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阿瞒乃是砚的挚爱才对
垂柳湖水面微澜，有柳枝轻轻被风抚进五角亭子，亭内对坐下棋的两人，郎君兰芝玉树，小娘子明艳俏丽，瞧着就养眼的很。
“殿下从皇觉寺还俗了？”今姒手执黑色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沉思该怎么输得比较不明显的谢无砚答“嗯，空绝大师说，砚不适合修行佛法，便遣砚还俗下山了。”
又一枚黑子落下“今姒倒觉得殿下若是和尚，也是最俊俏的小和尚。”
谢无砚唇角悄悄翘起来，想说那阿瞒可喜欢？心里这样想，嘴巴却说“傅三姑娘倒是狹促。”
“望京谁人不知，太子殿下面若好女，恍若嫡仙？”
“傅三姑娘，也端庄秀丽，下凡神女。”
“殿下人品端方，玉树兰芝！”
“傅三姑娘贞静贤淑，温柔得体。”
“殿下，要这样互夸下去，可就没个完了，那就权当望京城最好看的两人就是殿下和今姒好了。”
“傅三姑娘说什么，砚便也觉得就是什么。”
“在皇觉寺山亭瞧见殿下，便觉得有头发的和尚，果然比没头发的和尚好看多了。”
谢无砚低低的笑出声，觉得今姒实诚得过分。
今姒又补了一句“不是客套，今姒头回见殿下，便觉得，似是见过？”
谢无砚的笑愣在了脸上，心里咯噔一下，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抖“哦？是么？兴许前生呢？”
今姒又落下一籽，观整盘棋局发现自己又赢了。
欢快的银铃笑声，将谢无砚后半句话掩盖。
“殿下，我可又赢了您，您将才在说什么？”
谢无砚鸦羽一样的眼睫颤了颤，随即又释然的笑了笑。
觉得懊恼，暗叹自己冒冒失失的在说什么，也不怕吓到她。“无事，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今姒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也未追问，只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谢无砚，心想，太子殿下虽棋下得不好，但真是长得好看极了
两人第三局棋下到一半，红珠便抱着木匣子到了五角亭。
今姒接过匣子，也未打开瞧瞧，就整个盒子都塞到了谢无砚怀中“喏，殿下，这匣子本是提前放在马车里的，准备有机会便送去皇觉寺给您，这里面可有好多棋谱，棋谱您多看看，总是对棋艺有帮助的。”
谢无砚抱着木匣子，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是不是表现得确实棋艺太差？琢磨着是不是下回也赢今姒几局，表达一下自己下棋真的也不是太差，只是让着她？
“殿下殿下？您高兴得说不出话啦？”今姒伸手在谢无砚眼前虚晃了几下。
谢无砚眼帘前突然觉得白生生的一晃而过，回了神“嗯，砚很喜欢，傅三姑娘实在善解人意。”
“好说好说，毕竟我与殿下乃一见如故的挚友不是？”
自然不是，阿瞒乃是砚的挚爱才对。
谢无砚面容温和，低低的笑出声“自然是，傅三姑娘，乃是砚，唯一的挚友”
今姒撅了撅嘴，有点心疼自己的新朋友，加上玲珑表姐，她满打满算都有三个手帕交呢，太子殿下却只得自己一个好友，还是刚刚才有的，那过去十多年岂不是很孤单？
今姒懂不戳人伤疤的道理，也不问，只是想着得多寻空闲，多去找太子殿下玩儿
齐国并无严格的男女大防，未出阁的少女皆可上街玩耍，自然也可与小郎君们交朋友出游玩耍。
世家勋贵家的小娘子们虽会比平民约束一些，但也会成立一些诗社画社，成员男女皆有。
今姒就更不一样了，傅家娇宠她，她自由惯了，只要不去什么青楼赌坊，钱氏不大约束她
今姒对着新朋友太子殿下的笑脸就没退下来过，她歪了歪头，问“殿下平日喜欢做什么？”
谢无砚答“看书，练武，抄佛经。”喜欢阿瞒。
最后一句话想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委实枯燥无趣！今姒如是想。
“那郊游，放风筝，钓鱼，看话本子呢？”今姒不死心的问。
谢无砚眨了眨眼，又答“没有的，一人郊游未免凄凉，砚八岁时生母薨世，便没有放过风筝了，钓鱼也不曾”
今姒没想到自己还是无意之间戳到了谢无砚的伤疤，一时间有些懊恼，小嘴儿都扁了起来，不禁在心里怪自己，多嘴说什么放风筝，说什么钓鱼！
她素来简单，一眼就能让人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谢无砚瞧着她一脸懊悔的小表情，就知道今姒在怪自己提的问题戳到了他的伤疤。
谢无砚的笑意更明显了，轻声哄她“话本子？砚从前也游历过一些地方，倒是知道些新鲜有趣儿的事儿，傅三姑娘可想听？”
谢无砚觉得本来像奶狗耷拉着耳朵一样的今姒，一听新鲜话故事，耳朵都竖了起来，不由得，再次感叹，委实有些太好哄了
“自然是想听的，殿下都知道些什么有趣的故事？”像是生怕谢无砚反悔，今姒赶紧招呼红珠去拿自己的零嘴儿小盒，还有绵软靠垫，竟是打算舒舒服服的听故事了。
谢无砚好笑又无奈，她倒是不客气
———————————————————
待红珠为今姒拿了绵软靠垫和零嘴儿小盒，又为谢无砚泡了一壶六瓜安片，在今姒期待的眼神中，堂堂太子殿下谢无砚，有了说书先生的新身份
“砚去过西蜀一个名曰圣女村的村庄，关于那个村子有一个传说。
传说从前，那个村子里的人以圣女为尊，而圣女则终身不得有私情，更不能嫁人，因为他们认为，圣女是神的妻子，作为神与人的媒介存在。
若是圣女爱上了别人，则是对神的不忠，神会对村子降下责罚。”
今姒听得认真，塞在嘴里的蜜饯枣子都忘记嚼了，鼓鼓的塞在脸颊，像什么小动物
谢无砚动了动喉头无声吞咽，修长的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又继续讲“新的圣女叫萤，萤上山采草药的时候，救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
少年叫阿烛。村子里的人不同意阿烛留下来。
但萤坚持要救阿烛，村子里的人信奉她，虽不愿意，却也不再阻止。就这样，萤一直照顾阿烛，直到他的伤势好转”
今姒听得正入迷，银杏匆匆寻她而来，对谢无砚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又湊到今姒耳边轻声回话“大少爷遣奴婢来回话，去寻大少爷的丫环正是宋六娘子的带来的丫环枣儿。
那丫环是个禁不住逼问的，都招了，说是她昨个儿才被宋家买了回去，原是在在春风楼做丫环的。”
银杏实在不好意思在自家未出阁的小娘子耳边说这个腌臜地方。
春风楼便是那最不入流的勾栏院，连正经青楼都算不上，做的都是那最下等的生意
今姒点点头，约莫也明白，这就说得通梦境里大哥哥闻到的异香哪儿来的了。
想来是那春风楼给客人助兴用的，闻上一口便能将欲念放到最大，只是那枣儿没想到，大哥哥当下什么泥泞心思都没有，只担心妹妹的安危，所以梦境里大哥哥听见了自己的哭声
“那丫环枣儿抓到了，那宋清岚呢？”今姒问道。
银杏规矩回到“二少爷让奴婢换上那枣儿的衣裳，低着头领着大少爷去女客厢房，待到了那女客厢房，奴婢又捏着嗓子跟宋六娘子说事儿成了。
那宋六娘子便衣衫不整的来开了门。门口二少爷早就领了一堆世家公子悄声儿等着呢，宋六娘子一看，尖叫一声就那么晕死过去了”
今姒满意极了，心想，靖安伯府与傅氏三族上上下下，加上奴仆，共三百八十四口。
尚在襁褓的婴孩，五岁的稚童，耄耋之年的老人。因她宋清岚，因宋丞相，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何其无辜？
她记得与父兄分离的惊惧，她记得阿娘心口痛苍白得脸色，她记得堂妹傅星怜咬着牙不哭的倔强。
她记得那些傅氏女眷，那些婶婶姑姑姐姐妹妹眼里的害怕，她记得身体里血液流干的痛，她记得狼狈惨死那些贵女的笑声
都是因为宋家人啊，从宋清岚开始，慢慢还回来吧
今姒故事也不听了，急急起身，迫不及待想去瞧瞧宋清岚现在的样子。
她也没忘谢无砚，侧过脸对谢无砚道“殿下，今姒要失陪了，后日一大早去找殿下听故事可好？”
谢无砚温声回她“那砚便静候傅三姑娘。”
今姒对谢无砚展颜笑开，曲膝行了礼“那便一言为定，后日今姒去玄武街东巷太子府，找殿下听故事下棋。今日今姒先退下了，招待不周，殿下请便。”
转身，脸上的笑便退了下去，红珠银杏噤着声儿跟在自家小娘子身后朝女客厢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