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何为战神(中)
“这句话,我不是跟你一个人说的,请将它转达给你的首领。倘若之后我发现你们中有人介入,不管你们帮的哪一方,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听到这番极具压迫感的话语,毕钊低着头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谁也不知他是因为害怕,还是在受到威胁后愤怒得无法压制。
“有时候我很好奇,以师哥如今的本事……”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戚蠲冷言冷语,又将他的话直接打断。
毕钊敢怒不敢言,只得作罢。
“在完成你当下任务的同时,替我在丽阳到虞城这段路上好好保护你的嫂夫人,若你答应了,今后你们在樱州做事我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切记不要牵扯进无辜的人就好。”
“似乎师哥已经替我做了选择。”
“你应该庆幸是我替你做了选择。”
此情此景,毕钊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死胡同里,脑海里不停浮现出一直以来被戚蠲打败时的情景。
他知道自己此生永远不可能战胜这个男人。
“好,我答应你。”
“很好!”
戚蠲听罢微微一笑,转身说道:“出来太久会被你嫂夫人察觉的,我也是时候离开了,你且记住我今日说过的话,不要妄想越过那条线,起码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
“师弟谨记师哥教诲!”
话音落下,大雨像廉价的石子疯狂倾倒。
待毕钊抬起头,戚蠲已消失无影。
同一时间,一股强大威压也瞬间解除。
毕钊不禁打了个冷颤,慢慢坐下。
烛也才有胆量转过身,“这戚蠲太可怕了!”
听烛的声音在发抖,毕钊站起来一边抖落着身上的水珠,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害怕他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实力强大可以说是所有强者的共性,但这家伙真正恐怖的地方并不在于他的实力。”
“那在于什么?”
“在于他能像野兽一样心无旁骛,在于他能在困境中不断突破自身局限,无止境地野蛮生长。”
“此话怎讲?”
“六年前,他以三万沧军屠杀北燕十万雄兵,力挽狂澜才救下龙崎,若是没有他,今日这片大陆可只有北燕一个国家,而龙崎早已成为历史。”
烛听罢似懂非懂地说道:“此事属下知道的,听说战斗结束后,他们乘船活着回来了一万多人,四大主将没折损,八名副将只折损了一个叫崔南道的家伙。”
“不错,要知道莫顿率领的可是北燕的王牌,在遇到戚蠲之前所向披靡,未尝败绩。但一夜之间却被当时还籍籍无名的沧军屠杀殆尽,你可以想象一下戚蠲和他那帮手下都是些什么样的怪物。””
「莫顿」全名「莫顿·喀布丽尔」,是荒原最强部落「梭连迦贺族」的领袖,正是他一手建立了北燕帝国,故他自称“北燕霸王”。
毕钊滔滔不绝地说着戚蠲的英雄事迹,那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此刻发生在他这样一个无比傲慢的人身上总有些荒诞。
迄今为止,烛还从未在他嘴里听到过对除戚蠲之外的其他人有过这样高的评价。
很明显,戚蠲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让毕钊真正感受到恐惧滋味的人。
烛听到这里面部肌肉开始抽搐,“目前他确实是我们最难跨过的一道坎。”
“知道沧龙士吗?”
看着毕钊炯炯有神的眼睛,烛一边思考,一边试探性地回答道:“二当家指的是,戚蠲当时用来刺杀莫顿时的那一百多号剑术高手吗?”
六年前,北燕攻入龙崎势不可挡,一路打到了龙崎皇城青龙涿之外的桃山之下。
而戚蠲为扭转战争局势,于当晚偷袭北燕时临时组建了一支极其强悍的百人刺客团,他与四虎将亦在内,称之为「沧龙士」。
正是这支刺客军,在双方开战前一举拔掉了连同莫顿在内的所有北燕军官,致使北燕群龙无首,而后才赢得先机从而全面获胜。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毕钊摆动着手臂,淡笑着否定了烛的说法。
“不是吗?”
“六年前或许是,但如今不是了。”
只听毕钊侃侃道来:“此事说来话长,当年龙崎战胜北燕后,皇帝玉尊要对功臣们论功行赏。听闻此战大捷是梁王麾下的无名沧军所为,故想对沧军主帅戚蠲加官封爵。但皇帝心思深沉,实则是在打沧军的主意。”
“为何?”
“原因很简单,龙北已被北燕铁骑践踏得千疮百孔,而彼时一片祥和的龙南突然出现这样一支战无不胜的队伍,身为皇帝的玉尊如何高枕无忧?”
“但沧军已元气大伤,如何构成威胁?”
“话是没错,但你也不看看戚蠲,不,看看沧军的背后站着谁?”
“梁王?”
见毕钊投来肯定的眼神,烛更加疑惑了,“可梁王不也去救驾了吗?他若真要图皇位,完全可以在战胜莫顿后趁机北上,取而代之啊!”
“看来你并不知这俩兄弟背后的故事!”
于是接下来,毕钊便给烛普及了梁王玉岚与如今的皇帝玉尊之间的爱恨情仇。
……
龙崎乃九州之地,除国君所在「青州」之外,其余八州分别是北部禹州、西北胡州、中部潇州、东北临州、西南云州、南部沙州、东南樱州,分由各路诸侯自治统辖,称“八螭蛟”。
八螭蛟同尊皇帝为“真龙”。其中,坐镇九州最富之地东南樱州的「梁王·玉岚」为八螭蛟之首,势力与声望在当今诸侯中最盛。
可实际上,当年的樱州与玉岚都没有今日这般如日中天的地位,反倒远落人后。
至此再提一点,玉岚其实还有一层身份。
那便是玉尊的亲弟弟。
要说有这层身份存在,自家亲哥哥怎么着也得将亲弟弟分到一个好地方,可这结果却恰好相反。
玉岚没想到自己竟被玉尊分到了当年最荒凉偏僻、最穷困潦倒的樱州。
换作普通人,被分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估计早就躺平了。可玉岚却不一样,他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远大抱负,在他看来,此乃上苍之考验。
于是他在来到樱州后体察东南民情,快速融入到当地,而后试用各种手段励精图治,埋头苦干,历经多年,终于让东南樱州彻底改头换面,一跃成为九州之最。
玉岚本人也因此事被龙崎人(尤其是东南人)奉为「贤德圣人」,龙崎各地说书之人关于这则故事的版本层出不穷,每每讲来都是脍炙人口。
但随着玉岚发展得越发壮大,玉尊知道再对他这胞弟放任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他对他的看法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二人的关系自那之后也开始时近时远,让人琢磨不透。
但天下人却也都明白着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之间迟早要爆发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
……
听完故事,烛好似明白了他们的关系,表面上打得火热,实则心里都在算计对方。
“我懂了!”
话音落,毕钊便继续解释:“梁王救驾不假,但不过是唇亡齿寒。如若当时他们不一致对外,皇城一旦沦陷,南方必然为莫顿槊锋直指。届时若想将莫顿打败,便再无可能。”
“所以二当家的意思是,外部威胁解除之后,南北双方的实力天平已发生严重倾斜,最主要的是沧军这把利器恰好握在俘获民心的梁王手里,这就成为了皇帝寝食难安的痛害。”
“不错,于是他才想通过封赏的方式,将作为沧军主帅的戚蠲从梁王手里挖过来,而后逐步再将沧军的兵权收归己手。当时这种情况,倘若你是我师哥戚蠲,你该如何抉择?”
“若不同意,就是违逆圣命,可若是同意了,那于梁王而言就是背信弃义,这……”
看烛也是一言难尽,毕钊哈哈大笑。
“你分析的非常对,所以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再夸一下我那师哥的脑子了。戚蠲又何尝不知皇帝老儿心中的盘算,他深知自己一旦进入朝堂,大概率会被解释兵权,甚者难逃一死。同时他又深知势大声威的梁王与皇帝的嫌隙已越来越大,此时跟了皇帝无异于自寻死路,故他未敢领下皇帝的好意,便以那三寸不烂之舌,将这赫赫战功都尽数推到了梁王身上。”
“还能这样?那不就成欺君之罪了么?”
烛惊得站起来一脸的匪夷所思。
“欺君之罪又何妨?沧军击溃北燕是闪击战,夜里登陆青州滨,除他们自己人外,都没有其他人参与过这场战争。况且梁王当时为吸引北燕主力部队将支援皇帝的事情搞得人尽皆知,即便百姓口口相传的功臣是戚蠲,却无法证明,而且戚蠲本人站出来强行解释的话,谁还敢说什么?”
“所以就相当于死无对证了!这样一来既能保全自己,又报答了梁王的知遇之恩,妙啊!不过戚蠲为何笃定梁王就一定会伙同他欺君呢?”