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鸡脚人（1）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刚回到月下香料铺，我便收到了白府送来的喜帖。

    这封喜帖出自白素之手，娟秀的簪花小楷，字里行间描述着对我的感激，以及对我去参加她婚宴的期待。

    她会邀请我参加她的婚宴，是我所没想到的。

    【也许是因为你要得太多了，白家越想越觉得亏得慌，便想在礼金上赚点回来。毕竟一个汀州首富，一个城西世家，能去参加婚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的随礼好意思往少了给？】

    夭夭分析道。

    我不假思索道：【当然好意思。】

    夭夭默了默：【……也对，怎么能指望貔貅吐钱呢？】

    就在白素婚宴的前一日，我又接到了一封请帖，街坊杨二叔开了个鸡场，邀整条街的人今晚到鸡场吃全鸡宴。

    杨家鸡场位于汀州城外一里坡，占了半个山头。

    一半用以养鸡，据现场帮工说里头大约养了上万只鸡，鸡的种类多达十余种，其中以三黄鸡和芦花鸡居多。

    另一半是刚搭建好的巨大茅草棚，茅草棚里摆放了上百套桌椅，以及各类锅具和烤鸡的架子，砧板上放了十余只已宰杀并处理好的芦花鸡。

    “各类锅具已齐备，烤鸡的架子也已搭好，诸位可随便挑随便选，选中的即可直接宰杀，选择喜欢的方式现场烹煮。”一个穿着艳丽、长相娇媚的女子，站在高台之上，笑盈盈地对着众人说道，“这里所有的鸡均按市场价半价出售……”

    不是说请全街人吃……

    竟是……要钱的吗？

    现场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后开始交头接耳。

    一旁的杨二叔见情势不对，忙使了个眼色，鸡场的帮工便开始烤全鸡、炖鸡心、炸鸡腿、蒸鸡胗……不多时，香味弥漫了整个大棚。

    街坊们想着今晚可以大快朵颐，大多是空着肚子来的，此刻闻到香味便一个个食指大动起来。

    杨二叔见时机已到，向那娇媚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她立即又笑盈盈地说：“现场所有鸡均是半价，还有秘制酱料免费赠送哦。”

    众人一合计好像吃不了亏，便一个个挑鸡去了。

    我看着杨二叔收钱到手软，笑到脸抽筋，不禁啧啧称奇，无良是真无良，会做生意也当真是会做生意！

    可是，所有鸡半价出售，他真的能赚到钱吗？

    “小妹妹，这桌椅只向花了钱的客人提供，你如果不买鸡的话，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方才的娇媚女子忽来至我身旁，声音还是一样的吴侬软语，眼神中却带了一丝敌意和嘲弄。

    我没说话，只是支着下巴，眼睛来回扫视着她。

    她被我看得有些怒了：“你在看什么？”

    我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没什么，我挑鸡去了。”

    我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碗碟碎裂的声音，接着是杨二叔的责骂声，“红萧，你发什么脾气，还不赶紧跟客人道歉……”

    “欸，没事没事，小美人儿也不是故意的嘛，我再……”

    声音距我越来越远。

    我来到养鸡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挑好，交给现场帮工宰杀、处理了。有的甚至挑了十多只，说是比外面买的便宜，要多带些回去。

    现场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鸡的惨叫声连绵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冷漠的笑意，宛若修罗场。

    不知怎的，我忽然有点冷。

    “选那只，那只好吃！”

    不远处，一个白衣墨发，面如冠玉的男子，正揽着一个丰腴的女人笑得灿若桃花。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只正迈着优雅步伐在凤尾竹下闲庭漫步的鸡，三冠、五趾、黑白花羽……竟是只贵妃鸡！

    一只观赏价值大于食用价值的鸡，少说也得一两银子。

    那丰腴的女人仿若被蛊惑了心神，大手一挥便将那只贵妃鸡买了下来。

    白衣男子松开丰腴女人后，又转向了旁边还在挑选的其他女子。几番操作下来，不消片刻便卖出了十几只贵妃鸡。

    美人计见得多了，美男计我还是第一次见。

    忽然，他向我走了过来，我的心猛然一惊。

    不是因为我看出了他灿若桃花的笑容深处，那一丝阴狠。

    而是因为，我恍惚之间看见了他的脚，在人脚与鸡脚之间，来回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