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心赠箫佳人惑，无心寻名往事开
“没事的时候你就吹一吹，箫声一响就像我在你身边。”少年笑着说道。
盛怀安又将短箫从手心里召唤出，摸了摸温润的箫身，说道：“你教我。”
“那我教你一曲《痴情冢》怎么样？”少年问道。
盛怀安的确喜欢这首曲子，上次下山听的就是这个，那时听入了迷，要不是师弟来叫他，他可能要把曲子听完才离开。
盛怀安点了点头。
少年手持短箫，气质非凡，一曲流畅的乐声从短箫中传出，甚是动听。
“发现什么了？”艾安在旁边问道。
一团黑雾从席欢眉心徐徐探出。
“呃……再等等，容我再找找。”
“快点，时间不多了。”艾安冷声道。
“是，是，是……”
“他娘的，这小子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全部都是那个千刀万剐的盛怀安，外面那位还让我找，自己脑子里面啥都没有，还让我去别人脑子里找，我去哪给他找，再给我点时间多吃几顿，我绝不会让他们抓到！”心魔狠狠地踢了一下地面，“哎呦，疼死了，我的脚……”
“这是个啥？”心魔往里走了走，看到了一个记忆碎片，“进去看看有没有……”
“滚！”盛怀安挡在一群小孩的面前，此时他也只有十一二岁，个子不高，小小的，丝毫没有威慑力。
“让开！”
“多管闲事！”
“把他打一顿，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看他下次还敢来吗？”
“还保护那个狗东西，他以为他是谁呀！”
“大哥，他好像是青云巅的……”一旁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孩说道，此话一出其他小孩都有些害怕，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那个被称为大哥的小孩，觉得自己面子不能丢，怒声道：“青云巅的怎么了，不还是被我们吓的瑟瑟发抖，我看今天谁敢走，走了我就把谁踢出我们霸王派！”
“大哥，可是他没抖呀？”小孩诚实地说道。
“你给我闭嘴，夸张懂不懂，让你上课好好听，你不听！”大哥狠狠地拍了小孩一巴掌。
“都给我上，拿下这个包庇反派魔头的坏东西！”大哥一声令下，三五个小孩齐齐上前。
“啊！”
“快跑！”
“大侠，饶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唉声一片。
只见盛怀安一脚踹翻一个，打的小屁孩满地找牙。
那大哥见状连忙提着裤子向后跑，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是个妙龄少女，美得似天仙下凡，对着他浅浅一笑，迷的他神魂颠倒。
“怀安，住手。”少女柔声道，轻柔的声音却极具震慑力。
盛怀安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结果手下那个被打趴的小孩一跃而起，想再补上一拳。
盛怀安身后的小黑人，一下子跳出来狠狠地挥出一拳，不过这一拳谁也没有挨住。
只见少女略施法术，定住了两个小孩的动作。
“仙姑，呜呜呜，仙姑，他们两个欺负我们这一群小孩……”
“是吗？怀安。”少女问道。
“师尊，不是。”盛怀安的声音带着稚气，但却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
“下山前，我说过什么？还记得吗？”还缘柔声道。
“记得，不可对百姓动手，弟子知错。”盛怀安道。
“知错就好，回山领罚吧。”还缘道。
抱在他身前的小黑人突然大声道：“不是这样的，仙姑，他是为了救我，那些人欺负我，只有这个小仙君敢来保护我，其他人都在看我笑话，他不该受罚的。”
“是吗？可他坏了门派的规矩该怎么办呢？”还缘弯着腰对小黑人说。
“将功补过，如果不可以，我愿意替小仙君受罚。”小黑人的大眼睛里满是坚定。
“好，那你随我们上山领罚吧。”还缘直起身，说道。
“师尊，弟子觉得不可，望师尊重新考虑考虑。”盛怀安连忙道。
“怀安，不要多言。”还缘冷声道。
小黑人对着盛怀安嘿嘿一笑，不过又有些自责地说：“小仙君，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无妨，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盛怀安看着洁白的衣袍蒙上灰黑的泥土，并没有在意。
“可是我娘说过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小仙君救我，定不能让好人受罚的。”小黑人说道，脏兮兮的脸衬得牙齿很白。
上山的路上，还缘问小黑人可有姓名，家在何处。
小黑人笑着说：“我叫贺颂，无父无母，孤儿一个。”
盛怀安见他笑的如此开心，还能说出如此悲惨的身世，但心生悲悯。
“倒是个乐天派。”还缘笑着说。
还缘的脸渐渐淡来……
“什么鬼东西，一点有用的都没有！”心魔看的干着急，要不是为了让艾安晚点杀他，所以才编出他在席欢脑子里看到了有用的东西，现在恐怕再找不到，一出去就要归西了。
“他不就想知道自己的名字吗？要是真的找不到，我随便编一个糊弄过去。”心魔在别人脑海里，是少年的形态，在外面实体化则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从老者到中年再到青年才行，只有在别人脑子里他才是自己的本态，不过总要依附别人才能有自己，他才不要，他要属于他自己的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像个寄生虫一样生活。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外面可有个活阎王等着他呢，干不好就好死翘翘了。
“咦，这不是我出来的那天吗？”心魔看着这片记忆，觉得有意思，席欢看着年纪轻轻，经历的事情倒是挺多的嘛。
反正什么也找不到，不如进去看看，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心魔想着就进去看了看。
十五年前，巴蜀青城山。
所有人都在睡梦中，一场地动山摇，震醒了不少人，可还没来得及跑出去，不少人就已经埋在土里，被压死的，被闷死的，数不胜数，十分凄惨……
“阿颂，立刻疏散其余百姓。”
“怀安，带领弟子去搜查幸存者。”
“单言，带领弟子去送粮草。”
“其他门派也会派弟子，相互配合。”
还缘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是。”弟子们拱手离开。
时间紧急，刻不容缓。
“师兄，万事小心。”贺颂一脸担忧。
“你也是。”盛怀安轻轻一笑，便御剑离开了。
“救救我，救救我……”
“啊……”
“呜呜呜……”
贺颂看着哀鸿遍地，整个世界一片混沌，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他和众弟子御剑带着还有气的百姓离开，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平原上。
一趟两趟，不知道送了多少人。
还有的明明见到他们的时候有气，嘴里还念叨着谢谢仙君，可送到平原上时，身体软的像烂泥，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十分沉重，即使再难受，可还是不敢怠慢，没日没夜的找活人。
那日，已是傍晚，四周寂静无声，昏暗得恐怖。
只见天边飞来几个白衣少年，正是盛怀安和其他弟子。
“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盛怀安和其他弟子把带来的干粮递给贺颂众人。
“单言呢？”贺颂拿着一个馒头问道，平日里都是单言负责送干粮，管理后勤。
“受了点伤，以后就是我们送了。”盛怀安有序地把馒头递给众人。
“忙的过来吗？”贺颂满脸疲惫，可眼底的心疼却被盛怀安察觉到。
“无妨。”盛怀安道。
贺颂不说话，一直盯着盛怀安看，目光像是针扎得盛怀安不安。
“看什么？”盛怀安假怒道。
贺颂拉住盛怀安的藏在袖笼里的手，原本温润如玉的手掌上已经磨烂了。
盛怀安一下子甩开贺颂的手，往旁边走去。
“嘁嘁嘁，都啥时候了还谈情说爱，你侬我侬，”心魔不想看这一段了，“让我再重温一下我出世的那一天。”
只见记忆又来到一处空地，四周阴沉沉的。
前面有一处平地，上面无序地突出许多圆形的石头和奇形怪状的树枝。
“师兄。”贺颂拉住盛怀安的手。
“怎么了？”盛怀安觉得奇怪，众弟子都停在原地。
“太晚了，先回去吧。”贺颂解释道。
“就剩最后一处了，再坚持坚持，看看有没有活人。”盛怀安道。
“师兄，明日吧。”贺颂还是不放手。
“你若是累了，先回去，我们稍后就来。”盛怀安拍了拍贺颂的手背，用力地把他拉了下来。
贺颂摇了摇头，没有离开，跟着众人往前走。
“这是！这是……”一个走在前面的弟子惊呼道。
等到所有人都凑近了，不由得吸了口凉气，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整个地面，长满了人的四肢和人头，灰尘布满这些躯体上，死灰色，躯干与地面交接处严丝合缝，不仔细看像是诡异的雕塑。
“人从地里长出来了……”这一句轻飘飘的，却在众人心里砸出一个大窟窿。
“不是长出来了，是掉进去了。”贺颂皱着眉说道，他眼睛好，老远就看到这样的景象，这里的人早就被夹死了，没有一点活气。
四处凸起的石头和树枝，全部都是人头和四肢，那些人在逃窜的过程中半个身子掉进地缝里面，剩下的躯体还没来得及掉进去，整个地缝又合上了，把活人生生夹死。
有人没忍住在一旁干呕。
“这里阴气太重了。”贺颂皱着眉说道。
“那可不，你老子我马上就要出来了，阴气能不重？”心魔看着记忆中的人，摸着下巴，期待着自己的出世。
“啊！”一个小弟子尖叫一声。
“怎么了？”盛怀安问道。
“那只手动了……”小弟子指着一只伸出来五指张开，像是极力求救的姿态的胳膊，哆哆嗦嗦地说着。
“还活着？”盛怀安连忙朝着那根胳膊走去。
“师兄，”贺颂拉住盛怀安，摇了摇头，却又说道，“算了，我来看看吧。”
贺颂试了试这具身体，没有丝毫活气，甚至从指尖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阴气。
贺颂的右眼不停地跳动，他揉了揉眼睛，走回去跟众人确定已经死了。
“救救我……救救我……”极其虚弱的声音从地下飘上来。
众人纷纷回头看，只见一个灰白的头在说话。
毫无血色的唇瓣僵硬地动着，眼皮沉重地张不开，耷拉在脸上，一脸死人样，毫无生气。
“你还好吗？我们马上救你出来。”一个小弟子赶忙上前。
盛怀安想拉住他，结果没有那弟子快，那弟子已经开始再刨地了，铲子注入灵力，挖土很快，不一会儿就挖出一尺深的坑。
“住手！”盛怀安看到那人头脖领处虽然与地面严丝合缝，但是随着小弟子挖土，淡淡的黑气从里面冒出来。
盛怀安一把夺过小弟子手中的铲子，把小弟子丢给其他弟子。
“都后退。”贺颂皱着眉说道，向前走了一步化出手中的黑金重长剑，和盛怀安并排看着眼前的人头。
那人头是个中年男子的，埋在地下的脖子已经露出来了，长时间被挤压形成紫黑色，上面有深有浅的疤痕，可能是刚刚挖土的时候不小心刮伤的，从里面流出浓稠的淤血。
“救救我……好痛啊……”人头不停地说话，淤血顺着喉头的起伏不断流出来。
“你已经死了。”贺颂提着剑，对着人头说道。
那人头睁不开眼睛，像是没听见，唇瓣一直不停地张开、闭合。
“痛啊……好痛……谁来救救我……”
“他死了？”小弟子不明白为什么说他死了，明明还在说话怎么就死了。
“门要开了……”又有一个人头开始说话，是个女人，头发散乱，两个眼睛瞪得极大，呆呆地盯着前面，乌黑的薄唇僵硬地动着。
“什么门要开了？”有弟子问她。
“门要开了……”
“门要开了……”
女人一直重复这句话，人群中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都回去，立刻马上。”贺颂拉着盛怀安往回跑。
身后的手突然伸长，撑着地面想要把埋在地里的身躯拉出来。
众弟子见到如此景象，吓得四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