。
他感觉要撑不住了,泪水无声地从眼眶滑落,终于他站不住瘫坐在地,把头埋在膝盖里小声啜泣,瘦弱的脊背也跟着止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