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发烧了

    五年前，祁夏抛下一切，狼狈逃到洛杉矶。

    当时一心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躲起来，从许铭舟的世界彻底消失。

    不拖累他，这是他唯一能为许铭舟做的了。

    也是多亏了在那段黑暗时光中遇到的那些善良的人，一步步鼓励他、帮助他，让他战胜了自己的心理疾病，相信未来是值得期待的，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一年后他申请了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后又攻读博士，最终留校做了一名世界美术史的老师。

    结果看到许铭舟重病的消息，一刻也待不住，立马请假回国。

    他始终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即使在无数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夜晚，无数次下定决心要将许铭舟从自己的世界彻底抹除，无数次在情绪反扑时徘徊在生与死之间，可是命运总是这样的作弄人。

    本以为一别两宽，再不会有交集的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见面了。

    十月份的纽约金灿灿的，非常有秋天的氛围。祁夏坐在办公室里有些走神。望着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莫名令人心烦意乱。

    下午祁夏有一节课，课堂上同学们热情洋溢的青春脸庞让祁夏暂时忘却了现实的烦恼。等上完课走出教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祁夏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学楼。一阵风吹过，透过衣服，深入骨髓，祁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应该走了吧。

    祁夏边走边想。

    车还没驶到家楼下到时候，祁夏就远远看到了路灯下那个修长的身影，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将手放在嘴边哈气取暖。五年了，这个身影还是那么的熟悉，只需扫视一眼，就能精准识别。

    祁夏深吸了一口气，停好车，推门下来。

    空气又冷又潮，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未干的水迹。

    许铭舟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朝着祁夏走来。淋过雨的头发还微湿，颤动的睫毛上细密的水珠在路灯的照耀下反射着光芒。身上的大衣也透着寒气。

    “小夏，你回来了。”许铭舟动动发白的嘴唇，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嗯”祁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语气冷漠疏离。

    “你还有事吗？怎么还在这里。”祁夏没有逃避，抬头对上许铭舟投来的目光。说也奇怪，许铭舟商海沉沉浮浮打拼这么多年，气质日渐沉稳成熟，眉眼凌厉，可眼神一如当年始终透着干净清澈的光芒。

    沦陷之前，祁夏匆忙收回了目光，朝家的方向走去。

    “我在等你。”许铭舟紧走两步跟上祁夏的步伐进入了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个人呼吸声。祁夏心脏猛烈的跳动，生怕许铭舟下一刻有什么过激举动。

    安然无事，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26楼，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电梯。

    祁夏用指纹打开房门，但完全没有让许铭舟进来的意思。

    “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在房门要关上的一瞬间，许铭舟伸手拦住了，幸亏祁夏反应迅速，要不然许铭舟的手就会被夹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透过门缝，祁夏看到，在楼道灯光的照射下，许铭舟的脸颊有点儿泛红。

    “我可以进去待会儿吗？”许铭舟眼睛仿佛有点儿湿润，亮亮的，就那么看着祁夏。

    对视一瞬，祁夏不敢多看，将眼神转向地面，斩钉截铁道：“不可以”

    许铭舟停顿了一会儿，缓缓把手放下，祁夏迅速把门关上。

    终于可以卸下伪装了。

    祁夏靠在门口，一点点瘫坐下去，把脸埋在掌心，低声啜泣起来。

    五年了，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为什么又要出现打扰自己的生活。

    本就是两个世界不该有交集的人。当初就不该相识，此刻也更无需上演重逢的戏码。

    不知过了多久，祁夏缓缓起身，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空无一人，才洗漱躺下。

    一晚上彷佛抓着浮木在海上漂流，在窒息和疼痛中起起伏伏，完全没有睡好。

    第二天，闹铃响起的时候，祁夏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挣扎着起床，洗漱收拾完毕，准备去上课。

    一推门，眼睛的余光便扫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许铭舟，185的身高属实很难让人忽略。

    许铭舟听到开门声，猛地抬起了头，精致的脸庞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可能是站久了，许铭舟抬腿想上前走两步，却有些站不稳，趔趄了一下，眼瞅着就要倒下。

    祁夏赶紧上前，扶住了即将倾倒的身体。

    两人肢体接触的瞬间，祁夏大脑一片空白。

    深吸了一口气，理智才渐渐恢复。

    祁夏隐约觉得对方呼出的气体有些灼热，一摸额头，果然烫的厉害。

    又是淋雨，又是吹风，还在楼道待一晚上，多好的身体也经不住糟蹋，更何况许铭舟还手术后痊愈没多久。

    祁夏费力地把许铭舟拖进房间，脱去外套，在床上放好。拿出体温计一测，389。

    祁夏翻箱倒柜找出家里备用的感冒和退烧药，倒了杯温开水，扶着许铭舟缓缓喝下药，又重新放好，帮他盖好被子。不多会儿，许铭舟便沉沉睡去。

    祁夏打量着眼前这个曾经最熟悉的人，微闭着眼，轮廓棱角分明，睫毛浓密纤长，挺直的鼻梁下，嘴唇有些干裂发白。祁夏用棉签沾着温水温柔地一点点帮许铭舟湿润下干燥的嘴唇，眼看上课时间要来不及了，才匆匆出门。

    课间，祁夏有些有点儿走神，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出神，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许铭舟早上那张毫无生机的脸。

    赵晴走到跟前的时候，也毫无察觉。

    “祁老师，喝杯咖啡提提神，我看您今天精神不太好，是没休息好吗？”赵晴笑着递上一杯咖啡。

    祁夏缓过神来，接过咖啡，呷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占满味蕾。

    勉强地挤了个笑容，“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不会是跟那天的那个男生有关？”赵晴一副八卦的表情。

    “谢谢你的咖啡，该上课了”祁夏挑眉示意，未置可否，悄然隐藏着被人看穿的不适。

    赵晴是祁夏的学妹，也来自中国，今年刚入职哥大艺术学院。两个人来自同一个国家，同在异国他乡，自然走得近些。

    研究生毕业的前一晚，赵晴曾鼓足勇气向祁夏表白。祁夏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他的性向，并娓娓讲述了他和许铭舟之间的爱恨情仇，自此他们便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人生就是如此变幻莫测，永远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年少的情感，本以为早已泯灭，却在这个寒冷的十月，再次碰撞。

    逐步走向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